不多时又是两位太医登门。
“见过福晋。”阮川行了一礼,“听闻福晋急召,臣便随汪太医来了。”
他今日不当内值,正在东药房查看医士和小太监们分拣炮制的药材,指挥人按照药材品相分门别类贮藏。
内值的太医是专供宫内主子们随时传唤的,京中贵人延请上门的只能是在东药房外值的太医们。
到东药房请人的是雍郡王府上的人,阮川听了来人的话,知道是要往贾将军府去,便同忘年交的汪太医一道赶来。
汪太医年过半百,同阮川的关系亦师亦友。今日是他头次登贾家的门,也是第一次面见林然。
贾家倒罢,只有一个在后宫不算受宠的贵人小主,眼瞧着是后继无人,没有能撑起门楣的后辈;但雍郡王福晋却是身份贵重,汪太医小心奉承,好在阮川照料过雍郡王福晋的胎,有他在中间替他照应,汪太医心中实在感念好友仗义。
“臣汪承岐,见过福晋。”
“汪大人免礼,病人乃是我外祖家的表弟,我不好乱言干扰二位看诊,还请二位先去诊断一番。”
林然简明道来病患,将两位太医让进内室。
贾家的下人引着两人去了贾母常居而现在腾给贾宝玉的荣庆堂内室。
进了内室后,就见一老妇人神色疲倦拄着手臂守在床边垂泪,旁边的丫鬟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手中端着的滚烫参茶不知是为了贾母还是为了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贾宝玉。
早有人通知贾母林然请了太医的事,此时听到动静,她略擦了擦眼角,睁开眼皮兀自强撑道,“二位大人,还请看看我孙儿……”
贾宝玉闭着眼躺在床上,只穿着中衣,口中不住喊打喊杀,但声音虚弱,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阮川与汪承岐对视一眼,自是汪承岐先搭了脉。
屋中一时静寂无声,个个眼巴着两人,希冀他们给出个说法。
花厅这边,又有下人引着雍郡王府来人悄声进门。
林然正宽慰贾敏,抬眼看去是苏九静悄悄地站到身边。
“可是有异样?”
苏九俯身,在林然身旁耳语道,“暂且未惊动那婆子,派了人暗中监视着,表少爷的病的确与她有关。”
苏九快速道来一切,林然眉头紧锁,眼中多了几分怒气。
贾敏搭住她的手,“如何了?”
“娘亲放心。”林然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有阮太医在,二表弟的病应当有结果了。”
毕竟阮川曾随几位院判御医亲自带着太医院的医士们到皇庄上诊治服用过福寿膏的病人。
虽不知贾宝玉到底服用了多少,但阮川却是见识过更能判断出病症的。
“你既然这样说,娘亲便放心了。”贾敏说着放心,却是轻拍了下女儿的手臂,“可是有难办之事?”
林然摇头,她需要等一等阮川。
内室。
“……老夫人暂且安心。”
阮川与汪承岐对视一眼,一个以针灸令贾宝玉镇静安神,另一个则是在桌前提笔,写下一张药方。
贾母看着两日来头次安睡入梦的贾宝玉,顿时湿了眼眶,她亲自替贾宝玉掖了被角,又命鸳鸯和晴雯仔细照看,这才转身搭着琥珀的手过来与两位太医讲话。
王夫人被贾赦揭了心思,一时没脸在众亲眷面前陪同,臊眉耷眼地进了里间,此刻见贾宝玉果真安稳许多,顿时一喜。
“太夫人与二夫人客气了,此乃微臣的本分。”汪承岐拱了拱手,只朝着贾母的方向略略躬身,“如今只是暂缓了公子痛楚,具体的还要与阮太医一同商议,每三日改一次方子。”
贾母笑说:“劳动二位。老二家的,叫政儿好生看茶。”
如此他们二人一去,贾母也有精神到花厅同众亲眷小坐。
“今日多亏了福晋,能请来汪、阮二位太医。”
若平日人少,贾母许是会按照年长老幼客套。
可今日各家得了贾宝玉生了病的消息,来的一众亲眷中,唯有林然这郡王福晋身份最高,兼之阮川与汪承岐是林然请来的,于情于理,贾母都会先同她讲话。
“外祖母言重了。二表弟病了,外祖母该是如何挂心?我自是担忧外祖母。”林然言谈中多谈及贾母,反而将贾宝玉撇到一边,“说来惊险,鸳鸯到我府上时将我吓了一跳,好在外祖母福泽深厚,能庇佑表弟平安。”
贾母微微叹了口气,同众人道:“如今宝玉暂且睡下了,只是按两位太医所言,病源尚需探究,但却于性命无虞。这二日叫诸位一同担忧,老身实在惭愧。”
众人纷纷道无事,只要贾宝玉平安才好。
林然不时陪上一二句话,却是默默将话头导向她所需的去处。
果然。
林然肯定,史家二夫人是信这些的。
林然只略提了句庇佑,就叫史二夫人想起贾宝玉有一个寄名干娘,平日里似是很有本事,今日却没在这儿看见她。
最终提起马道婆的也是史二夫人,“说来宝玉的干娘可在京中,该叫她给宝玉看上一看的,有她为宝玉持诵持诵解释一番,在佛前显了诚心,想是能好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