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不顾阻拦,当街抢了匹马赶了回去。
晏慕白知道自己拦不住她,替她付了马匹钱,又交代了掌柜几句,便带着楼煦追了出去。
天空阴沉,乌云压顶。
此刻的天气就如同苏酥的心情,她快马加鞭赶到的时候,北荒寨已经成了一片断垣残壁。
有人放火烧了北荒寨。
苏酥疯了一般冲进去,四处呼喊着熟悉的称呼,“雷山,老伯,柳婶,...,我回来了,你们快出来啊!”
可惜,诺大的寨子,只剩下她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再无人回应。
晏慕白和楼煦寻过来的时候,苏酥正在挖坑。
他们杀了埋伏的探子,身上还带着血腥气,刚靠近就被苏酥厉声喝止,“出去,北荒寨不欢迎你们。”
后悔也好,迁怒也罢。
她只知道,在原主记忆里,他们都有好好活着。
可如今祸事降临到他们头上,唯一的变数,是她救了白慕的性命。
晏慕白的心猝然一痛,苏酥是在怪他。
他不敢再激怒她,拉着楼煦退了出去。两人站在北荒寨大门外,看着苏酥一点点的挖坑。
天色越来越暗,一阵阵狂风呼啸而过,成片的黑云翻卷而来。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地上的雨水混着鲜血汇成红河,肆意横流,令人毛骨悚然。
苏酥不知疲倦的挖了一天一夜,晏慕白就站了一天一夜。
看着她挖出几米的大坑,亲手把那些人埋了进去,立了一座木碑。
苏酥本就身子虚,做这些完全是凭着信念在支撑,这会儿看着他们入土为安,终于支撑不住昏倒了。
晏慕白冲上去,将人一把抱在怀里。
藏在暗处的暗卫清风,立刻现身,递上早就准备好的两碗参汤。
晏慕白掐着她,强硬的喂了进去,然后自己才囫囵喝了两口。
清风是晏慕白的心腹,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殿下的安全更重要,就算这人真是藩王的女儿也不行。
“殿下,属下查探到有大批人马靠近,咱们赶紧离开吧!”
晏慕白刚要开口,就见手腕突然传来一股力道,苏酥幽幽转醒,她强撑着离开他怀里,“你们要走便走,别带上我。”
晏慕白知道她已经是强弩之末,放任她留下就如同看她去死。
他想要把人打昏带走,可手刚抬起,苏酥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一个眼神扫过去,“别逼我恨你。”
晏慕白垂手,罢了,算算时间藩王府应该已经收到消息在赶来的路上。
若是拖延的足够长,应该能撑到对方来支援。
若是不成,大不了就死在一处,全了她的救命之恩,也好过内心折磨。
晏慕白带的人手不多,时间有限他只能简单部署了一下,以备不时之需。等安排完一切,他便和苏酥站在坟前,静静等着。
很快,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得大地都在轻轻颤抖,扬起尘土滚滚涌动。
冯字号旗帜迎风飘扬,转瞬间,便近在眼前。
举目望去,只见北荒寨门外布满了黑压压的士兵,领头的人正是节度使冯辉。
他身骑高头大马,立于人前,俯视着不远处背对自己站立的一对男女,“苏酥,如今这北荒寨就只剩下你们二人,识相的话,赶紧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苏酥深深看了眼木碑,拳头攥了又攥,她一把按住白慕不让他动弹,自己转身看向身后,“大人不妨直说,您这么兴师动众,究竟想要从我北荒寨找什么东西?”
她从对方开口就意识到,这群人不是冲白慕来的。既然这样,他就没必要冒险参与其中。
冯辉见她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嘴硬,当即失了耐心,“你别在这装傻充愣,那日你伙同远峰寨抢了的东西,赶紧交出来。”
苏酥笑了,笑着笑着,眼中就只剩下杀意,“所以,就因为点粮食草药,你们就杀光了我北荒寨所有人?”
冯辉冷笑一声,狂妄中带着轻蔑,“杀了便杀了。你们都是活该,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该付出代价。你若再废话,我立刻就送你下去见他们。”
苏酥眼底盛满怒意,扫过他身后的军队,“整整二百一十八条人命...”
苏酥:“系统,如果不想我死在这,给我几颗手榴弹吧!”
系统:【宿主你冷静点。有事好商量。】
苏酥:“没什么可商量的了,今天要不炸死这帮渣滓,咽不下这口气。”
系统:【可这是古代,你一旦用了热武器会遭到反噬的。】
“你说杀了便杀了,冯辉,你好大的口气。”晏慕白听不下去了,他不顾苏酥的阻拦,自顾转过身来。
晏慕白本以为这些年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却从未想过朝廷俸禄养出来的人里,居然有这样的败类,简直该死。
冯辉定睛一瞧,心中大惊,接着就是狂喜。
他虽没有见过太子,但画像还是有的,对方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鼻尖一点红痣,只是没想到,两人居然混到了一起。
向来富贵险中求。
他若是能趁此机会杀了太子,那在三皇子那边岂不就立了大功。
这么想着,野心瞬间战胜了恐惧,他佯装不认识对方,“你又是何人,识相的赶紧劝苏酥把东西交出来。不然,休怪本官无情,定要为百姓杀了你等强盗之徒。”
晏慕白眉头微皱,糟了,他本意是想借身份让冯辉忌惮,没想到这人明明认出自己,却依然我行我素,恐怕是要痛下杀手。
看来,是一场恶战了。
他眸中深思,这冯辉不过是节度使而已,到底是何等重要的东西,能让他连储君都不顾及。
苏酥顾不得那么多,手榴弹一到手,她顿时安心多了,于是低声嘱咐白慕,“待会我数到三,你跟我一起往后山跑。”
晏慕白顿时警觉,他知道苏酥不是那种会逃跑的人,否则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要干嘛?”
苏酥想要挣开却又顾及手榴弹不敢闹太大动静,两人争执间,局势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藩王世子苏寻带重兵赶来,将冯辉等人团团围住。
苏寻本在营地练兵,却收到太子晏慕白派人送来玉佩和求救信,说是尚华郡主有难速前来救援。他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带兵连夜赶来了。
冯辉心中慌乱,咬牙切齿道:“苏世子,擅离藩地可是死罪。”
苏寻理都没理他,翻身下马走到两人跟前,这才低声道:“臣藩王之子苏寻,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擅自离京,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晏慕白还没说话,倒是苏酥先愣住了,她下意识与他隔开些距离,神情中满是冷淡疏离,“你是太子?”
晏慕白以为她是在怨自己瞒她,赶紧解释,“苏酥,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当时情况特殊,我实在不方便透露身份。”
苏酥抬手示意他别靠近,“太子殿下,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只要你杀了冯辉他们,我们从此互不相欠,如何?”
如何,不如何。
晏慕白听得肝火旺盛,若是一般女娘,听得他的身份巴结还来不及,怎么偏偏她却避自己如蛇蝎,就这么恨不得划清界限吗?
“救命之恩,我只能以身相许。你若想冯辉死,我亦可为之,但不是为你,而是为了北荒寨的众人,他们亦是孤的子民。”
苏酥冷着脸,再次握紧袖子的手榴弹,“既然如此,那就不劳殿下费心了。北荒寨的仇,我自己报便是。”
晏慕白简直要气死了,他心里就像是被一把刀子来回拉扯,痛却又不敢拔出来,生怕拔出来就再无瓜葛。
苏寻也趁机打量苏酥,这便是他的姐姐?
只是为何,她的眉眼让他想起的却是另一个人?
苏寻上前挡住她的去路,拿出那块玉佩,“这是你的?”
苏酥只一眼,惜字如金道:“曾经是。”
随着她开口,苏寻只觉胸口泛着阵阵酥麻,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体内的蛊虫已经沉寂许久,怎么突然有苏醒的迹象?
本以为只是偶然,可当他越靠近苏酥,那种心悸的感觉越强烈。
苏酥也有相同的反应,她只觉有一道微弱的电流淌过她的心间。
两人目光对视,苏寻瞳孔微微一颤,脱口而出道:“他们欺负你了,我帮你杀了他们怎么样?”
苏酥这才把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人身上,她方才听到他自报家门,所以他就是原主弟弟苏寻啊!
眉如剑锋,身披玄甲,手执银枪,倒是有几分少年将军的模样。
苏酥没有推辞,“好,不过我要亲自砍掉冯辉的头颅。”
苏寻像是忘了旁边还站着一个太子殿下,转身顿时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众将士听令,除冯辉活捉外,其他格杀勿论。”
冯辉是真没想到苏寻来真的,当即率兵反抗,“兄弟们,和他们拼了。”
两方人马都上过战场杀过人,只是冯辉带的兵这些年疏于操练,所以几乎没怎么费功夫就被歼灭殆尽,冯辉自己也成了阶下囚。
冯辉被押解到坟前跪下,苏寻亲自递刀。
苏酥倒是有些意外,这个弟弟倒是妥帖的很,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只是这笑容在看向冯辉时就变成了恨意。
她咬牙,“再问你一次,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事到如今冯辉已经懒得解释,“呸,要杀便杀,哪那么多废话。”
苏酥深吸了口气,把刀还给了苏寻,“找个人活剐了吧!”
一刀了结太便宜他了。
苏寻挑眉,喊来士兵将冯辉嘴堵上,又找了个手法好的人行刑。
苏酥背过身,听着冯辉的哀嚎。整整两个时辰,行刑才结束。冯辉已经不成人形,身上也没一块好肉。
直到这个时候,苏酥一直未流的眼泪,终于淌了下来。
北荒寨的众人,我为你们报仇了。
晏慕白见状,将人抱在怀里,无声安慰。
苏寻看着两人相拥的画面,眼中滑过一丝妒意,漫不经心道:“把尸体丢出去,喂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