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由远及近,阮溱听得真切,越发确定了这就是阿桃的哭声。
她猛然起身,眼前顿时一黑,身形晃了晃。
“王妃!”
茯苓白蔻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阮溱。
“您莫急,注意身子。”茯苓环住阮溱瘦弱的肩膀,焦急地说道。
“无事……”阮溱摇头,拍了拍茯苓的手,让她放开自己。
她只是站得有些着急罢了,身子没有什么不适。
“呜呜呜……”
伴随着哭声,门外走进来了好几人。
容酌一手牵着一个走了进来。
看到阮溱被茯苓白蔻扶着,面色有些不好,他的脸色微变,放下两个孩子的手,快步走过去,接过阮溱的身子揽在怀里,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角。
“溱溱,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
阮溱握住容酌的手,安抚地冲他笑笑。
她转而看向容酌带回来的两个孩子,不看还好,一看,好不容易止住的咳嗽又发作了。
“咳咳……佑儿……你,咳咳……”
阮溱有些着急,越着急,说话越说不出,不住地咳嗽,咳到眼尾都泛起了红色。
这一咳,直接带走了阮溱的力气,她半靠在容酌的怀里,站都快站不住了。
容酌扶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不住用手轻顺着她瘦削的脊背,同时接过灵泽为阮溱配的香囊放到阮溱的鼻间,让她闻了一会儿后才拿开。
“溱溱,不着急,先喝口水。”
容酌昳丽的眉眼藏了一分愁绪,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阮溱坐下。
阮溱顺着他的动作将温水小口小口喝下去。
缓了半刻钟,阮溱身上的力气回来了些,她看向两个直直看着她的,满脸担忧的孩子,心头一软,对着两人招手。
“来,都过来。”
自方才开始就一直安静站着的佑儿与已经止住哭声,眼眶通红的阿桃迈着小步子来到阮溱身边,一齐蹲下了身子。
阿桃今年已经八岁了,脸上还是肉嘟嘟的,身量不长,可爱乖巧得不像话。
随着她年龄的增加,身上一些习惯与爱好与当年的秋绥越发相像,这让阮溱更加觉得阿桃就是秋绥的转世。
秋绥说过要回来见她,她没有食言。
佑儿也长到了五岁,比儿时看着越发的玉雪可爱,小小年纪不难看出日后的风华。
对这两个孩子,阮溱只想将世间最好的给她们,素来都是纵着宠着的,加上煜安王府与浮生宫一众人爱屋及乌,将两人当成了宝贝,照顾得一向很仔细。
哪会出现如今一个满脸泪痕,眼眶红肿,一个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局面。
佑儿出生的时候是百里家的嫡长孙,一堆人恨不得无时无刻围在他身边,来到煜安王府以后,阮溱与容酌一般不假于人手,都是亲自照顾着他。
容酌向来心细,佑儿长到如今一点磕了碰了的都没有,是以阮溱一眼看到他小脸上的青紫就被急得激起了咳嗽。
两个孩子这副凄凄惨惨的模样,让阮溱如何不心疼。
“这是怎么了?”阮溱抬起双手,一边摸摸阿桃的脸,一边摸摸佑儿的脸,看向容酌,杏眸都跟着红了,“她们被别人欺负了吗?”
容酌唇角微动,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让两个孩子自己说吧!”
被别人欺负了?
也算是吧,不过别的人好像更惨一些。
容酌的表情有些微妙,让心疼自家孩子的阮溱瞬间冷静了下来。
自家孩子确实不会被人欺负去。
尤其是佑儿。
他是煜安王府的小世子,身份尊贵,是能够在昭慧帝头顶上为非作歹的,没有人敢去招惹他。
一般只有他找别人麻烦的时候。
不过佑儿从来不会平白无故找人不快,今日这副样子,明显就是和人打架了。
阮溱记得佑儿上次打架,还是因为去到康衢书院参观,看到有世家子弟欺负一普通家境的孩子,一时看不过眼,小小的孩子,竟然敢冲上去打比自己高大许多的人。
最后要不是暗卫及时出手,佑儿的牙都要被打掉一半。
阮溱那时也只能一边为佑儿感到骄傲一边心疼。
今日……又是与那日一样的情况吗?
“阮阮姐姐……”
阿桃抽噎地叫着阮溱,阮溱心头一软,伸手抱过她,“哎……”
将阿桃揽在怀里,阮溱用手帕轻轻擦拭着阿桃眼角的泪水,“怎么了?和姐姐说。”
“他们说我,说我丑!”
阿桃说完,又伤心地大哭了起来,她一哭,那几颗掉落的牙齿空洞就特别的明显。
阮溱忙抱着她哄,“阿桃最漂亮了,怎么会丑呢?”
“我的,我的牙……说丑!”
阿桃用手指着自己的牙。
她这段时日正值换牙的尴尬期,只是煜安王府的所有人都说她可爱,她就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今日桑蘅妩带着她去镇南王府赴宴赏花,在宴席上,她碰到了好几个同龄的孩子,那些孩子一看她的牙掉了,就指着她笑。
笑她是老奶奶,太丑了。
阿桃被这么多人说,一下就没绷住。
阮溱听完了全过程,哭笑不得。
她以为阿桃没绷住是直接哭了,没想到是冲上去把那些说她丑的小姑娘们给挨个打了一遍。
打完人以后,别家姑娘没哭,打人的她倒是先哭了。
直把闻讯赶来的桑蘅妩等人吓一跳。
“佑儿,那你又是为何?”
弄明白了一个,阮溱又看向另一个。
佑儿正站在一边,任由茯苓给他上药,碰一下,他就疼的七扭八歪,精致的小脸像是一个大包子。
露馅的那种。
听到阮溱问他话,他先是对着给他擦药的茯苓道了一声谢,随后走到阮溱身边,奶声奶气地回道:“那些人说阿桃丑,孩儿自是不能忍的,姑娘们孩儿不便动手,那些小公子们一点都没有礼数,孩儿定是不能放过的。”
“所以你就与他们打了一架?”
阮溱接着道。
佑儿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
“赢了吗?”
佑儿表情喜悦,大声道:“当然了,孩儿怎会输?”
他是容酌和阮溱的孩子,不会输!
“他不止打了那些嘲笑阿桃的,宴会上的其余小公子一个没有幸免,都被他打了一遍。”
容酌在后方悠悠说道:“那些犯了错的自知理亏,至于那些无辜被打的,阿娘正在给人家赔礼道歉呢。”
碍于身份,那些无辜被打的人家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可是哪家的孩子不是宝贝,无缘无故被打了肯定心疼。
这不,桑蘅妩就直接留在了镇南王府,给那些被打了的人家赔礼道歉,两个孩子就由他带了回来。
这也是桑蘅妩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给人家赔礼道歉。
都是多亏了她的好孙子。
阮溱:“……”
“你啊……”阮溱抬手,轻轻点了点佑儿的鼻子,“为阿桃出头是好事,可是也不能伤及无辜知道吗?”
“如今累得祖母为你赔罪,你可知错?”
佑儿小脸一挎,真心认错,“孩儿知错。”
“阮阮姐姐,佑儿是为了我……”
阿桃不忍心看到佑儿因为她被说,拉住阮溱的袖子小声说道。
阮溱温柔地看向她,撩开她哭湿的刘海,“没有责怪佑儿,只是我要让他知道,凡事不能伤及无辜。当然,我很高兴他能够勇敢地去保护你。”
“我们阿桃也很勇敢,学会保护自己了。”
就是哭得比被打的人还要惨了些,不知道,还以为她才是被打的那个。
“阿娘……”
该教的教完了,佑儿糯声叫着阮溱,对着她撒娇道:“抱抱……”
他知晓今日这事办的一半对一半错,认真严肃脸听完阮溱的教导后,就忍不住想念阮溱的怀抱。
阮溱看破不说破,转而抱了抱佑儿,“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
“看好是哪些人在打,还有啊,打架的时候,自己不被伤到才是真正的赢了,明白吗?”
容酌在身后接着阮溱的话说道,说的内容却是让阮溱忍不住轻轻瞪了他一眼。
容酌挑眉,看了一眼茯苓 。
“把她们带下去吧。”
“是。”
茯苓白蔻会意,将佑儿与阿桃牵下去梳洗。
“你这不是教佑儿打架吗?”
待孩子们离开后,阮溱点了点容酌的手臂,“我不想看到他以后因为一点事就想着去打架解决。”
虽说佑儿不会一时冲动就跑上去,他的第一选择是用理,理说不通才会动手。
今日对阿桃,多半是关心则乱了。
容酌倾身吻过她的侧脸,让她靠卧在自己怀里,“放心,他不会的。”
他们家不会出现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
阮溱想想也是,将脸埋在容酌怀里,有些无奈地道:“以前觉得孩子好养,现在看来也不好养。”
她不知道别人家怎样,但她觉得,她好像不适合养孩子。
“你说,我是不是太惯着孩子了?”
周遭一安静下来,阮溱就有些疲倦,她的嗓音透着一股虚弱,还有一丝茫然。
“不会。”容酌低头吻过阮溱的耳垂,柔声道:“你只是太在乎两个孩子了。”
因为太在乎,所以才会不断的纵容。
“不必担心佑儿会长歪,有我在。”
养孩子,只要不把他当弱者,平等地去对待,他定然能够成长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