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手持拐杖往地上用力一敲,她虽不理家事多年,威严仍在。站成一排的下人一哆嗦,面色骇然地跪下来:“老夫人明察!我们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别说厅里的主子,就是下人也懵的很,不知道怎么的火突然就烧起来。歇下之前,他们是看过各处烛火的,当然,不排除粗心漏下哪里的可能……
可这种时候出了人命,谁敢认?只要是没有证据又不确定的事,他们摇头就是。
“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认?老夫人仁慈,对下人宽厚,还是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就是不知道,老夫人与赵夫人意下如何?”柳明月此话一出,跪成一排的下人抖如糠筛。
周老夫人头疼不已,她们来处理,柳明月指不定会说她们偏私,不如就让她自己来。
赵银莲才是府里的主母,本不想让柳明月摆架子,但看到她手里的碎瓷片,心里多少有些发怵,才消肿不久的脸感觉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好,就让你亲自来。”周老夫人递给赵银莲一记警告的眼神,替她应了下来。
“多谢周老夫人。”柳明月对老夫人福身一礼,她不喜老夫人,但在这一堆人里,老夫人不算是最让人讨厌、也不算最难缠的那个,该尽的礼数还是尽一尽。
客气完,就该办正事,柳明月把瓷片扔在地上,拿出帕子随意地擦了擦手:“桂花、花生,你们两个分别带一批人去搜查下人卧房,务必搜查仔细,别落下什么!”
桂花与花生不知道主子的计划,都以为柳姨娘真的没了,擦了眼泪齐声应:“是!”
两人性格虽不一样,但都一样的胆大心细,带着从侯府带来的嬷嬷到伺候柳姨娘的下人房里去抄查,居然真的抄出了一袋银钱。
寻常下人的月例银子不过一吊钱,而那袋子钱足足有十两,有心存钱,加上年节主子打赏,十两银子一年也能存下来,可近来周府账目不景气,哪来的赏赐!
“这袋钱是哪里来的?”桂花把沉甸甸的一袋碎银子扔在那名婢女面前。
婢女低着头,尽管如此,寻常人也能看出她的心虚,周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紧张地收紧,心想难道真是周府里的人做出来的事?花生见婢女不说话,呵斥道:“问你话呢!”
“世子妃饶命!奴婢不敢有所隐瞒,这钱,是赵姨娘身边的丫鬟给奴婢的啊!”
不知是太害怕柳明月,还是自己做贼心虚,不等柳明月使手段她就招了。
“赵姨娘?她身边的丫鬟给你银钱做什么?”
柳明月走到婢女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后倏然笑了,目光斜向地上还没收拾的茶盏碎片上,意思不言而喻。
丫鬟被吓破了胆,被柳明月一番敲打,就什么都说了。
“赵姨娘身边的珍儿给了我十两银子,让奴婢在入夜无人的时候,将烛灯挪尽纱帘,她只让奴婢这么做,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还请世子妃饶奴婢一命!”
婢女战战兢兢,整个人抖得不像话,看起来既好笑又好气。
秋日天干,烛火靠近纱帘,一不小心就会烧起来,恰巧在下人都休息的时辰,救火来不及,火势就会迅速蔓延,在屋里的人,尤其是一个卧病的人,当然逃不掉。
“我,我没有!你休要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让下人给你送什么银子!此事绝对与我无关!”赵姨娘一双杏目圆瞪,往日里温婉的美人看起来就有些吓人了。
与自己不对盘的柳姨娘死了,赵姨娘本来在边上看热闹,不想事情扯到自己身上。
周老太太没想到这里头和赵姨娘拉扯上什么关系,看了一眼跟在赵姨娘身后的婢女,拧眉质问道:“珍儿是你身边得力的人,怎么今日不见跟在身边!”
柳姨娘的死有些莫名,周老夫人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是要说府里有人对柳姨娘下手,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毕竟从前柳明月怯懦,可不会如今日这般强硬。
这个丫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了,这些人作死,怎么就拿捏到柳明月头上!
赵姨娘面色铁青,咬牙解释:“昨日珍儿就没在妾身跟前伺候,妾身以为她是偷懒,并没有注意,还不等妾身差人去找,府里就出了事。”
她才说罢,柳明月就指着她骂:“你既然要动手,自然会提前盘算好,你将人悄悄藏起来了是不是?或是担心事情败露杀人灭口,你好生歹毒!”
赵姨娘确实看柳姨娘不顺眼,但眼下觉得自己真真受了天大的冤枉。
“你!”赵姨娘性情本来就不算多温婉,不过是喜欢在周军远面前做样子,这会子被柳明月指摘,气性上来,也就不藏着那泼辣劲。
“是你杀了我娘!一定是你!”柳明月才没了母亲,而柳氏是她在实践最后的血亲,为此癫狂是人之常情。
赵姨娘看这对母女不爽快不是一两日,当即就怼道:“世子妃你别血口喷人!珍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未查明,怎就是我谋害柳氏?”
赵姨娘自认事情不是自己做的,珍儿不见,柳明月手里没有证据,还有谁能开罪发落她不成?
“世子妃,我知道你心系柳氏,想为她讨回公道,但没有证据的事不可妄断。”周老夫人不悦地看了赵姨娘一眼,让她先静下来。
往日里赵姨娘就不会察言观色,这会哪里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得意道:“老夫人所言极是!我犯不着害柳氏!”
柳明月双唇紧抿,没有说话,柳姨娘‘死’,她身为柳姨娘的女儿当然要做出女儿该有的样子来。
不过她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就是赵姨娘动的手,赵姨娘只怕不会被重罚。无妨,日后有的是机会。
“没想到才短短几日的功夫,柳姨娘竟然以如此令人意外的方式离世,不久前,赵姨娘与柳姨娘起争执,那之后柳姨娘就病倒,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