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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

徐福猛地坐起,大口地喘着粗气。

“原来是梦啊!”徐福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松了口气。

奇怪了,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还做了那么离奇的梦,居然梦见一个红疙瘩从天上掉下来砸死了黄有财家的牛,自己还吃了牛肉,太荒唐了。

徐福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大坑里,身旁还有一堆骨头。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梦是真的?

自己真的吃了黄有财家的牛?

徐福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感觉随时都要一头栽倒,不过一阵腹痛如潮水一般涌来,让他暂时没法再逃避现实。

“难道是吃坏了肚子?”徐福捂着肚子爬起来。

这片林子里就他一个人,也没什么好讲究,刚准备就地解决一下,起身的时候一把按在一块硬物上,扎了徐福的手一下。

“这是什么?”徐福感觉不像是块石头,抓起来一看,居然是砸死牛的那块红疙瘩,不过此时已褪去红色,变成青黑,除了大小,模样与那梦中的炼丹炉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这炼丹炉此时只有拇指大小,看上去像个铁铸的怪葫芦,还有三个细小的腿,看起来颇为精致。

“怎么就变小了?”

徐福没心思细想,肚子实在疼得要命,也不管那么多了,脱了裤子就直接蹲在坑里痛痛快快地拉了起来。

半柱香后,徐福才爬出大坑,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抓了几把杂草进坑里遮挡住那一大滩秽物,这才赶忙逃到一边。

“太臭了!比牛圈还臭,一年加起来也拉不了这么多啊!”徐福感叹了一声,不过此时也觉得浑身轻快舒畅,昨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徐福此时总算静下心来,一边揣摩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边把玩着手里那个小小的炼丹炉。

“你是昨天那个吗?还是昨天那个大的下的崽儿啊?”徐福被自己的话逗乐了,随即笑道:“小崽子就小崽子吧,你使劲儿吃,快点长大!”

话音刚落,炼丹炉青光一闪,猛地长到一尺高。

“鬼啊!”

徐福吓了一跳,如烫手一般丢下炼丹炉,朝一边跑去,跑了百十步回头却发觉身后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又有些不甘心的壮起胆子慢慢走了回去,见那炼丹炉老老实实躺在地上,暗骂了自己一句“胆小鬼”,又小心翼翼地拾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

此时这个炼丹炉如今已比他的巴掌大了一点,依旧是青黑色,看上去像铁,却比铁要轻很多,从上到下都篆刻着古怪的花纹图案,两下分两层,都有盖子,可以打开。

“这个,放上炭不就能当个手炉了?”徐福突然惊喜地想到一个用处。

地主黄有财就有个黑陶手炉,一入冬就成天捧在怀里,让手上生冻疮的徐福很是羡慕,他从没想过这么快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手炉。

“可怎么能藏起来呢?”徐福又开始犯愁了,就这么拿回去,肯定会被黄大福和他那几个狗腿子抢走。黄大福可是出了名的爱抢东西,只要见了别人的东西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抢了再说。

“对了,你不是会变吗?来,变一个,小!”徐福话音刚落,手中的炼丹炉青光一闪,瞬间就变成拇指大小。

“哈哈……捡到宝了。”徐福举起来狠狠地亲了一口,嘴里大叫:“再来,大!”炼丹炉又变了回来。

徐福玩了一阵子,把变小的炼丹炉和长生牌绑在一起,看起来有点儿别扭,不过也没别的好办法,自己的口袋里的窟窿都比这炼丹炉大,实在是放不住。

无处投奔,还是得回去。徐福这一路上走得虽慢,但脑袋转得飞快,他很清楚,若是实话实说,肯定没人信,反正都是没人信,那就干脆往邪乎了说,只要不承认自己吃过牛肉,未必不能逃过这一劫。

“不好啦!不好啦!”徐福眼见已快到村口,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一边大喊大叫,一边跌跌撞撞地朝黄有财跑去。

“徐狗,你不是找牛去了吗?牛呢?”黄大福正巧爬在墙头上玩,头一个就看见远远跑来的徐福,怒声问道。

因为徐福名字里有个福字,这让黄大福很不满,平日里没少找茬,也从不叫徐福的名字,都是以徐狗代之。徐福权当狗叫,根本不做理会。

“不好了,牛让妖怪给吃了!”徐福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气喘吁吁地说道。

“妖怪……哎呀!”

就听一声惨叫,黄大福竟然被吓得从墙上摔了下来,倒在地上,捂着胳膊嚎啕大哭。

“大福怎么了?”黄有财听到儿子的哭声,忙从里屋出来,见此情形,也是一惊,赶紧喊管家去找大夫,吩咐家丁先把黄大福抱进屋里。

众人忙作一团,徐福乐得没人搭理,偷偷溜回了牛棚旁的屋子,爬上属于自己的那张摇摇晃晃的旧木床。

这屋子是旧牛棚改成的,低矮潮湿,霉烂味、脚臭味、牛粪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可就这么个狭小的地方,挤了六个放牛娃,也亏着人多,要不然冬天指定得冻死。

徐福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炼丹炉,想着冬天抱着它的暖和感觉,心里美滋滋的。

“徐福,老爷叫你。”

徐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险些睡着了,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句,赶忙起身出了棚屋,平复了一下紧张地心情,跟着一个家丁,从一处小门儿进了黄家大宅。

徐福只有第一天来黄家时进过这个宅院,这也是他见过最气派的地方,当时就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使劲儿攒钱,买一座一样大,一样好看的宅子!后来听那些大人闲聊才知道,就算在黄家不吃不喝干十辈子,也别想买得起这么大的宅子。

“老爷,人带到。”那家丁站在门口禀报完,便低头站在一边。

徐福见门帘一动,黄有财从中走了出来。

说起黄有财,最初在徐福眼里是个极为和善的富家翁,平日里一直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胖乎乎地大圆脸上很少有怒容,眼睛不大,笑的时候就会眯到一起。

徐福之前很爱看黄有财笑,直到姥姥去世后,他让管家带着一群家丁将自己赶出屋去,用那副熟悉的笑脸逼着自己画押时,徐福才看清这人的嘴脸。

“小徐来啦。”

黄有财刚出门便有下人搬来了椅子,面上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嘴里客套地说道。

“见过黄老爷。”徐福低头行礼,这是黄家的规矩,自进黄家第一天起,就有人教自己见到黄老爷该怎么做,这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老爷,这人什么味儿啊?”一名颇有些姿色的年轻小妾站在黄有财身后,突然捂着鼻子娇嗔道。

黄有财也皱了皱鼻子,管家牛八不等黄有财吩咐,憋了一口气,快步上前,喝令徐福往后站出去一大截。

“你说,我那头黄牛让妖怪给吃了。”黄有财接过下人端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小口,轻声问道:“你看见了?”

“是。”徐福应道,只觉得心几乎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那妖怪长什么样?”黄有财问。

“那妖怪有一丈多高,浑身通红,满口獠牙,一口就把那牛咬成两截。”徐福绘声绘色地答道,反正没人看见,自己随意胡诌即可。

“胡说八道!”一旁的牛管家听不下去了,厉声喝道:“从没听说有这样的妖怪,怎么就让你碰上了?”

“我也不知道,赶巧了吧?”徐福被喝斥声吓了一跳,面露慌张的神色,小声答道。

“牛壮什么时候回来?”黄有财问向管家。

“爹,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个少年的呼喊。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个微胖的高个子少年领着几个放牛娃在门口被家丁拦了下来。

“让他们进来!”黄有财吩咐了一句。外人想进这宅院,必须经黄有财点头,就算是管家的儿子也不能随意进出。

“黄老爷好!”那叫牛壮的少年长得倒是十分高大,不过脸上还是稚气未脱,一进门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少年刚走到徐福身边时,院中的众人就闻到一阵扑鼻的恶臭,那小妾干脆躲回屋里,黄有财也端起茶水,迟迟没有放下,似乎是想用茶香挡挡这难闻的味道。

“你怎么回事?”牛八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忙上前厉声问道。

“爹,我这不是听你的去那边林子里去找牛嘛,不知道是谁在那挖了个大粪坑,还用干草挡着,我没留神就滑下去了……”牛壮越说声越小,最后那一句还没说完就被牛八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废物!”牛八恨铁不成钢道。他本是黄家的家丁,后来因为姓牛而被黄有财重用,盼着儿子能接自己的班,就给他安排了个牛棚管事的闲散活,让他多陪着黄大福玩耍,谁知道安排他这么点儿小事儿都能丢人现眼。

“找着牛了吗?”黄有财强忍着臭味开口问道。

“只在粪坑里看见一些骨头和内脏,肉都没了。”牛壮低头答道。

“先去洗洗吧!”

黄有财一听心爱的牛真死了,心里极不是滋味,脸上已没了笑意,喝退牛壮,又看着一旁的徐福微微皱起了眉头。

“老爷,您看这样如何?”牛八凑上前,在黄有财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只见黄有财微微点了点头,就起身回了屋里。

“徐福,我再问你一遍,黄老爷家的牛是不是你吃的?”管家走到徐福跟前,厉声问道。

“不是!”徐福语气很坚定。

“好,这么说你昨夜开始就没吃饭,这眼看就要晌午了,我请你吃顿饱的!”牛八说完就叫上徐福朝后院走去。

徐福一路跟着,绕过中间的大屋,又过了两道门,进到宅院的一个角落。

角落里有一间十分宽敞的屋子,此时开着窗,锅碗碰撞声夹杂着菜香从中飘出来。

“老王,拿三十个馒头。”牛八高声叫道。

“好嘞!”屋里传出一声粗重的回应。

没多时,三大个拳头大小的馒头装作一盘,便摆在屋前的一条长桌上。

“你要是能吃得了这些馒头,就证明这牛不是你吃的,若是吃不了,那你就等着在黄老爷家干一辈子吧!”牛八恶狠狠地说道。

“没有菜吗?”徐福望着热气腾腾的馒头,没有着急动手,自己昨夜吃了那么多肉,现在还没觉得饿,于是打算跟这个跟这个狐假虎威的牛管家磨蹭一阵子。

“要菜?好啊,能吃多少吃多少,老王,你看着他,让他吃个够!”管家吩咐完毕,瞪了徐福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给!”

老王是后厨的管事人,平日里最见不得脏乱,徐福现在的模样让老王恨不得躲到十丈外去,但管家已经发话了,老王只好强忍着恶心,给徐福端来一大盘刚炒熟的青菜豆腐,刚放下盘子,就立马逃也似的回到厨房。

徐福看着眼前的饭菜,心中感慨万千:“要是能带走就好了!”想想若是每天晚上饿醒的时候能有馒头吃,那得是多么惬意的日子啊!

“带不走就多吃点!”徐福打定主意坚决不能吃亏,抓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

“真香!”徐福原本不怎么饿,但一开吃就觉得停不下来。刚吃了五六个馒头,菜就吃光了。

“老王,加菜!”

难得管家开口让随便吃,徐福也没大没小的吆喝起来。

老王没出来,不过出来一个比徐福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手里端着两盘菜。徐福认得,这人是老王的儿子,大家都叫他小王。

小王是给后厨打杂的,比徐福大不了多少,平日里经常跟这群吃不饱饭的放牛娃讲他吃过的那些美食,每每馋得众人口水横流才肯罢休。

这回他端来两大盘菜,其中一盘居然还有荤腥,这让徐福眼前一亮,这菜可比这馒头还要好吃,既然可以敞开了吃……

两个馒头下肚,两盘菜吃了个底朝天。

“加菜!”

……

徐福一个馒头一盘菜,吃到最后,老王不得不趁着他吃的工夫赶紧去做,徐福身前的桌上则很快摆满了空盘子,盘子底的油汤都被徐福用馒头擦了个干净,跟洗过似的。

眼见馒头还剩两个,菜却迟迟没有上来,徐福敲着桌子问道:“菜呢?”

“没菜了!”老王的声音从窗户里传来,但人没有露面。

“没菜我可走了啊。”徐福把剩下的俩馒头塞进怀里,也不等老王回答,起身便往外走,出门后,径直回了棚屋。

回到棚屋后,徐福顺手把馒头塞在狗蛋的枕头下,这才爬上自己的床。

躺在床上,徐福仔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满是疑问。上次吃了半头牛,这回又吃了这么多馒头和菜,这肚子居然装得下,甚至都没觉得很撑,真是太奇怪了!不过老王的手艺还真不错,做的菜很好吃。

吃了那么多,此时一躺在床上,竟有些犯困了,屋里的人都出去放牛,一时也回不来,正好没人打扰。

徐福这边在床上打盹儿,却不知黄家的后厨已经闹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