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蓁!”
这一声凄怆的呼唤直接喊进了阮溱的心里,让她的灵魂都跟着颤了颤。
关切注视着万俟蓁的视线有了动作,阮溱顺着声音来源,看见了身上被砍了数刀的万俟茵。
她只离万俟蓁几米远,却仿若隔着世间最遥远的距离。
万俟蓁的眼前阵阵发黑,心口的痛楚比之以往每一次都剧烈。
她抬起头,看向万俟茵。
“茵茵……”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事到如今,她们败局已定,没有人会放过她们,没有人能够救她们。
她们注定要埋葬在这处海岛。
万俟蓁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骤然失去支撑身子的所有力道,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生命在渐渐流逝,原来是这种感觉。
万俟蓁遥遥望向海面上的天空,最终定格在一个方向。
那是十九洲,扶笙就在那里。
“蓁蓁,你怎样待我,我都不怪你,哪怕你想放弃我们的感情,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可是蓁蓁啊,你做了这么多,就那般确信那些人都是真心待你的吗?”
“如若他们生了异心,你又当如何?”
扶笙在分别前与她说的话还历历在目,万俟蓁想,她那时是怎样回答的。
哦,她说的是不会。
现在想想,可真是打脸啊。
终究是她一叶障目了。
原以为,她与万俟一族的人并肩走过了那么艰难的年岁,应该是一心的,就算有不甘不满也没关系。
她能够猜到这一切,所以她没有想要成为万俟一族建国后的第一任主人。
她想将一切都处理好,将一个稳定的局面交到大长老的手上,由他择新君。
在这之后,她会离开这里,去十九洲,去找她的扶笙,去向他道歉。
如果他不原谅她,那她就死皮赖脸的缠着他,直到他重新接受她为止。
再然后,她想与扶笙成亲……
亦或者,她独自一人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拖着这破败的身子过完余生。
她计划了许多许多,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要死在最敬重之人的手上。
万俟蓁想,她料到了这么多,却独独没有料到,她的义父,她的族人,想要的是她的命!
她死便死了,那些人竟然连万俟茵这些追随她的人都不放过。
想想也是,万俟茵等人只忠心于她,跟她去了也好,就不会被这些虚伪至极的人们欺负了。
彻底失去意识前,万俟蓁想,她还是不够聪明。
真是有些……不甘心呐!
她这一生,到底是成了一个笑话。
“阿蓁?阿蓁!”
万俟茵眼睁睁看着万俟蓁没了呼吸,纤瘦的身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瞬间就崩溃了。
她挣扎着爬过去,身体上的血迹在沙地上流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呃。”
闷哼声响起,万俟茵动作一僵,身后之人抽出长剑,与此同时,她嘴角溢出大量的鲜血,再也没了力气往前爬。
想要说的话没有说出口。
她就那样看着万俟蓁,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都没有合上眼。
“你们这些卑鄙小人!枉费主子为了护住你们连命都不顾的心!”
“老天有眼,你们会有报应的!”
万俟蓁的手下所剩无几,一人看着主子与同伴相继死去,再也忍不住高声嘶吼道:“终有一天,我们会回来,会喝了你们的血,吃了你们的肉!”
“杀了他!”
大长老脸上一片冷凝,厉声道。
不待有人动手,那人便主动用刀了结了性命,在他死后,剩下的人也被大长老的人给杀了。
全都死光了!
按理来说万俟蓁的这些手下武功高强,本不会轻易被杀。
只是再强的人,也总会有疏忽的时候,更何况,谁会想到最亲近的人会举刀相向呢。
族人被刺,主子重伤……都如那把最锋利的刀,将这些赤胆忠诚之人的心划得鲜血淋漓。
不值得。
太不值得了。
阮溱眼底带上了湿意,蹲下身,轻轻触碰万俟蓁沾染上尘土的侧脸。
没有死在敌人明目张胆的报复中,反而死在自己人处心积虑的阴谋中。
万俟蓁的这一生,既成功,又失败。
“您终于回来了啊……”
所以那日,钟离惜染的异常,诉说的对象就是万俟蓁。
这些死去的人从未离去,日复一日地等着她们的主子回来。
眼前景象变换,阮溱目睹那群以大长老为首的人将万俟茵等人丢在森林各个野兽出没寻常的地方,任由她们被啃食,尸骨无存。
她看着他们将万俟蓁的尸体放进了密陵之中,随后派人不断修缮密陵,不准任何人靠近,这处海岛逐渐成了禁地。
万俟茵等人含恨而亡,为了镇压她们,大长老命人偷偷绑走了数十名少女,将她们残忍地扔进沼泽,看着她们被碧落花侵蚀骨肉,活活陷进沼泽内死去。
通过此等荒谬的手法,将万俟茵等人的怨气牢牢地锁在这处森林。
阮溱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如若手中有刀,她真想将这些人通通杀光。
虚伪肮脏!
万俟蓁已死,阮溱依旧没有离开这处幻境,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十九洲洲主,扶笙。
他裹挟着月色而来,满身疲惫,那双与容酌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眸在月光下看着圣洁而尊贵,徒增神明对世人的怜悯感。
不,那不是普通的世人。
那是他最爱的神明!
扶笙未曾踏入海岛,他只朝着密陵的方向看了许久,直至海平面升起第一缕阳光。
他离开了。
阮溱跟着他,来到了万俟一族。
起先大长老等人想抹去万俟蓁的全部,在扶笙与一红衣男子连杀了数位当日在场的长老,族人时,大长老妥协了。
因此,在后世的记载中,万俟蓁所做的一切一字不落的全部被记录在册。
有人试图夺走万俟蓁的一切,抹杀她存在的痕迹,也总有人会为了让她得到应有的一切而拼尽所有。
那名始终站在扶笙身后的红衣男子带着面具,手腕上,还挂着一条通体血红的小蛇。
阮溱起先没有猜到他是谁,直到在扶笙离开那一日,她见到了他的样貌。
他与九方泠长得很像,是千年前的九方凛。
“走了?”
“嗯,走了。”
两个男人简单地道别后,各自走向一个方向。
走向一个没有万俟蓁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