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点。”
兔妖看似在回答江陵，实际上已经困得对自己在说什么没有意识了。
但她做好了持久战的打算。
“那睡觉吧。”
江陵却出乎意料地主动提出要睡觉，兔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强迫自己克制睡意。
“那你呢？”
温瑶之所以不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碎片不睡啊。
“我也睡觉。”
少年点了点头，唇角勾起，眼神里也溢满了温柔的笑意。
兔妖恍惚间觉得小统之前说的都不对。
哪怕有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但碎片……就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啊。
“唔，好。”
兔妖揉了揉眼尾因为打哈欠流出来的眼泪。
看来是真的把碎片的毛顺好了。
兔妖一直都提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了回去。
—
江陵盯着面前的人出神。
床上的少女闭着眼，红润的唇微微张着一条很小的缝隙。
似乎在嘟囔什么。
刚才温瑶半睁半闭着眼睛去洗漱、换了睡衣，出来以后倒头就躺在了床上，也不管他还在不在房间里。
那种完全拿少女无可奈何的情绪又涌上了心头，江陵却并不讨厌。
心脏被柔软又有些酸涩的情绪包裹，少年的眉眼也不自觉地放得柔和了。
他抬手把少女的被角往上拉了拉，侧着耳朵去听她说的话。
“江陵，你说那道题不做辅助线了，解三角形会不会好一点……”
少女的声音很小，与其说是在说话，不如说是在小声呢喃。
江陵轻笑了一声。
“嗯。”
温瑶的话没有头绪，但是江陵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她说的是哪道题。
那道题如果选择解三角形的方法的确会简单不少，只是要算的部分会比较多，江陵觉得温瑶可能会不喜欢。
就没有在当时提出来。
她却自己提出来了。
温瑶一开始的数学成绩并不好，但总能一点点变得很好。
这也是江陵第无数次见证、或者说陪伴着她经历这个过程了。
“嗯，我在呢……“
少女的眉微微皱着，有一点纠结的样子，显然还在说梦话。
江陵知道她在说梦话，却也还是说了一句——
“嗯，我也在。”
—
“温瑶！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温母还穿着那身特意为女儿高考穿的大红旗袍。
整整一天没换衣服。
女人显得有点憔悴，保养得很好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疲态。
她的语气有些严厉，没有叫温瑶小名，而是直呼了她的大名。
“妈妈……”
兔妖嗫嚅了半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虽然决定好了不参加今年的高考，和江陵一起再复读一年。
但是却没办法给温父温母一个正当的理由啊。
一般人都接受不了“参加考试就会死亡、会陷入轮回”这样的荒唐设定吧。
不过事实就是这样。
兔妖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了守在旁边一夜没睡的江陵。
为什么她很笃定他一夜没睡呢？
清澈的眼白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脸上甚至冒出了一点胡茬，和那个清爽的高中少年反差很大。
只一夜而已啊。
江陵的这种反应，兔妖想不相信所谓“轮回”也不行。
而且她没去参加高考第一天的考试，在江陵家待了一天，果然就好好地活到了第二天。
兔妖对江陵的话信任度更高了一层。
但要……她怎么跟温父温母交代呢……
老实说，温瑶没想到第二天江陵就会放她回温家。
按她的预想来看，还以为江陵会直接快进到“囚禁play”，起码要让她在家里待几个月才会好。
兔妖甚至在心里都做好了这几个月应该刷哪些题的计划。
结果一早上江陵和她吃完饭就让她回自己家里了，说温父温母很担心她。
参加考试的女儿突然不见了，肯定担心。
碎片让她回家属实是很贴心了……
才怪。
事出反常才有鬼好吧？
兔妖觉得很不对劲，但还是回了自己家里。
江陵则是出了门，也没告诉她要去做什么。
肯定有事。
但是他不说温瑶就没问。
她洗漱换好衣服以后给自己做了番心里建设，这才磨磨蹭蹭地推开门上楼了。
从五楼到六楼都不用坐电梯，只是走楼梯一分钟就到了。
江陵家和温家实在是离得太近了。
近到温瑶刚刚下楼，吸了口气准备敲门，手指还没落到门上，就和温母四目相对了。
……
再后面，温瑶的大脑已经有些不转了。
她略微呆滞地被正要出门的温母领回了屋子。
温母显然很生气，旁边的温父脸色也不好看。
“不说话？”
温母气得握紧了水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摔。
“瑶瑶，没有被人欺负吧？”
温父的情绪也不好，但还是叹息了一口，在温母和少女中间调停。
他们做父母的，别的倒还好。
不管温瑶是出于什么理由突然在高考这样的大事里消失一整天。
他们最担心的当然是温瑶的安危。
有没有被坏人欺负。
兔妖摇了摇头。
“那就好。吃饭了吗？爸爸给你做点什么吃啊？”
温父稍稍松了口气。
温母的态度也和缓了一点。
“昨天还给你烤了香草味的饼干，也不知道你人去哪了，全都剩下了。”
女人长叹一声。
“人没事就好。”
温父揽过温母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系统：怎么不仅要吃宿主和碎片的狗粮，还要吃原主父母的狗粮。
谢谢投喂，吃太饱了。
—
少女轻轻打了个嗝。
温瑶在江陵家就吃过早餐了。
但是由于没想好怎么和温父温母解释，她只好沉默地又在温家吃了一顿饭……呃，还有饼干。
香草味饼干。好吃。
吃的时候她也突然想到。
江陵第一次就送她东西就是香草味的东西，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
现在想想。
可能是因为他重复经历了很多次，才能对她的喜好掌握得这么精准吧。
“瑶瑶，现在该说说了吧？你一句话都不说，妈妈很担心啊……”
和刚才的严肃凶恶不同，温母现在软下了语气，听得兔妖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妈妈，其实……”
“阿姨好。”
兔妖刚要说点什么，少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江陵？”
温母惊呼一声。
温瑶虽然没有惊呼，但是在心里同样惊讶地无以复加。
原因无他。
“小统，我早上和碎片分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吧？”
大部分时间都是系统主动和温瑶吐槽。
但当兔妖的情绪起伏过大的时候，她也会主动跟系统吐槽。
就比如现在。
“是的，宿主，最多只是有点憔悴，完全没有这样。”
系统十分理解温瑶为什么这么问它。
碎片他现在——
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也有划痕。
别人一看就会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故。
“叔叔阿姨好，我怕你们误会瑶瑶，赶紧从医院赶过来了。”
“是啊，这孩子，走得这么急，也不怕再摔了。”
另一道女声从江陵身后传来。
赫然就是江母。
如果不是碎片告诉她，温瑶大概率不会想到江父江母都是他找人扮演的。
实在是……太像一对寻常人家的父母了。
而且江父江母的容貌都有一点像碎片。
说是父母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江母的声音里暗含嗔怪。
“江爸爸，江妈妈，你们这是？”
温父微微坐直了身体，疑惑地看着来人。
怎么江陵一家三口全来他家了？
少年嘴唇开合，似乎是想说点什么。
却被江母用眼神制止了——
“温妈妈，温爸爸……是这样的。”
两人的这番互动看得兔妖和系统都是一愣：“……”
要不是提前知道了碎片和“父母”的关系。
就说这种真实自然的演技……他们怎么也怀疑不了啊。
接下来的故事走向让兔妖和系统更是瞠目结舌。
江母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一个“温瑶看到江陵出车祸极速送他去救治”的感人故事。
甚至各种细节乍一听都没有大问题。
而且因为情绪非常饱满。
连带着的温瑶都有些感动了。
她放下考试护送受伤的江陵同学，可真是善良又热心。
虽然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原来是这样啊……小陵他没事吧？”
温母听完女人的这番话后沉默了半晌。
出于礼节，她还是先关心了下江陵的伤势。
这孩子也算是她和温父看着长大的了。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缠着纱布就从医院跑到她家了，温母就是心底里再埋怨这件事耽误了女儿高考，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在生命健康面前，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小陵他的胳膊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说最近肯定不能去参加考试了。”
江母边说边叹气，脸上显出几分窘迫
“就是……对不起你们家瑶瑶啊，多好的孩子，要不是为了我们家江陵，肯定能在这次考试中大显身手、一举夺魁的。”
“我们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抱歉好了，我们一定会帮瑶瑶办好全套的复读手续，找最好的老师，需要任何赔偿，我们都非常乐意承担……”
女人眼眶红了，一脸慈爱地看着温瑶。
兔妖：谢谢，有点起鸡皮疙瘩了。
眼见着江母越来越激动，温母赶紧把泡好的茶端过来——
“江妈妈，你也别急，出了这种事也不是你们家自己能决定的。”
“是啊，别急，有什么事都好说。”
温父也在旁边跟着附和。
温瑶的成绩很好，虽然复读一年很辛苦，但如果女儿自己愿意，他们当父母的只好尊重她的选择了。
毕竟不尊重也没什么办法。
她已经为了帮江陵耽误了这次考试。
天爷呦。
为什么这两个孩子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出了事。
温母把桌子上给温瑶准备的香草味饼干朝着少年的方向推了推。
“唉……可怜的孩子……”
—
“宿主，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系统的机械音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温瑶。
“嗯，糊弄过去了。”
兔妖也还有点恍惚。
江陵和他雇的父母已经回去了。
只剩下兔妖和系统留在温家。
就像看了一场大戏一样。
江陵简直像在给温父温母灌了迷魂汤。
在兔妖听来都觉得有点不对劲的话，放在温父温母那，居然就这么接受了。
但是转念一想，兔妖也释然了。
碎片指不定轮回了多少次了，不仅对她的喜欢了如指掌，恐怕对温父温母的喜好也是相当清楚。
知道他们爱听什么样的话。
而且过了温父温母这关，才算是真的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唯一的隐患就是不知道原主心愿的实现有没有时间限制。
这个她担心也没用。
高考只会一年举行一次，她没办法改变什么。
等等。
“小统，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自主招生政策啊？”
温瑶突然想起来了这茬。
三中并不重视竞赛，学生基本上都是通过高考上大学的。
但是不代表这个世界没有竞赛招生的机制。
“诶……宿主，好像是有……我搜搜看。”
系统一秒明白了温瑶的意思，马上打开了自己的智能搜索引擎。
“真的有诶宿主，我把资料都发给你，你也再问问学校。”
系统兴冲冲地说道。
温瑶也很兴奋。
这样或许不用等那么久。
哪怕要明年九月份再开学。
但起码通过竞赛，她有机会早一点锁定清大。
“好！”
兔妖的声音很坚定。
—
温瑶觉得江陵给温父温母灌了迷魂汤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这才第二天一大早，温母就睡眼惺忪的她从床上拎了起来。
要带她去医院探望江陵。
“妈妈，我是因为他才没能参加这次高考的。”
兔妖小声地提醒了一下温母。
“我知道，见义勇为，我们家瑶瑶长大了。”
温母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别看耽误了一年高考。
但是通过这件事，再加上未来两个人一起复读一年……
这不是感情基础就越来越深厚了？到时候上大写在一起，大学毕业说不定可以直接结婚。
就像她和温父当年一样。
还得是校园恋爱美好啊。
咳咳，想远了。
“妈妈，你在想什么？”
温母半天没回温瑶，她看着对方脸颊那抹可疑的浅粉色，额角忍不住抽动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