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四月初四。清晨，厚厚的云层下，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全城，似要涤荡走这座古城中无尽的尘埃。
天刚蒙蒙亮，城中喧嚣之声渐起。
清明时节的雨幕难以浇灭百姓们高涨的热情，今日城中即将举行的两场“盛会”让百姓们既兴奋又有些忧愁。
愁的自然是两场“盛会”，他们可没办法分身，只能选择其中一场凑热闹。
“张哥，怎么说？去看诗会还是看公审？”
平烟巷子，一书生打扮的男子冒着雨不顾形象地趴在院墙上朝邻居家大声叫喊，他伸长脖子，那双小眼睛直勾勾盯着房屋的门窗。
听到男子的叫喊，邻居家的房门打开，一粗犷大汉走出，粗着嗓子，不假思索答道：“当然是去刑部！往年的清明诗会你又不是没去看过！晋伯不出马，那些个酸秀才能作出什么好诗？与其看他们丢人现眼，还不如去刑部看看公审！唉！谁能想到这晋伯居然会勾结妖族！”
书生佯装点头，顶着一双贼眼朝小院的房中使了劲儿地瞧，好运的他从那半掩的房门中看到了一抹惊人的弧度，顿时眼睛都瞪直了。
大汉见此顿时有些恼火，砰地一声将房门重重关上，指着书生骂道：“孙云良，亏你狗日的还是个读书人，你若是再敢用那种眼神看小槐，别怪老子不顾邻里情分，给你眼珠子挖出来！”
“咳咳咳！”孙姓书生一阵咳嗽，稍显尴尬道：“张哥误会了，这不是天气转冷了，小弟是怕嫂子着凉，正要提醒一二呢！”
“哼！少放他娘的屁！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
孙云良尴尬笑笑，赶忙转移话题道：“张哥，我们还是赶紧去刑部，早些过去占个好位置！前几日看了晋伯公审那永镇王世子，现在又看太子公审晋伯，到时候场面一定很有意思！”
张姓大汉还有些不忿，但也知这书生说得在理，他返回房中与妻子说了几句，取了蓑衣披在肩上便出门来了。
孙云良偷偷瞧了眼院门，恋恋不舍地同张姓大汉渐渐走进雨幕深处。
两人都不知道的是，待他们走远后，小院房中，那名为小槐的女子展开一张字条，俯身在字条上简单记录下了两人的交谈内容。
旋即，这女子换上一身黑色干练劲装，带着那张字条，扭动着婀娜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
平烟巷子中发生的一切，在京城许多地方上演。
百姓们起了个大早，呼朋唤友，或披上蓑衣，或撑着油纸伞，或是就这么在细雨中急匆匆地跑着，直奔诗会现场亦或是刑部。
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城中突然多出了许多不明身份的人影。
这些人分属不同阵营，他们或躲在暗处观察着百姓们的言行，或混在百姓中间，有时他们会发现彼此的存在，但各方都很克制，并未发生冲突，只收集着各自需要的信息，将之一一记录下来，送往不同的地方。
顺王府。
赵小虎、孔泽浚和高鼎三人围坐在一张小巧精致的茶桌旁，高鼎正向两人说着刚刚收集到的情报。
“……公审定在了巳时，太子已经赶赴刑部，那头妖王也被从镇妖司带出来了，正被赤麟军押送过去。看来，太子真准备要同堂审问那鼠妖和林大人！”
高鼎语气深沉，赵小虎和孔泽浚也是听得眉头紧锁。
“百姓呢？百姓们怎么看？”小虎沉声问道。
高鼎明白他的意思，继续说道：“我把人手散在城中四处打探发现，现在聚集到刑部的百姓大部分都是去看热闹的，更有些人嫉妒林大人，正暗自幸灾乐祸！只有极少的百姓真正关心大人的安危。我们简单调查了一番，这些人基本都是以前有亲人朋友被那赵嘉祸害过，如今感恩林大人才会如此！”
听着这番话，赵小虎不由满目愁容。
昨天姐姐突然提起林画的事，那番话也让他突然意识到，林画现在的困境，不止是因为永镇王的报复，最主要的还是大哥那边！
虽不知为何，但大哥明摆着就是要弄死林画！
赵小虎自然不会坐视林画不管，可他身边如今不过拉拢了几个小官，连二哥那边都比不上，更别提跟已经成为太子的大哥相抗衡了。
想着这些，赵小虎不免有些急切地看向孔泽浚道：“大哥现在手握监国大权，我本想着，他铁了心要治罪林画的话，咱们就试试携百姓大势请愿来保下林画。但现在看来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了！唉！也是，这里又不是庆元县和北岳城，京中百姓对林兄都没多少感情啊！你说林画那个计划到底能不能行？别到时候出什么纰漏，我们也难救他！”
“别担心！林兄向来不是莽撞之人！他既然说了有把握，我们也要相信他才是！”说着，孔泽浚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冷，“而且这可不是不在庆元县和北岳城的原因，这几天城中发生的事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既然想对林兄出手，那让林兄把他们抓出来也好！”
“不错！”高鼎也开口说起了他的发现，“这两日我们的人可是发现了不少同行，对方最开始还收敛一点，但从孟太守死了之后，他们就逐渐肆无忌惮了！昨天甚至还明目张胆陷害刑部！”
“刑部的事也是他们干的？”赵小虎有些惊讶，他昨天只是听说了刑部发生的事。
“能查到是哪一方吗？”孔泽浚皱眉问道。
高鼎无奈摇头，“京城上百万人口，这群探子又都是高手，若非对方近几日动作太大，我们的人可能都没办法发现他们！就凭我们刚刚组建的情报网，想进一步查清他们的背景，基本没可能！”
孔泽浚也没抱太大希望，他略一思索又道：“京城中，跟林画有恩怨的大人物左右也就那么几个，永镇王、太子，可能还要加上那位首辅大人……”
说到这，孔泽浚揉了揉眉心，一脸无奈道：“都是不好对付的主啊！”
高鼎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赵小虎倒是很光棍道：“别管好不好对付了，先去刑部吧！”
顿了一下，赵小虎又看向高鼎，语气森冷道：“让咱们的人都混在百姓里面跟着进去！如果出现变故，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们也要保住林画！”
“是！”
不多时，一众身影从顺王府离开，匆匆赶往刑部。细雨朦胧间，有股淡淡的煞气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