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边,我叫人看着呢!”
百里子妗替陆菱歌回答了,女子这才注意到周围有不少人。
看到坐在一旁的阮溱时心下一惊,放开妹妹,俯身恭敬的行礼,“臣女陆惜染,见过煜安王世子妃!”
茯苓上前一步扶起她,“陆大小姐不必多礼,还是先看看陆三小姐如何了。”
陆惜染感激的看了眼阮溱,转身捧起妹妹的脸看她额角上的伤口。
不看不要紧,一看眼眶直接就红了,“除了额头,还有没有哪里痛?”
陆菱歌点点头,又摇摇头,“刚才痛痛,吃了糖糖,不痛了。”
说着,还张嘴献宝似的让陆惜染看她嘴里的粽子糖。
陆惜染勉强扯出一抹笑,又抱了抱妹妹,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起身再次对着阮溱和百里子妗行了一个大礼,“今日多谢世子妃和百里姑娘搭救小妹,日后有需要惜染做的,惜染定当在所不辞!”
百里子妗多少也知道一些陆家的情况,亲母早逝,父亲不管,这对姐妹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而且她当年不小心迷晕的姑娘就是陆惜染,人家虽然没有怪过她,她的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有机会护着她们一点就是一点吧。
“这可是我骠骑大将军府,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人,我怎能坐视不理呢?”
她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朝她们行大礼的陆惜染开口,长这么大她可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谢过呢,感觉真是不一样。
“对了,你们左相府就派了你们两个小姑娘前来赴宴?陆菱歌又怎会离了你一个人跑到花园里来?”
府里的客人大部分都被安置在茗院,离花园的距离可不近,而且陆惜染素来十分看重保护这个妹妹,怎么会让她一个人落了单?百里子妗有些疑惑的开口询问。
提到这,陆惜染的表情一变,沁着水光的眸里泛出冷意,“当然不是只有我和歌儿来,还有我那继母,方才就是她把我和婢女支开,这才让歌儿一个人跑了出来。”
百里子妗立马就明白了,心下唏嘘,陆相不管事,府里的权利都掌握在那继室手里,要不是陆惜染看似柔婉沉静实则内心坚韧聪慧,姐妹俩早就被那陆夫人逼疯了。
阮溱在旁听着,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这对姐妹的遭遇,觉得那位陆相实在失职,继室恶毒,陆惜染在那大宅院里凭一己之力护住妹妹着实不容易。
见陆菱歌眨巴着眼睛看自己,眼里有着明晃晃的渴望,阮溱轻笑,从茯苓那里拿了所有粽子糖,全都递给了陆菱歌。
“谢谢姐姐。”
陆菱歌将粽子糖揣到自己怀里,对阮溱道谢,还用手势做了个谢谢。
阮溱惊讶于她竟然会手语,当即也笑着用手语回了她。
‘不用谢,这些都是你的。’
陆菱歌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开始低头看着粽子糖,好像有些舍不得吃一样。
“带我去见她们!”
她们是谁,百里子妗十分清楚,直起身子带路,“走吧!”
陆惜染看了一眼乖巧坐着的陆菱歌,对阮溱恳求道:“烦请世子妃帮臣女照看一下小妹,臣女很快就回来。”
见陆惜染放心的离去,阮溱将注意力都放回到了陆菱歌身上。
看她一颗一颗的数着粽子糖,嘴里还一直碎碎念,“阿姐一颗,歌儿一颗,花花一颗,歌儿一颗……”
阮溱就看着她数糖,觉得把这一幕画下来一定十分有爱,正想着,就看到陆菱歌举起一颗糖对着外面看。
衣袖滑落至手肘,手臂上满是触目惊心的淤痕,看那样子,并不是方才被欺负造成的,而是被人用木棍一类的东西一次又一次抽出来的。
阮溱动作轻柔的抬起陆菱歌的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掀开她的衣袖,与另一边一样,都是新旧交错的淤痕。
“这……”
白蔻拧眉,靠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一时之间想不出会是谁日复一日的大左相府的三小姐。
“白蔻,先带陆三小姐去梳洗一下吧,给她上点药。”
茯苓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陆菱歌身上的其它地方,既然被打了,肯定不会只有手臂。
白蔻会意,扶起陆菱歌,轻哄着她和自己去换衣裳。
陆菱歌起先还不愿意,下意识看向了给自己糖的阮溱,看她安抚的对着自己点点头才愿意和白蔻离开,走的时候还把糖拽的紧紧的。
“溱儿!”
白蔻刚带着陆菱歌下去梳洗,桑蘅妩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她原本还在与百里夫人说话,听下人禀告说花园这边有小姐打起来了,心都提了起来,连忙起身就赶了过来,生怕阮溱会受到什么波及。
这会儿见到人好好的坐在长廊处,一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摸摸阮溱的脸,又摸摸她的手,看她脸色没有变的更差,桑蘅妩才坐了下来,身后的众人也落入阮溱的眼中。
以百里夫人为首,后面跟了不少夫人们,此时正齐齐看着前方。
百里子妗和陆惜染并肩走过来,身后是好几个捂着额头捂着脸,衣裙凌乱的小姐们。
有几位夫人认出了那后面是自家孩子,当下脸色骤变,飞奔过去,口中还心疼的唤着。
“我的儿啊!这是怎么了?”
那些小姐看到自己母亲,也是忍不住哭出了声,委屈坏了,“娘亲……呜呜呜……”
一时之间花园内哭声不断,听的阮溱捂着心口直皱眉。
方才听陆菱歌一人哭还好,这会儿这么多人一起哭,哭声还如此尖锐,她听的实在是有些难受。
蝉衣见阮溱有些不适,不待桑蘅妩开口,身形一闪,来到还在哭的那些小姐面前, 手法迅速的点了几人的哑穴。
那些小姐正嚎着呢,忽然全都发不出声音,惊恐的看着蝉衣。
那些夫人正想发怒,一看蝉衣是煜安王府的人,不远处桑蘅妩正目光不善的盯着这边,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是抱着女儿往后退了几步。
“发生了何事?子妗,你说。”
百里夫人有些烦躁的看了一眼那些个夫人小姐,心下不满,还没有开宴就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早知道就不请她们了。
“回娘亲,这几位小姐在花园里打骂与家人走散的陆三小姐,碰巧被女儿与世子妃撞见,将陆三小姐救下。”
“陆大小姐找来后,见妹妹被打的满头是血,一时气不过,女儿就带着她去找这几位小姐了。”
“至于小姐们的伤……”
百里子妗扫了一眼那些小姐,最多只是有些淤青,不屑的笑了笑,“陆大姑娘只是以牙还牙,打了她们几下,衣衫凌乱也是她们自己跑起来的时候绊倒的,与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打了几下?往脸上打?陆大小姐的教养都到哪里去了?”
一位夫人听百里子妗的描述听的是怒火中烧,历声呵斥道。
陆惜染扭头直面她,目光冷凝,“这位夫人,您家女儿只是脸上有些许淤青,衣衫凌乱了些,除此之外她可有其它的伤?”
“可是我妹妹呢?她的额头都给您家女儿给打破了,如若留疤您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我只是为我妹妹出一口气,怎就成了您口中的没有教养之人?”
她的一番陈述掷地有声,可是对面前这些夫人没有丝毫作用。
有夫人小声开口,“不过就是一个小傻子,留疤便留疤,反正也没有人要。”
“就是,果然是娘生没娘养的,活该被陆相不喜。”
百里子妗在旁边都听不下去了,“几位夫人请慎言,你们的女儿金贵,陆三小姐难道就不是陆大小姐手中的宝吗?”
“何苦一直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本小姐看没有教养的人是你们才是吧!”
几位夫人被百里子妗反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偏偏桑蘅妩这时也开口了。
“本妃也是敬佩几位夫人,你们家孩子恃强凌弱,打了陆三小姐,被陆大小姐教训不是活该受着的吗?怎么你们还颠倒黑白,一味指责人家陆大小姐?”
“护着自家的孩子没错,但也要有是非之分,几位夫人这样下去,本妃真是担心你们会养出来一群废物!”
她向来看不惯上京城这些世家大族的嘴脸,仗着自己的出身,总觉得比别人高一等,经常干一些让人咬牙切齿的事。
这些年有容酌压着,以往欺辱百姓的事少了,没想到这些人转而开始欺辱起了身边的弱势者,真是让人生厌。
不就是觉得陆家姐妹没有父母护着,那陆菱歌又是个孩子心性,是陆府的耻辱,料定了出事也不回有人为她们撑腰吗?
她们真是想错了,今日有她在,是绝不会让陆家姐妹受委屈的。
多好的两个孩子,尤其是小的那个,一看就是被教的极好的,与别人不一样又如何,恰恰相反,这样的人心灵是最为干净纯粹的。
就如她家溱儿一样。
“云姐姐,要我说啊,就先让这几位夫人小姐回家待着去吧,免得过会儿又干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大家都不好收场。”
桑蘅妩轻轻扫过几位夫人愈发难看的脸色,对着百里夫人提议道。
百里夫人早有此想法,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悦,“陆大小姐是我家瑶儿的贵客,既然几位夫人不喜她,那便带着人先回府吧,日后也不必再来了。”
这一下是要直接断了与她们的联系,那些夫人的脸一下子就变的煞白,她们也想不到今日这一出会惹的百里家不快。
陆家那对姐妹什么时候和百里家扯上关系了。
还有煜安王妃,今日也帮着陆惜染说话,她们这也算是惹了煜安王府的不快啊。
完了,回去一定会被夫君训斥了。
有夫人想从陆惜染那里突破,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她说道:“惜染啊,方才是伯母们的不是,都是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确实是我们太严重了,伯母在这里和你陪个不是,菱歌的伤我也会请最好的医师来看,你就原谅我们吧。”
陆惜染早就看清楚了这些世家当家主母的嘴脸,没有丝毫动容,“许夫人,晚辈不会原谅那些看不起晚辈与小妹,肆意贬低我们的人。”
“晚辈护妹心切也打了人,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是晚辈不会改,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惩罚,几位不必违背心意来向晚辈求和!”
阮溱没想到陆惜染长了一张温婉似水的脸,性子竟如此刚强。
好在陆惜染并不柔弱,可以直面所有风言风语将自己的妹妹护在羽翼之下,见她受委屈了也是立刻替她出气。
真的很敬佩陆惜染,也羡慕她能够护住自己相护住的人。
不像她,护不住想护的人,眼睁睁看着那人在自己面前咽气,最后只能将她洒落于无边无际的山野。
阮溱眼底划过一抹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