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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晨闷闷不乐道:“做饭,谁还不会做?我只不过是做的比别人好吃一些,可厨艺精湛之人,多了去了,皇宫中的御厨,哪一个不比我厉害?”

“而且这个技能,有跟没有都一样,半点用处都没有。”

他的声音像是被埋在土里,闷得都快听不清了。

叶晚棠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洒脱,又格外认真,“谁说没用?民以食为天,吃食乃是人之根本,再厉害的人都不能不吃饭,除非是神仙。”

“人生来有五感六觉,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感觉不到痛,都可以活下来,唯独味觉和吃,如果吃不下东西,人就离死不远了。”

“你没必要妄自菲薄,可听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

清冷却柔和的音调,被河面上的风裹着传入谢安晨耳中,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耳膜,仿佛要直击他的心灵。

霎那间,谢安晨身心一震,扣着石子的手也僵了僵。

他茫然的抬起头,眼底深处带着一抹微弱却绚烂的光芒。

天生我材必有用……

这句话他从前可没听说过。

也没有任何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阿姐和大哥疼他,也宠着他,尽管他一直是不成器的样子,他们也从不过于苛责他什么。

他们更想让他随心所欲、无拘无束活着。

可谢安晨却在那份宠爱中,找不到人生的目标。

他不知道自己如果离了阿姐和兄长,又该何去何从。

在他心里一直默认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离开家人就什么都不是。

可大嫂跟他说,天生我材必有用。

他活着,就一定有他的意义和价值。

总会有人需要他,这天地之间,总有他能够施展拳脚的领域。

“世人都说,君子远庖厨,还将世间人和职业划分为三六九等,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即便是一件再普通的事情,想要将它做好,做到极致,也是极为困难的,就好像厨子,有人只能在市井街头浸染烟火气息,有人能入金銮殿,只为九五之尊服务。”

“还比如经商,在很多人心中那是下贱的行为,可国能离开商人吗?商人掌握着一国经济之命脉,远征打仗,靠商人在后方运行经济,产生税收,支撑国库,靠商人运转粮食,稳住民生。”

“离了商,那些自命清高的人,哪来的俸禄?哪来的银钱?哪来各种各样的生活必需品?”

“没有哪个行业是毫无用处的,相反,很多在常人眼中一无是处的职业,往往离了它们,才会出现极大的问题。”

谢安晨心中感触良多,似乎还有一颗炙热滚烫的小小种子,在他心田上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所以你现在还觉得,你掌握一手炉火纯青的精湛厨艺,一无是处吗?你掌握别人穷极一生都学不会的技术,回头看就会发现,很多人在你背后追赶你,模仿你,却无法超越你,你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叶晚棠说着,神情懒倦的打了个哈欠,“话我只说这么多,如果你还要困在自己画的牛角尖里,就当我对牛弹琴,把我给你的世界名厨食谱大全还给我,我留着给更需要它的人。”

谢安晨倏地站了起来,衣袍迎着猎猎狂风翻飞。

“不行!我还没完全学会呢!大嫂,我明白了。”

“谢谢你,大嫂。”

谢安晨感觉自心间有一股暖流,扩散至四肢百骸。

无形之中,他坚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标,那股低落颓靡的气息一扫而空。

叶晚棠挑了挑眉尾,清冷的眼神划过一道笑意,“行吧,好好学,以后指定你当我的御厨。”

“至于你大哥说的话,他并没有那个意思,你没必要往心里去。”

“他们确实是不想让你背负太多,那么多年,他们对你如何,你自己应当也清楚。”

“既然想证明自己长大了,就不能靠发脾气生闷气,看见那个方向了吗?”

莹润白皙的手指抬起来,指向九尧城的方向。

谢安晨有些疑惑。

“那片天地,就是你的起点,去大展拳脚,去发光发热,证明自己。”

刹那间,阴霾一扫而空,谢安晨嘴角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我明白了,大嫂!我一定会证明自己的!”

至于大哥的话……他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只是想不开时,抓着一个点拼命发泄罢了。

回去后,谢安晨看到两小只在火边烧烤,烤架上的烤串焦黑,两小只愁眉苦脸。

他顿时抬起头颅走过去,“灵儿,清羽,你们这手艺,啧啧啧,还是得看我的吧!”

几个官差簇拥上来,拿着许多新鲜的肉类,“谢小公子,我们的也拜托你了!我们自己烤怎么都做不出那个味道,胃口被你养刁了,等回了京城,我恐怕日日都要想着你念着你的手艺了。”

“是啊,要不是家中父母还在京城,我都不想回去了。”

叶晚棠回到马车里,看到谢诗蓝和谢渊北中间摆着一张小桌子,姐弟俩下起了象棋。

棋盘上,楚河汉界横在中央,两方军士战况胶着,紧张且激烈。

几乎形成一盘死局,谢渊北捏着几颗黄梨木珠子,墨眸深沉晦暗,让人无法探究到他的想法。

谢诗蓝扬起头,眉眼间带着几分鲜少见的张扬和攻击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可反悔,你若是输了,收起你们分头行动的计划,老老实实随着队伍进城。”

谢渊北依旧没说话,沉沉的眸光一一掠过棋盘上每个棋子。

他的手迟迟未落,谢诗蓝仿佛胜券在握,不慌不忙也不催促。

叶晚棠没这方面的天赋,看了半天,也想不出破局之技,只能静静的在旁边等待。

半晌后,只见谢渊北将手中木珠子放到盒子里,修长手指落在棋盘中,将刻着炮字的棋子挪了一步。

“你将炮走上来送死?”谢诗蓝诧异道,沉下心静静打量后发现,谢渊北其实是自断一臂来破局,舍弃最后一只炮,反守为攻,攻势又猛又烈,让她毫无反击之力,不管怎么走,三步之内都必输无疑。

谢诗蓝将手中攒着的棋子啪一下砸在桌上,脸色微青,“好你个谢渊北,学会这一招了!”

“兵法有云,兵不厌诈,出其不意,险中求胜,阿姐,承让了。”

深沉的瞳眸中泛起稀碎的光,是势在必得,胸有成竹。

谢诗蓝沉默片刻,烦躁的挥挥手,“罢了,你想做的事,向来没人能阻止,随你们去吧!”

话毕,她侧目眼神极为复杂的看了眼叶晚棠,第一次跟她无话可说,掀开门帘下了马车。

倒是……

跟谢安晨刚刚生闷气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叶晚棠笑声清脆,肩膀一耸一耸的。

谢渊北无奈的捏了捏鼻梁,“东西都收拾好了,吃过晚饭咱们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