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酌没有找到同心蛊,溱溱的心疾没有被治愈,除此之外,一切的发展是一样的,此篇讲的是十八年后的故事。)
……
容酌与宁浮阙等人小心翼翼地守着阮溱过了十八年,在这一年开春,熬过了一个寒冷的冬日后,阮溱的身子却是彻底衰败了下来。
自落地就带上的心疾注定了阮溱不同于常人的寿命,天生体弱,加上那八年在宣平侯府日日夜夜的忧思怅惘,给她本就不好的身子埋下了隐患。
后来少有的几次心疾复发来势汹汹,不断击垮着阮溱的身子,哪怕后来这些年容酌极尽小心地看护着阮溱,仍旧无法扭转最终的结局。
佑儿已然接过大任,他确实如容酌所期盼的那样,成长为了一个合格而强大的帝王。
只可惜,这颗在阮溱身侧能够带给她气运的帝王星在他十八岁那一年彻底失去了作用。
阮溱身子的衰败来得毫无预兆。
明明冬日的最后一天,她的脉象还是一切平稳,不过一日,心疾就迅速恶化,灵泽与江篱用了什么法子都没有用。
虽说是毫无预兆,其实早就有迹可循。
一切早就有所注定。
宁浮阙本想再做一下最后的挣扎,带阮溱回到浮生宫。
她好不容易换来了一个重来的机会能够与她的阿暖重逢,十八年太短了。
可是一看阮溱孱弱痛苦的模样,那瘦弱的身躯根本经不起一丝路途的奔波,只能痛苦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让她真正选择面对现实的,是容酌的那一句话。
“阿娘,这个结局您不是早就知道吗?”
一瞬间,宁浮阙的心碎了一地。
那是一个午后,容酌好不容易哄着阮溱喂进去了一些药,让她能够短暂地睡一会儿。
到了如今这样的情况,阮溱日日被心口的痛苦折磨地无法入睡,连东西都吃不进去,吃了就吐出来。
她难受,陪在身边的容酌同样难受痛苦。
哪怕此刻,阮溱喝下了药,也只是靠在容酌的身上睡着,双眸紧闭,连睡梦中都透露着痛苦难熬。
容酌抱着她,是极致的温柔。
他们沐浴在阳光下,周遭是阮溱喜爱的兰花,身旁还蹲坐着两只兽。
一只是一如既往小小的阿离,一只是已然长成大白狮的阿槐。
阿离蹲坐在软榻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阮溱的睡颜,细看,那双如紫色水晶般好看的眼眸已然泛起了一层水雾。
它的小爪子轻轻抓握住阮溱垂落下的衣袖,好似觉得这样就能够永远抓住阮溱。
阿槐蹲坐在地上,同阿离一般,往日威武有神的眼瞳变得黯淡失色,它耷拉着头,满是伤心。
它们守在阮溱身侧,一如当年。
宁浮阙迈入院中时都有些恍惚。
仿佛阮溱只是靠在容酌身上假寐,很快就会醒来,然后会弯起那双好看的杏眸,乖乖软软地朝她喊阿娘。
可能还会从容酌怀里起来,走过来拉走她,带她去看她今日刚做的画,亦或者是刚修剪好的兰花。
走来走去好一会儿,她的阿暖可能会觉得疲惫,会拉着她坐下,抱过一旁打着盹的阿离暖手,与靠在她的肩头与她撒娇。
而不是如今,毫无生气地靠在容酌的怀里,生命力是肉眼可见的消散。
“带阿暖回浮生宫吧,我们再试试……”
宁浮阙不想放弃。
她的阿暖不过三十有六,本该还有大把大把美好的年华,不该早早的就……
容酌目光温柔地凝视着怀里的阮溱。
十八年过去,他的样貌仍旧如当年一般,风华绝代,还是阮溱喜欢的样子,温润而不失矜贵。
修长白皙的手轻搭在阮溱的身后,如过去一般,容酌轻轻顺着阮溱的秀发,哄着她入睡。
“阿娘,溱溱很痛苦。”
只这一句话,就让一旁的宁浮阙瞬间泪流满面。
她别开脸,抬手覆在双眼上,任由眼泪肆意地往下流。
她的女儿很痛……她的孩子很难受……
可是她真的舍不得就这样放她走。
十八年,她们重逢也不过才十八年啊……
容酌没有抬头,只是眷恋且温柔地看着阮溱。
他不是不知道宁浮阙的不甘心。
他也不甘心。
可是他知道,他的溱溱太痛苦了。
如今,对于她来说,活着,就是一种折磨。
为了能够让他们好受一些,他的溱溱已经忍受这些折磨许久了。
失去阮溱他心疼,可是看阮溱煎熬,他更加心疼。
“阿娘,这个结局,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容酌嗓音极低,低垂着的眼中带上了些许的湿润。
惹空曾说,重来一世,虽有可能扭转前世的局面,但结局或许不会太过圆满。
他说这话的表情一度十分的复杂。
容酌那时以为是这个天下。
天下不安定,阮溱恐难长寿。
所以他拼尽全力稳定天下,最后选出佑儿这个帝王星,如今的天下当真是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直到几日前,阮溱身子出现衰败时,容酌才恍然惊觉。
不是的。
从来都不是天下。
而是时间!
他今生克制着整整十八年未见阮溱,守护着那个平衡,直至与阮溱重逢。
没有找到治愈心疾的药,容酌就想着倾所有之力护着阮溱的身子,江篱与灵泽每日都会给阮溱把脉,温养心脉的药物也从来不曾落下。
他们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时刻关注着,不让外面的一点风雨侵袭到阮溱。
这样下来,阮溱的寿命就算不能与常人般长命,也不会如过去那般短暂。
错了。
他一直都错了。
其实他曾经猜到过,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十八年换十八年。
十八年的煎熬换来了十八年的厮守。
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呵……
容酌苦笑,当真是,好交换啊……
宁浮阙闻言,浑身一震,旋即痛苦地闭上眼。
原来如此……
难怪当初惹空会真的烟消云散,是因为他将这件事隐晦地告诉了容酌。
为了改变这个结局,惹空于这世间彻底消散,她也为此放弃了永生。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留不住阮溱。
她们做了许多,终于留住了阮溱十八年,但也只留住阮溱十八年。
十八年说短不短,佑儿已然长大成人,独当一面,十八年说长不长,好像昨日阮溱才与容酌大婚。
“我知道了……”宁浮阙深吸一口气,哑声道:“是我固执了,最后的时间,你便好好陪阿暖吧。”
向来克制冷静的浮生宫宫主在这一刻,说话时数次哽咽,她最后深深看了阮溱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纤细直挺的身影在这一刻看上去透着无尽的落寞与凄凉。
容酌不忍地看向宁浮阙的背影,在心底无声道歉。
他本不愿将这件事在宁浮阙面前撕开来。
思来想去,宁浮阙总会知道的,倒不如主动告诉她,也好让她真的面对那一刻时,能够保持冷静。
阮溱在前世就已经离世,是他们不甘心,向上天强求来了这一世。
他应该满足。
若不是宁浮阙与惹空放弃一切,他根本不可能再度遇见阮溱。
如今能与阮溱厮守十八年,他合该知足。
可他终归只是血肉之躯,做不到无怨无悔。
“阿酌……”
怀里传来细弱的声音,容酌心神一凛,连忙低头,“溱溱……”
怀里的人儿不知何时醒了,也不知默默听了多少。
“阿酌……”
阮溱定定看着容酌,心口传来窒息般地疼痛,她蹙起秀眉,强忍着疼痛,抬手想要触碰到容酌。
容酌连忙握住她的手放在脸侧,柔声应道:“嗯,我在呢……溱溱想说什么?”
阮溱杏眸一红,无声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说好陪你到白首的,怕是做不到了……
对不起,让你再一次直面失去我的痛苦……
对不起,又要留你一个人了……
还有阿娘……
她对不起好多好多人……
“不要说对不起……”容酌几欲崩溃,他用额头抵着阮溱的额头,颤声道:“溱溱已经很厉害了,坚持了这么久,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反而是他们,自私的想要留住她,却忘了她有多痛。
滴答……
一滴热泪落在了阮溱的眼角。
是容酌的泪。
阮溱只感觉眼角不断传来温热的感觉。
是她的泪与容酌的泪混合在一起。
她想要说什么,却发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黑,浑身的力气似乎正在渐渐被剥离出去,意识也是如此。
这么快吗?
她什么都还没有说呢……
阮溱一回想,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少该交代的事情,该说的话,她都写在信纸上了。
每个人都有的。
她怕到最后来不及,所以早早便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阿……酌……”阮溱轻声呢喃着,强撑着,“我,我爱你……”
前世今生,你永远是我最无法割舍的存在。
这声爱意缱绻温柔,如那朵最美的兰花,开在了容酌已然荒芜的内心中。
“我也爱你,溱溱……”容酌轻笑了笑,吻过阮溱苍白的唇角,“一直都爱,永远永远……”
不论经过多久,不论你是何等模样,我依然只爱你一人。
阮溱的手被容酌轻柔地握在手心,她手指微动,最后变为十指紧握。
阮溱靠在容酌的怀里,闻着那凛冽的梅香,疲倦道:“阿酌……我好累啊……”
“累了吗?”容酌轻轻将阮溱的发丝拨至脑后,似乎只是回答着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没关系,我在这里,溱溱安心睡去就可。”
阮溱笑了笑,随后缓缓闭上双眼,握着容酌手的力道逐渐变弱,两手分开的那一刻,容酌重新将阮溱的手牵回了掌心。
“溱溱不要怕……我一直在。”
容酌将脸轻靠在阮溱的侧脸,缓声说道。
十八年换十八年。
十八年前的今日,今时今刻,他将阮溱带到了煜安王府,十八年后的今日,今时今刻,阮溱靠在他的怀里长眠。
没关系,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容酌永远都会陪着阮溱。
容酌潋滟的凤眸中含了柔和的笑意,他看了一眼旁边局促不安的两只小兽,“日后不用守着我们,溱溱希望你们一直自由自在的,知道吗?”
“呜呜呜……”
阿离摇着小脑袋,爪子不住地轻轻拍着阮溱的衣袖,似乎在悲鸣。
阿槐的眼中沁了泪,深埋下头,发出了一声沉重地哀嚎。
“两个傻孩子……”
容酌看懂了阿槐与阿离的抗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愿意陪着,那就陪着吧。
不枉溱溱如此疼爱它们。
容酌不再看两只小兽,珍视地抱起阮溱,一步一步走进了密室,那座他早就准备好的棺椁。
溱溱,不要害怕,阿酌来陪你了。
同一时间,云拂院外的宁浮阙瞬间白头,她怔怔地抬起手,指尖触到了一片刺骨的冰凉。
“下雨了啊……”
……
后世记载,正统八年,煜安王妃阮溱病逝,煜安王容酌于同一日离世。
毓帝容肇悲痛不已,罢朝三月,举国缟素。
相传,煜安王夫妃二人合葬于浮生宫旁的落微山,陵墓由无数高手守护,陪葬之物皆为当世珍宝。
后世有人觊觎陵墓中的珍宝,曾意图盗入墓中,最后死状凄惨地被扔在了浮生宫外,自那之后,再无人敢起半分贪念。
煜安王妃病逝的同一日,浮生宫宫主宁浮阙瞬间白头,待王妃下葬后,于世间彻底失去踪迹,遍无可寻。
有人说她成神了,因为不管多少年,她的样貌仍旧没有多大的改变。
也有人说她死了。
在女儿阮溱病逝的当日,她就自尽了。
不管是何等结局,一代人物,最后只让人唏嘘。
大凉摄政王九方泠与王妃相交甚笃,奉为知己,参加完王妃葬礼后大恸,回大凉途中身染重疾,于一年后,王妃逝世的同一日病逝。
亦听说,在遥远的无极海域外,神秘势力无极境与万俟古国的掌权者,在王妃离世后的第三日匆匆赶到,皆形容悲苦,于王妃灵位前悼念了整整半月。
因着此举,世人纷纷猜测煜安王妃同无极境与万俟古国的关系,末了,无果,遂不寻。
此后千百年,提起煜安王府,众人便会想到那一对貌如谪仙的夫妻,想到王妃出神入化的丹青之术,想到煜安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惊才绝艳。
煜安王妃早逝,煜安王殉情,自此,过往种种,皆落下序幕。
……
作者有话说:其实最开始写这本小说的时候,我定的结局就是这个。容酌等了溱溱十八年,最后与溱溱相守十八年,一分不多,一秒不少。重来是需要代价的,代价是惹空的命与宁浮阙的长生,归根结底也就是宁浮阙的命,因为溱溱一旦病逝,阿娘一定不会愿意继续活着。失而复得再失去,比一开始就失去更让人痛苦与无法接受。
而容酌无法干预的,有关溱溱的那十八年,也是一个交换。我一直认为所谓的重生就是交换,重来一次的机会定然要付出其余的代价,没有那么好的事情。而且写前面一部分的时候,我一直写的就是溱溱的心疾无药可救,我对她的设定是最难治且最复杂的一种心脏病,哪怕如今,医术科技先进的二十一世纪,仍旧有无法被治愈的心脏病患者的案例,让人很遗憾,更何况是古代。所以,我定了这个结局,容酌没有从扶笙那里得到同心蛊,溱溱的心疾没有被治好,她最后的结局仍旧是病逝。
但是写着写着,差不多到中间的时候,我发现用这个结局,我舍不得。我看到了大家对溱溱的偏爱,也看到了你们想要溱溱圆满的祈愿,所以我,舍不得。从私心上讲,在那一刻,我更偏向于给溱溱和容酌一个完美的结局。溱溱有那么多爱她的人,我想让她与容酌长长久久。
所以同心蛊的出现有些突然,因为临时改了结局,我并没有在前面埋伏笔,不过写的时候也没有想那么多,就想让溱溱好起来,说到底,我还是下不去手写be。
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篇原定的结局发出来,接受不了be的宝子们不要看哦~不过我一直认为,双死即合,无论发生什么,容酌永远不会放开溱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