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秉德如今已经很少亲自做菜了,除非做给家人吃他才露两手,平时在餐厅他几乎都只是站在一旁指导徒弟。
徒弟们都是经过他层层筛选的,要做他的徒弟,人品首先是第一位,其次才是手艺。
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但他并未有如此狭隘的观念,相反,他希望自己的手艺能一代代传下去,不至于失传。
在程一鹤很小的时候,程秉德有想法让程一鹤成为他的继承人,无奈每次程一鹤都偷偷地溜出后厨,跑得人影儿都不见。
白英心疼外孙,她才不会让自己的外孙成为一个厨子。
在她心里,她的外孙应该成为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这样才能让程家扬眉吐气,一雪耻辱。
为此,她跟程秉德吵了好多次,程秉德才放弃了让程一鹤继承他衣钵的执念。
放弃执念后,他才开始招收徒弟,每每带徒弟他都是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真本事教给他们。
徒弟们觉得师傅待他们极好,最后学成以后,大多数都选择留下来。
后来,程氏私房菜的声誉越来越大,生意也越来越好,他们自然不想离开这棵大树。
加之程秉德并不把个人利益看得太重,他将自己餐厅的股份分了些给那些徒弟,让徒弟们也能跟他一起共同富裕。
程秉德待那些徒弟就如待自己的亲儿子一般,徒弟们腰包渐鼓,他们便更加死心塌地地留在程氏私房菜。
虽然这些徒弟都能将他的技艺学去八九分,他们做出来的菜味道跟他做出来的差不多,可他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后来,经过长期的观察和思索他才发现,他们少的是那份沉静和深情。
他们并未将这些菜品当作艺术品来对待,现在的年轻人很难静下心来做事,大多都有些浮躁之心。
所以直到现在为止,他仍未寻到一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徒弟。
当越冉今天下午出现在他眼前,让他教她做菜时,他眼前一亮。
长得如此有灵气的孙媳,能否成为他的得意弟子?
后厨里瞬间热闹起来,一来是为了看美女,二来自然是来偷学绝招的。
自从几年前程秉德有一次颠勺把手腕拧了后,他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当着他们做菜了。
如今他们的师傅进后厨给自己的孙媳亲自示范如何做他的拿手菜,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他们觉得师傅对于自己孙媳来学艺,定不会藏着掖着。
为何每次做出的菜总没有师傅当初做的好吃,说不定师傅还真留了一手。
于是乎后厨内徒弟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观看。
个个都睁大眼睛,生怕看漏了关键之处。
程秉德让徒弟搬来一张椅子让越冉坐着观看,毕竟她有孕在身不能久站。
越冉坐在椅子上,眉头紧蹙,什么啊,程一鹤居然爱吃做法这么复杂的菜,简直看得她眼花缭乱。
让她炒个家常小菜还行,这么复杂的菜品她可没什么把握。
程秉德示范完毕,徒弟们面面相觑,这不跟当初教他们时一模一样吗?
原来他们师傅还真是毫无保留地将毕生技艺都传授给了他们。
是他们的心思太不单纯了,居然还琢磨着师傅肯定留了一手,于是乎每个人脸上都挂了一片红霞。
“步骤你都记牢了吧?”程秉德看向越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可不能丢脸。
她微微点了点头,“嗯,大概看会了。”
“那就好,现在轮到你亲自上手了。”
越冉站起身走过去,程秉德走过来坐在椅子上。
徒弟们此时来了兴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大美人做菜。
按辈分来,她来学艺,自然是师傅的徒弟,那自然就是他们的小师妹了。
小师妹那颜值,看得人都醉了。
不过,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他们便知她哪是做菜的料?
程秉德眉头微蹙,他的希望落空了,看孙媳这慌乱的样子,也不可能成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徒儿。
女的果真在做菜这件事上天生便少了些天赋。
待菜品做好后,越冉将做好的菜端到程秉德面前,程秉德拿筷子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心里哀叹道,“哎,这是我教过的最没有天赋的徒弟。”
见程秉德尝完菜后脸上并无惊喜之色,越冉就猜到她做的这道菜一定很失败。
她拿了双筷子,自己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只觉得味道一般般。
她看了看旁边程秉德做的那道菜,从外观上看简直就是一道艺术品,再看她自己做的,乱七八糟,从颜值上来说就是个丑八怪。
她忍不住夹了一块程秉德做的,放入口中,那味道真是美味极了,像是带她漫步到云端的感觉。
“外公,你做的这道菜,也太好吃了吧。”越冉忍不住又夹了一块儿放进嘴里。
“嗯,这是一鹤很爱吃的一道菜,我想着你能学会,待有一天我不在的时候,你能做给他吃。”程秉德双手环胸一脸认真地看向越冉。
越冉像被点穴了一般,愣了好半天,这话语里有对孙儿的极度关爱,还有人到晚年想到死亡时内心的悲凉。
回过神来后,越冉赶紧放下筷子,“外公,你说的什么话啊,什么不在了,你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那不成老妖怪了?我可不想成为老妖怪。
人总有一天都会到死神那儿去报道的,只是有些人早有些人晚。
但在去报道之前,我一定得等到一个人,那就是能将我厨艺的精髓学去的人。
那样,我便此生无憾了。”
越冉面露愧色,“对不起,外公,让你失望了。”
“这不怪你,做菜是要讲究天赋和缘分的。只能说你跟这些菜品的缘分还太浅了。”程秉德站起身继续开始做第二道菜。
越冉看着他布满皱纹的脸,回想起刚刚他说的那些话,她的眼角感觉酸酸的,视线瞬间变得有些模糊。
周围的徒弟们,此时也是屏气凝神地看着师傅的一举一动,不能学得精髓,他们心里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