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联姻为纽带,巩固壮大自己的势力,乃是皇权斗争中最常见的方式与手段。皇子娶正妃,往往会在可选范围内去争取家世背景最好的,与之成为利益共同体。
“终身大事,事关生死,人失去生气,与死人无异,我不想成为后宅中没有灵魂的空壳。殿下确实为人中龙凤,少年立下赫赫战功,前途不可限量,但我还不想成亲,望殿下见谅。”
顾思卿说得委婉,没有直接挑明她不想让相府成为池鸿渊争权夺势的工具。她只说是自己不愿意,至于身为皇嗣的池鸿渊,是再好不过,没什么可挑剔的。
说罢,顾思卿在脑海中将自己的话再过了一遍,心想这番话应当说得足够漂亮。
池鸿渊不知在想什么,听她表明自己不愿成亲时,目光直直地向她看过来。
他的瞳孔映出的光沉沉浮浮,顾思卿读不懂他眼神流露出的情绪是为何。
“殿下无须如此看我,若觉得我说的话不知好歹,大可说出来。”顾思卿受不了被他这样看着,稍稍别过眼,直言他想骂就骂。
结果池鸿渊静默片刻,用五味陈杂的目光凝视着她,问出他内心的困惑:“你不想成亲,是因为覃世子伤你太深,让你对婚姻灰心么?”
顾思卿大脑有些卡壳,好半天没想起什么覃世子,见状池鸿渊补道:“就是覃卓燕。”
跟着喃喃念出这个名字,顾思卿瞳孔轻颤。
离开侯府的日子没有多久,可这个名字对顾思卿而言,竟觉得已经十分遥远。
顾思卿一瞬的失神不是为覃卓燕伤怀,而是觉得悚然,背脊窜起寒意让她不寒而栗。
从皇子到荼靡苑偷看秀女才多长时间?池鸿渊竟能够在如此有限的时间里查到这个份上。知道她是顾思卿也就罢了,不承想他还查到了她从前的身份。
池鸿渊以为自己猜中了时,顾思卿嗤笑一声:“我不会为不值得的人做任何事。”
她接近吐槽的一句话,令池鸿渊的心情发生微妙变化,不值得的人,对她而言,谁值得?
笑罢,顾思卿的面色渐渐冷下来,眼中涌动的暗流如沼泽,让人陷进去后无法逃脱。
“殿下即知道我从前的身份,想来也应该知道其他的事了。”顾思卿口中所指的其他事,是她母亲的身份,考虑到对方的目的,顾思卿心底升腾起对池鸿渊的戒备。
顾思卿好不容易才逃离侯府与周府,安生日子没过上几天,她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这份安宁。母亲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对于那些为了利益而算计的事,顾思卿已烦不胜烦。
池鸿渊上过战场的人,最会观察他人情绪,看出顾思卿对自己生出提防心理,解释道:“顾小姐误会,我只是疑惑你为何不愿与我成亲所以这么问,绝没有威胁之意。”
为不让对方误会,池鸿渊顿了顿,便再做解释:“令堂旧事我确实知晓,但我不会借此事挟制你,建立在威胁与不信任上的合作,不会长久,这绝非我本意。”
听罢对方的解释,顾思卿没有天真到立即就卸去心防,不过对他的敌意确实减了几分。
“殿下很懂得用人之道。”顾思卿说着,不由去想他成为一代君王,会成就怎样的太平盛世。
“顾小姐大可不必觉得我如何有先见,我不过是在查到这些事时,猜出之前顾小姐对轩辕羽的敌意就生于此。”与顾思卿说话交谈的过程中,池鸿渊的态度始终很放松。
顾思卿却有些尴尬了,池鸿渊这是在点她,转述轩辕羽一事时对他有所隐瞒。
轻咳了一声,话归正题,关于婚事,顾思卿觉得还是与池鸿渊当下说明白比较好。
“殿下有雄图伟略,所谋为百姓福祉,我不过眼界窄小的商人,做盟友与殿下交易也就罢了,至于成婚,实非我所愿,殿下志不在儿女情长,我一样,志不在此。”
顾思卿想起自己曾经步入婚姻的日子,心底闪过一抹烦躁,侯府的每一个人,都令她生理不适,两世经历的婚姻,将她对婚姻的期盼消磨地所剩无几。
没想到顾思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池鸿渊深深地望着她,眼底似有什么闪过。
顾思卿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下一剂猛药:“臣女只是觉得成亲没有必要,我们之间的合作,绝不会因婚姻而得以巩固,臣女亦不喜欢束缚,所以还请殿下另觅佳人。”
“我们不过是私下说话,你没必要自称臣女,方才,你可是还想说让我高抬贵手?”
池鸿渊戏谑地笑了笑,顾思卿嘴角抽搐了一下,她确实想这么说,不过临时将话改了。
让池鸿渊高抬贵手,阴阳怪气的意味太重了些,触了他的逆鳞,谁知他会不会偏要行之?
“臣女……”顾思卿当即就要俯首,余光触到池鸿渊有些冷下来的目光立即改口:“我岂敢。”
“我不过是一个人散漫惯了,喜欢独身一人,我想后半辈子过得随意些,还请殿下不要将相府拉到前朝几位皇子相争的是是非场中。”这是顾思卿由衷的期盼。
“顾小姐是聪明人,看来也猜到了我想要什么。”池鸿渊声音低沉,带着蛊惑意味。
顾思卿垂着眼帘摇摇头:“我不知殿下想要什么,只是觉得殿下能力过人,在前朝无人能及您,所以陛下才对您处处重用不是么?就算没有相府,于您而言也无碍。”
她一番话说得足够委婉,几位皇子里,池鸿渊的胜算最大,他的能力藏在那儿,相府对他来说,能结盟最好,要是不能,也没什么,这就是事实。
“为了让我放弃与你成亲的心思,顾小姐还真是用尽自己所知所学,好言相劝。”
池鸿渊将好言相劝几个字咬地略重,可顾思卿抬头去看他时,他神色如常。
顾思卿略略皱了下眉,她怎么觉得,眼前之人有些腹黑和恶趣味。夜色已深,顾思卿病还未好全,觉得累了,不自觉往凭几上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