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时分，郝思佳把通稿发完之后陪着江雪在后台卸妆。雪雪满脸喜悦，郝思佳自己却暗叹自己干了件蠢事，得亏是林秋心理强大，才没有出什么问题。
江雪自己一桩心愿已了，前两天老公状态不大对劲的疑问也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会儿她看郝思佳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就唤她。
第一次佳佳没有反应，第二次她提高了一些音量，郝思佳才放下手机。
“啊？我在看消息，什么事？”
江雪嗤笑了一下，“我以为你在跟兰制作聊天呢，你倒是说请人家来看我唱歌，结果人来了，你把别人晾在一边。”
“嗨，”郝思佳摆了摆手，“我以为是什么事情，我说请他，可没说要陪他，再说他是和黄钰欣一起来的。”
“你今天智商堪忧，欣酱今天没有事？”
“哎呀我的妈呀，”郝思佳狠狠地拍了一下额头，化妆间里立刻就是一声脆响，“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雪雪老板。米球之前没说谁要来，今天人家杨总现身了，我居然把别人晾在外面，妈的，我这就去。”
结果她刚要出去，兰骁南却先给他打了个电话。
“小佳，”兰骁南说，“黄钰欣在和杨总闲聊，我现在等在一边。江雪和蓠姐卸妆卸完了吗？我想了一下，人好歹也是个总裁，不管是天后还是江雪，多少应该寒暄一下吧？”
郝思佳立刻对他心生感激。
人家还是客人，倒替自己先考虑了，于是她赶忙说，“是是是，兰哥你说得对，是我出了纰漏。”
一旁的江雪似乎心领神会，催促了一下化妆师之后就跟郝思佳说，“我这里最多十分钟，蓠姐在隔壁，你去问一下啊。”
“好好好，”郝思佳一边回答江雪，一边跟兰骁南道着谢挂了电话，急吼吼地就要往于江蓠那边跑，满脑子都在想事情因而没有看路，结果跟进门的林秋撞了个满怀。
“小佳你慢点。”
郝思佳没工夫跟他多说话，“雪雪在里面，你先照看着。”
丢下这句话她就跑了。
只留下专心工作的化妆师，一脸茫然的林秋和坏笑着的江雪。
“还是你们男人卸妆快。”
“小佳怎么了？急匆匆的。”
“她把兰制作和杨总裁晾在外面啦，这会儿跑出去安排了，”江雪说，“佳佳一向稳妥，这两天好像也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林秋知道，江雪这是开心，没往坏处想。论及心眼，她可一点也不比郝思佳少，不过区别就是老婆比郝思佳敏感很多，而且或许因为是富家女的缘故，也不怎么算计。
“江老师不要动。”
那个衣着时尚的化妆师拿着湿巾最后在江雪眼角，鼻翼几个死角里最后仔细擦了一下，“好了。”
他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工具，“江老师的皮肤真好。没有事情我就先出去了，以后还望江老师多照顾照顾我们工作室。”
“放心，”江雪客套道，“我们合作那么多次了。”
化妆师道着谢就出去了，同时也没忘了把门带上。
江雪兴奋，径直就扑到老公怀里，亲了个够。
“嘴嘬肿啦。”
“好吧，饶了你。”
江雪颔首拉着他准备出去时，林秋无意之间就说起了莫女英。
本来他在外面只是单纯和英姐打了个招呼，简单聊了几句。江雪以为英姐也跟他说了家里的事情，于是就微微叹了一声。
“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林秋一脸疑惑。
江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不知道。
但话头说到这里，她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跟他把英姐带来的消息说了。
“好事情啊，”林秋说，“说明你祖家还是能认可你的。”
“反正，你要是不想理我爸爸，你就不理吧。”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林秋捏着江雪的肩膀说，“当时他在气头上，骂我两句我又无所谓。以后不打击你了就好，再说，我是跟你过日子，又不是跟你爸。”
一番开解说得江雪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脸庞，“你呀，挨骂的是你，挨打的还是你，委屈真多。”
林秋知道老婆需要处理的关系很多，感情虽不能用钱来衡量，但她祖家因为她确实也遭受了超过八位数的损失。
她压抑着心里对祖家和父兄的歉疚，不代表她没有歉疚。
他微笑了一下，轻轻抱了抱她，什么也没有说。
江雪却冷不丁问他，“最近画画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啊。”
“是吗？我说的不是商业画，”江雪睥睨着他，“我整理你最近的水彩画稿的时候，怎么发现了一些狂乱的痕迹呢？”
“想突破自己的时候，总是会遇到一些困难，难免有时候会自暴自弃。”
“哦，这个理由不错，我也能理解。”
这一篇疑问算揭了过去。
这当口上，郝思佳似乎在外面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就给江雪打了个电话过来，让她带着秋哥一起出来。
江雪一边答应着一边挂了电话。
“佳佳组织好了，走吧。”她左手拉着林秋，右手开了门。
出去之后，她又把手机拿了出来。一边走着，一边在屏幕上按着。
然后林秋就收到了老婆发来的消息，一句话，很简短——“以后我负责貌美如花，也负责挣钱养家，你只管好好画画。”
他看着这消息顿时愣了一下，老婆则半扭着头冲他坏笑，“我是认真的。”
“走吧走吧，再议！”他攥紧了江雪的手大步走到了前面去。
画家倒堪堪是个八尺高个，拖着一米六几的‘南洋女人’犹如轻飘飘地拽着一片树叶，江雪半低着脑袋偷偷地笑，三步并做两步地跟在他后面就往前走去。
郝思佳在那边冲他俩挥手，示意他们快一点。
这个老婆，林秋想，八分的理智两分的浪漫，却常常冷不丁蹦出几句好听的情话来。
情话总是好听，他过去的记忆却随着这话冒了出来。
妈妈的音容犹在眼前——“娶了小娇有什么不好？你以后就在家里不愁吃喝，画你的那些东西不就行了？”
不过她还有另外一句话，是在不同的情境下说的——“你在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之前，你的淡泊有什么意义？你那些难懂的水彩有什么价值？”
万万没有想到，两个世界，竟然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