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吓傻了的李令月,在外人看来,却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小道士们无比钦佩万分,到底是公主,连老虎都不放在眼里。
早已吓哭的宫儿,哪管了那么多,鼓起勇气上前将李令月拼命地往后拉拽。
“公主,快,快点离开!!”
回过神来的李令月,顿时柳眉一竖,甩开宫儿的拉拽,沉声喝道:“拿鞭来!”
人群中一个小道士赶紧递上手中长鞭。
李令月长鞭在手,想也不想,狠狠地就朝大黄抽了上去。
“你这该死的畜生,看我今儿个不打死你!”
李令月差点死在大黄爪牙之下,自然要拿这畜生撒气,对着大黄就是一通抽打。
被拴住的大黄绕着立柱,一边挣脱,一边发出震天的嘶吼。
铁链发出“咔咔”的声响,立柱在大黄的拉拽下,开始不住地震动,以致于大殿屋顶的瓦砾噼里啪啦不断掉落,小道士们被这一幕吓得连连抱头躲避。
“观主,别再打了,再打屋顶就要塌了!”
“是啊!观主,万一老虎挣脱了铁链,我们都完啦!”
弟子们的求饶,李令月充耳不闻,她挥舞着鞭子,势必要驯服这头野兽,让它知道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老虎。
一顿抽打之后,大黄愈发狂躁,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李令月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又对旁人说道:
“去!把厨房的菜刀拿来,本观主要亲手宰了它,给大伙儿打打牙祭!”
众人赶忙再劝:
“观主,使不得啊!道观内不能杀生!”
“是啊观主,我等皆食素食,不可破了荤戒!”
“观主您消消气,还是将这大虫移交官府处置!”
众弟子七嘴八舌地劝解,李令月气也消了大半,老实说,她与大黄相处的时日不短,本以为跟这畜生有了感情,结果昨晚这畜生竟然背刺她,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提出索要的条件,想彻底驯服它,如今一看,估计难上加难。
正在此时,守门的小道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观主,灵云师兄回来了!”
李令月一听,旋即说道:“在哪儿,带来见我!”
小道童指着大门的方向禀告道:“观主,灵云师兄正在门外跪着,说自己是罪人,没脸再踏进道观!”
李令月眉头一皱,心生不悦,灵云的举动看似是在赎罪,实则是在将自己的军,自己堂堂一个观主,怎好意思跟一个弟子较劲,现在大伙都知道了,又怎好让她一直跪在外面?自己又不是玉真子。
“呸!”李令月朝呲牙的大黄吐了一口唾沫,留下一句“回头再收拾你”的狠话,便扬长而去。
来到大门口,果真瞧见一身道袍的灵云,恭恭敬敬地跪在门口的青石板上。
见李令月出来,灵云脸上一喜,随即又忐忑不安地低下头。
“弟子为救亲人,行了欺师灭祖之事,已是道观罪人,请观主责罚!”灵云哽咽一句,脑袋朝低,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李令月双手抱怀,既没阻拦,也没搭茬,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灵云三拜。
不明觉厉的宫儿赶忙上前搀扶:“灵云姐姐,你快起来,这是为何?”
任凭宫儿怎么搀扶,灵云就是长跪不起,拉着拉着,灵云‘哇’的一声,头埋进宫儿腹部大声哭泣。
“公主,灵云师姐怎么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头一脸的疑惑,并不知道灵云在豫王府帮着李常孝诬陷自己的事。
李令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冲二人说道:
“行啦,本观主既往不咎便是!宫儿,带她去后院洗漱一番,哭哭啼啼跪在门外,像什么样子!”
哭得梨花带雨的灵云大喜过望,连忙又磕了三个头。
“多谢观主,弟子此来,想见弟弟一面,求观主开恩!”
原来是抱着目的而来,李令月眉头微皱,灵云能平安从豫王府出来,肯定是阿牛帮了大忙,知道弟弟的行踪,也就不足为奇了。
转念一想,灵云姐弟也没什么大错,他们只不过是被柳妖姬拿来考验自己的工具罢了,终归是苦命人,天杀要利用他们,豫王府也要利用他们,他们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心一软,也就默认了灵云的请求。
三人来到少年的住处,姐弟俩一见面,自然免不了抱头痛哭一番,李令月端坐在桌前,手指拨动着一个空空的茶杯,静静地看着姐弟二人。
许久之后,那少年一瘸一拐地来到桌前,然后“扑通”一下,跪在李令月面前。
“多谢公主救回我阿姊,观主大恩大德,小宝当牛做马,也必定报答!”
说罢,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很快就升起看一片淤青。
呵呵,算你小子有良心。
李令月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随即惊愕道:“等等,你刚才自称什么,小宝,难道你的名字叫韦小宝?”
韦小宝不知李令月为何一听这名字这般惊讶,也没多想,如实答道:
“回公主,小的名字是家父韦良辰所取,就叫韦小宝!”
我靠,你小子以后该不会也娶七个老婆吧,真是个活脱脱的大渣男,呸!
见李令月脸色阴晴不定,灵云生怕自己弟弟说错话,连忙解释道:
“观主,实不相瞒,小宝乃弟子的堂弟,是弟子大伯家的独子,我们姐弟二人来自韦家碾一个小山村,弟子句句属实,不敢对观主有任何欺瞒。”
回过神来的李令月无所谓地笑道:“你们的事,我已知晓,想要活命,就不要再去招惹豫王府的人。”
昨日从韦小宝的口中,李令月已经得知韦家碾的遭遇。
韦家碾本是一个在山顶的村落,三年前的某一天,当地的县令带着一群兵丁来到他们村里,说是奉朝廷之命,抽调青壮年到东都洛河修建防洪堤坝。
没成想村里男丁刚被带走不久,那群兵丁突然折身返回,冲进村里,见人就杀,不到半个时辰,将整个村子里的老幼妇孺被屠戮殆尽,最后一把火,烧掉全部尸体,骨灰集中掩埋。这就能解释当初何山调查村落的时候,各家房屋的物品俱在,人却神秘消失了。
灵云姐弟之所以能幸免,是被韦小宝的奶奶藏进了放置在家中的寿棺之内,姐弟俩才逃过一劫(古代老百姓家中会提前给高寿的老人准备寿棺)。
为了寻找亲人,姐弟俩结伴来到东都,本以为能在河堤上找到韦家碾的男丁,但修筑河堤的外围有折冲府的兵丁把守。
姐弟俩只得寄宿在城中一户亲戚家中,平日里,姐弟俩都会去河堤外围偷偷查看,结果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那些修筑河堤的男丁,一旦患病或者伤残,都会被兵丁带到河滩上一一杀害,尸体就地掩埋或者绑上石头沉入河底。
河堤明明修好了,但官府又下令秘密拆除,来年开春,又继续修筑。
如此反反复复,河堤的工程永远修不好,修筑河堤的劳役却一批批死去。
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竟然是豫王府。
姐弟俩经常会看到李常孝骑着高头大马巡视河堤的情形,当初来韦家碾抓人的那个县令每年会送来一批新抓的男丁,但不知为何,去年某一天,这个县令在河堤上被李常孝手下活活打死了。
为了报仇,韦小宝不顾灵云的阻拦,去了豫王府当杂役,想着行刺李常孝,结果事败侥幸逃出来,才捡回了一条命。
如今听李令月的意思,让姐俩放弃报仇的念头,年轻气盛的韦小宝哪肯顺从。
他站起身来,用坚毅的眼神看着李令月:“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公主的恩情,小的来世再报,阿姊,我们走!”
说罢,牵起灵云的手,就要往外面走。
李令月也不阻拦,而是看着二人,冷笑道:“你们无权无势,拿什么报仇?现在去豫王府,只会白白丢掉性命,愚蠢至极!”
“丢掉性命总比苟且偷生强!”韦小宝不岔地说道。
“啪”的一声,李令月抄起杯子往桌子上一砸,杯子瞬间碎成七八瓣。
这一举动,吓得宫儿啊的一声尖叫,也让正准备离开的姐弟俩停下了脚步。
李令月抄起桌上的瓷杯残渣,走到姐弟俩跟前,手一摊,严肃地说道:
“你们想送死,本公主不拦着,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今你俩的处境,就如同这只杯子,知晓轻轻一用力,就碎得连渣渣都不剩,当然!你们死了也就死了,可残害你们亲人的凶手,却依旧逍遥法外,九泉之下,你们又如何面对冤死的亡魂?!”
韦小宝还想说什么,灵云扯了扯他的衣袖,很明显,李令月说的是实话,姐弟俩多少听进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