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一半,她忽地想到什么,遂唤来玲珑,拿了一个食盒,每样菜夹了一点在食盒里。然后让玲珑拿给后堂跟她一起来的小厮。
萧瑶看她此举,有些不明所以,叶心兰凑过来悄声对她说:“瑶姐姐,实不相瞒,今日那个小厮乃是花离岸所扮,他听闻‘壹鸣楼’名气,便央我带他来尝一尝,想看看究竟是何等美味。”
萧瑶闻言,并未放在心上。倒是玲珑送了食盒回来,跟萧瑶说了一件事。
“苍云庄安总管来壹鸣楼寻奴婢,想求见姑娘,说是带来了姑娘所需药材。再有就是前些时日姑娘交待去药商处联系寒疾所需药材,他也辗转托人寻到了鹤州的一家药商,说是他们药行在徽州尚有部分药材在出售,但需得准备八千两左右的银票,且指派一信得过之人,前去交易并押运回京。”
萧瑶此刻仍是叶瑶面貌,亦不想太多人知晓,心知不宜去见安渊之。她沉思片刻,便交待玲珑道:“他带来的药材你先收好今晚带回慕瑶居。至于派何人前去徽州?此人既要懂药材,又需得有些从商经验,还得是信得过之人,咱们庄里可有适合这趟差事之人?”萧瑶初接手,对人员亦还不熟悉,知道玲珑在庄里待过不短时间,索性问道。
“依奴婢看,有尘医馆的林大夫倒是挺合适的。”玲珑推荐道:“他医术不错,亦有些身手,被霍老爷子带回庄子也有四五年了,应信得过。”
“好的,那就他了,让梓询再安排几人随行押运。”萧瑶想起苍云庄账目上不多的盈余,继续交待道:“还有,购置药材的银票你从慕瑶居支给林大夫吧。”
此前穆王殿下豪横地充了五十万两银票给她,正好派上用途。
玲珑领命而去。
叶寒问起缘由,萧瑶便将济安堂周宇所虑之事说出。
“若他所言不虚,怕是不止长京,北方其余天气寒冷的州城恐亦有此难关,此事可大可小,待我回去禀明父亲,由朝廷出面提前做好预防方是上策。”叶寒思忖道。
“嗯,如此便更妥了。”萧瑶心知朝廷出面调配是最佳解决方案,但她对周宇所说亦不敢尽信,故而只是自行准备,并未告知墨煜辰。
一行人吃喝尽兴,便准备回府。萧瑶此刻仍是丞相府义女,故而亦跟着叶心兰上了马车,前往丞相府。
马车上,叶心兰把头倚在萧瑶肩上,心中想着参加梅花宴要与百里衍说的话,故而沉默不语。
萧瑶见她虽贵为丞相府的大小姐,自小应是备受宠爱,近年却罹患心疾绝症,又与相爱之人不能相守,心中应是郁郁难欢,但每每见她,却又是开朗疏阔之貌,心中不由得有些心疼她。
于是,温言道:“兰儿,单就出生于丞相府这一点,你便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更别提丞相府家风开明,你自小备受慈亲兄长宠爱,这又比这诸多高门贵女恣意得多。
你可知,这世上,许许多多的人,光是为了活下去,便已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人生岂能事事如意?于你来说,我只希望,你莫要将这些忧郁不甘藏于心中,强颜欢笑,而是真正能看开。”
叶心兰慢慢抬起头,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迷离朦胧,她看着萧瑶,问了一个大难题:“瑶姐姐,若你是我,你会如何选择?”
萧瑶怔了一下,无奈地苦笑道:“兰儿,可我不是你,我从未如你这般体会过双亲的疼爱,兄长的相护。我自小,唯有师父对我疼爱有加,若是有朝一日,因为我与相爱的人在一起,而对师父的安危不利,我想我是不会安心的。”
“瑶姐姐,知道了,我已有决断,只是,心中,仍是难受得紧。”叶心兰依旧朝她肩上靠了过去,泪水悄然滑落。
萧瑶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兰儿,即便身为女子,情爱也不应是唯一。人生在世,还有许多有意义的事可以去做,还有许多你未曾感受的等着你去体会。对了,兰儿,若是你不介意,瑶姐姐这里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萧瑶临时起意,想着带她去豫州灾区,希望能让她看看人间百态,能分散她的注意力,便没有时间沉溺在这份无望的情爱之中。
“嗯,瑶姐姐,你说......”叶心兰抹去眼泪,抬起头问道。
“此次穆王前往豫州救灾,我内心其实挺想一起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但是考虑到兰儿的心疾,治疗不能间断,故而不得成行。若是兰儿愿意与我一起前往豫州,岂不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真的?爹爹与娘亲怕是不会同意。”叶心兰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天清山,自然是愿意多出去长长见识。
“先前你与太子有婚约,又有心疾,他们自是不放心。如今你已是自由身,又有我陪在身边,应该不会阻拦的。你若是愿意,我开口去说。”萧瑶胸有成竹地对她说道。
“嗯,我愿意,瑶姐姐,我亦不希望一辈子就这样无所事事,困于闺阁之中。此次去豫州,哪怕只为灾情尽上一份微薄之力,便不虚一行。”
于是,回到丞相府,萧瑶便去找了叶夫人,她先是将先前准备给叶夫人的祛皱护肤品送给了她,并详细说了使用方法,渐渐才引至今日见到百里衍之事。
“夫人,以瑶儿这些时日对心兰的了解来看,她看似活泼,实则把所有的心事与忧郁都藏于心中,这样长期以往,于她的心疾恢复非常不利。”这里的人并不知道抑郁症这类精神疾病,但萧瑶却是深有体会的。她担心叶心兰长期待在闺中胡思乱想,容易抑郁成疾,故而说得严重些,“瑶儿见她与百里公子之间既然暂时无解,倒不如另寻解决之道,让她出去找些有意义的事情做,也省得她在家中无事,时时忧思愁郁。”
“瑶儿所说不无道理,可一时之间,却也不知咱们这丞相府有何事,是能让她感兴趣的......”叶夫人闻言也有些着急。
“夫人,瑶儿想,能否允我带她出京,去豫州?”萧瑶直说道:“此时豫州正值民生艰难之际,我与兰儿去虽无大的助益,但哪怕只是微薄之力,亦是有意义的不是吗?而且,让她看看这世间大多数人真实活着的样子,于她,应不是坏事。”
“瑶儿所言虽有道理,豫州此时境况,我担心她的身体是否能承受?”叶夫人担忧道。
“夫人放心,此行我必时时护在她身边,若她稍有不适,我便送她回京。”萧瑶保证道。
“既如此,我与她父亲商量一下,再答复你。”叶夫人拉起萧瑶的手,感慨道:“孩子,你有心了,心兰能遇到你,实是她的福份。”
“夫人言重了。世间之情,即便是亲如母子,亦是相互方有回响,相府上下待瑶儿这般好,瑶儿不过报之一二罢了。”
“你这孩子......”若是没有被穆王相中多好,叶夫人心中不免又感慨了一遍。
没过多久,丞相府便召开家庭会议,重点商议叶心兰前往豫州之事。叶旭表示同意,丞相夫妇亦未反对,倒是叶寒,心下觉得萧瑶此举有假公济私,想早些见情郎的嫌疑。
他未置可否,叶心兰却坚定地说:“我想去,大哥。我既寿数有限,便想着能不囿于闺阁之中,活得潇洒些。这样,哪怕那一天来临,我亦能少些遗憾......”
“兰儿,娘不许你说这些话......”叶夫人赶紧打断她的话,自己却伤感地说道:“不过,若是此行兰儿能积些善德,也许老天爷也许会网开一面,对吧?”
萧瑶见此情景,还是忍住了将叶心兰心疾也许能治愈的事说出,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便会越大,这种心脏病,她亦没有太大的把握,只能到时候根据治疗的情况再判断。
“你既主意已定,大哥便陪你走这一趟。”叶寒本已安排天清阁备下了御寒物资,不日便会送往豫州,如今见妹妹要去,岂能放心?便打算亲自运送物资,一同前往豫州。
如此,叶丞相夫妇亦算松了一口气,叶心兰虽有些介意大哥跟着会管束自己,但也无可奈何,毕竟看大哥的意思,只是知会她,而不是征求她的意见。
这边叶寒则转头对萧瑶说道:“瑶妹妹觉得,待参加了梅花宴之后便启程如何?”
萧瑶点头,灵机一动,笑问道:“叶大哥,梅花宴......你说有没有可能,找机会让这些权贵名士们为灾情出点绵薄之力?
“你们就莫操这些心了,镇南侯府操办这场梅花宴,你们以为是单单为了挑选儿女亲家吗?”沉默了许久的叶丞相开口道,“那位侯府的大公子百里奕君出面,特意请来无涯公子,此番举动怕是另有深意,若老夫没猜错,届时梅花宴少不得有此等博名之举。”
“若真能为灾情出一份力,便是博些名又何妨?”叶寒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