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在这里说浑话,你若是闲着没事做,就去把我的马车洗一洗。”
“这怎么能叫浑话?”宋念笑道:“如果我说你要是个女子我定然娶了你,整个九州我都给你打下来,这才叫浑话。”
褚师潼一脸嫌弃的说道:“你快些闭嘴吧,再让你说下去我明儿个就该出家了!”
宋念扬声笑的不亦乐乎。
阿英这时凑了过来,低声在宋念耳边说了什么,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眸光深邃的看了阿英一眼。
阿英立刻低下头去。
褚师潼在一旁看着,觉得有点奇怪。
宋念的性子再开朗不过,就算是扔条狗给他,都能唠上两个时辰。
为何他的近身小侍阿英这样沉默寡言。
宋念转过头,脸上又带上了笑容。
“小七,家里派人给我传话来了,二哥先出去一下,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要太想我。”
褚师潼正好也想继续看看如霜传的信,顺势道:“你快些走吧,别在这里烦我。”
宋念转身离开了房间,一路来到了客栈的后院。
后院站着一位黑衣人,浑身上下包裹的十分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腰上佩戴着一枚金色的令牌,令牌上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芙蓉花。
见到宋念,黑衣人立刻上前行礼。
“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宋念沉下脸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开口道。
“不是说了吗?在这里别叫我太子殿下。”
黑衣人道:“属下知罪,请公子责罚。”
宋念没耐心的说道:“别说废话,是不是我老爹又在喊我回去?”
“陛下和娘娘听说北青起了疫情,对您十分担心,想让您快些回青莲。”
“不回。”宋念道:“跟他们说,要是还不断了给我找太子妃的念想,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黑衣人语气苦涩的劝道:“殿下,陛下整日繁忙操心国事,实在是需要您回青莲帮忙,娘娘和公主都一直记挂着您,为您食不下咽夜不能寝,您来北青都快一年了,也该回去了......”
宋念随手摘下院子里的一朵野花,态度不冷不热,甚至有些好笑的问道:“你这话是宋明珠教你的吧?”
黑衣人目光飘忽道:“不、不是公主教的......是属下自己想的。”
“你告诉我老爹和老娘,他们不打消给我娶亲的想法我是不会回去的,再告诉宋明珠,若是再跟跟你胡说八道,我回去多少得揍她一顿。”
“殿下......”黑衣人无奈道:“您离开的这一年, 青莲上下流言四起,若是再不回去,怕是大家都以为您......”
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宋念闻言,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道:“这样吧,你让他先把之前给我定的亲退了,退婚书送来,我就回去,顺便跟老头子说一句,别总催我,我在这儿认了两个极为不错的兄弟,等回了青莲要赏几个王位给他们玩玩儿,让他别不舍得那仨瓜俩枣的。”
“啊?”
黑衣人满眼的震惊,“殿下,您是认真的吗?”
宋念小心翼翼把花收起来,随口道:“能说出口的话,自然是思虑之后的话。”
黑衣人有些懵,更多的是一种对宋念说出来的话的震惊,有些手足无措的问道:“若是、若是陛下不同意怎么办?毕竟陛下和娘娘都一直想着给您成婚这件事……”
宋念有些烦躁的起身往回走,“你让他们少废话,想让我回去就闭嘴别再催我,否则信不信我现在就自宫让老宋家断了根脉?”
黑衣人连忙道:“别别别!殿下息怒!”
宋念带着花掀起帘子回了客栈,临走不忘说道:“你赶紧滚,别在这里碍眼。”
......
褚师潼看完了信,宋念也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朵不知道从哪儿摘来的花,跟送宝贝似的送到褚师潼面前,道:“小七看看,可好看?”
褚师潼微征一瞬,望向他。
“二哥这是要送给我?”
宋念看了一眼空旷的屋中,道:“这屋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其他人?”
褚师潼突然笑了,随手接过了这朵花。
“我还以为是什么名贵的花,没想到二哥送花也这样敷衍,是从哪个路口捡来的?”
宋念看褚师潼表面很嫌弃,动作间却十分小心,心里不由得十分畅快。
“后院捡的,你若喜欢,我再给你捡一朵。”
果然,弟弟就是比妹妹好,眼光都跟自己一样。
若是这花送给宋明珠,还不被她直接扔到池塘里嫌弃。
“我又不是要饭的,让你天天给我捡东西做什么?”
褚师潼望着这朵火红的野花,不自觉的想起了司景离眉心的朱砂,道:“我听说青莲有种金色的芙蓉花极为漂亮,若是有生之年有幸看一看就好了。”
宋念两步走到褚师潼的床前,毫不客气的直接躺了上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道:“青莲的映日芙蓉确实好看,毕竟是王室专用的嘛,哪日有空去青莲,我进宫给你偷一朵回来。”
“少吹牛了。”
褚师潼道:“青莲国富兵强,跟北青可不一样,听说他们王宫都有天罗地网,想凭轻功入宫根本不可能。”
宋念只是笑笑,并没多在意。
“那又如何,我想去就去,想走就走,谁能拦住我。”
褚师潼知道他的性子,赶紧劝道:“我不过说说,又不是真的想看,你可别发疯,你要是为了这么一朵花被乱刀砍死,我还不得愧疚的吃不下饭?”
宋念忽的在床上转过身,一手抱着褚师潼的枕头,一手支着下巴,如墨的长发散乱的垂下,俊美的脸上带着些慵懒肆意的神色。
“我为小七摘花而死,而小七这个小没良心的只是愧疚的吃不下饭?”
“那不然呢?”
鬼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用没良心来形容她,褚师潼自认为这辈子已经很有良心了。
褚师潼从窗边的椅子起身走近,低头看着在自己床上肆意妄为的宋念。
若非自己没有司景离那样的洁癖,恐怕宋念早被踹下床了。
宋念亦扔掉了枕头,躺在床上伸开双臂,抬头认真看着她。
“若我为你而死,你要为我殉情才对,再加上大哥,你俩都要给我殉情。”
褚师潼弯腰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雪白枕头上的灰,道:“那叫陪葬。”
宋念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也可以这样说。”
褚师潼把枕头放回床上,自己也寻了个靠边的地方躺着,她觉得自己和宋念好似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床也在这时变成了草原,可以躺在上面畅所欲言。
“那应该不太行,毕竟我有未婚夫。”
宋念一僵,猛地睁大了眼睛。
褚师潼思绪云游在外,道:“虽然他脾气大待人没礼貌爱挑食喜欢甩脸子习惯阴阳怪气还娇贵的很,不过他还有很多优点是我喜欢的。”
宋念却一直顿在褚师潼刚才那句话的最后三个字上不能回神,他侧目瞧着褚师潼,褚师潼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里有什么不对。
褚师潼继续道:“他是这世上最真心待我的人,即便有一天我被万夫所指,他亦会冲破万军前来护我,哪怕是为我万箭穿心,死之前也要支撑着爬到我脚下,死在我身旁。”
宋念堪堪回神,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他不敢表露的太过明显,也不好直接问,只得继续接话。
“你说的这些,不过是因为他能力还不足够保护你。若是你可以找到能够完全保护你的人,你不会有被万夫所指的一天,因为天下人不敢。”
“说是这么说。”褚师潼有些尴尬的笑笑,“不过每个人和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既然已经得到了这个人的真心,就不该朝三暮四去寻找旁人了,除非有一日,他亲口告诉我他变心了,否则我是不会放手的。”
“小七是个长情之人。”宋念道:“也不知弟妹究竟长什么模样,能让小七魂牵梦绕至此。”
“以后有机会带你见见。”
褚师潼说罢,忽的闭上了嘴。
见见。
怎么见?
难不成让司景离扮成女子?那岂非用谎言来掩饰谎言?
褚师潼不觉得所有人都可以接受断袖这种说法,她也没有想表露自己真实性别的意思,或许有一天会亲口告诉宋念和展昭,但肯定不是现在。
宋念故意用“弟妹”一词试探,发现褚师潼并未纠正,他开始有些怀疑是否自己真的听错了。
但这个房间如此安静,“夫妻”二字相差这么多,怎么可能听错?
还是说自己听的就是对的,但褚师潼不好意思告诉自己?
一时间,宋念也不确定了。
褚师潼从宽袖里拿出那半块满月玉,递给宋念,道:“对了,这块玉还作为信物给二哥吧,之前我家兄长冒昧收走,实在是有些不礼貌,不过他这个人就是有些没礼貌,你别介意。”
宋念接过玉佩,拿在手里细细打量,有心无意似的问道:“你兄长似乎跟你关系很好。”
褚师潼道:“一般。”
宋念试探性的说道:“可我总觉得,你这个兄长,对你有些……过于关心了。”
“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褚师潼回想了一下褚师绚之前对自己的态度,道:“我家里关系复杂,他是父亲的正室所生,并非同母,我母亲……算是个贵妾吧。”
“你看,这不就更不对劲了吗?”宋念道:“他与你并非同母,你也说了你家里家大业大,同父异母的兄弟注定生下来便是竞争关系,就算是同父同母也有竞争关系,只要掺杂了利益,所有感情都是藏着毒药的酒,绵里藏针的棉。”
“二哥的意思是他是在监视我?”
“……”
宋念突然沉默。
褚师潼追问:“不是这个意思吗?”
褚师潼本身就有这种感觉。
褚师绚私下的人手比自己只多不少,监视自己基本上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宋念看了褚师潼一眼,褚师潼的侧颜与散落的头发,无论是哪一个角度看着都是那样几乎完美无缺的惊为天人,清冷却又透着稳重,稳重的性子里还不失孩童的天真可爱。
尤其是那双浅茶色的眸子,纯净的像一汪清水。
宋念小心翼翼的问:“小七,有没有说过你的模样有些……像女子?”
褚师潼白他一眼。
“你刚才就说过了。”
“……”
宋念道:“我想说的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兄长有见不得人的特殊癖好?”
褚师潼一愣,表情茫然起来。
“什么?”
宋念振振有词的分析道:“我曾见过一人,就喜欢貌美之人,无论是男女统统来者不拒,或许你兄长因为你的外表对你觊觎之心也不一定。”
褚师潼蹙眉,沉默许久,表情愈发狰狞。
她无法接受这样大胆的想法,而且这事儿上辈子她派人监视那么久也没听说有什么不良癖好啊。
“二哥,你脑子坏掉了吧?我就这样告诉你,若是有一日兄长继承了家里,第一个要宰的人就是我。”
“你为何这么肯定?”
为何?
因为上辈子已经被第一个宰过了。
褚师潼不知道怎么说,只好随口敷衍道:“我家里情况复杂,兄弟们之间基本都想杀了对方,不可能有这种变态。再说我兄长有喜欢的女子,他以前跟我说过的。”
“哦,原来是我多想了。”
宋念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那你以后要加倍小心他。”
不用他提醒,褚师潼自己心里都清楚。
“知道啦。”
……
七月二十八日,傍晚。
褚师潼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对宋念说道:“好了别送了,我这就走了。”
宋念道:“你不让我跟着你去,那你就多加小心一些,最近荆州的疫情特别严重,可千万别传染上你。”
褚师潼懒洋洋的摆了摆手,“知道了,会小心的,这话二哥都念叨两天了。”
被人真正友好的关心的滋味,还是挺好受的。
“你小子还真是的!我为你担心你还嫌我烦,真是好心都喂了狗。”
宋念嘴上不饶人,手里却早已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金色令牌递给褚师潼。
褚师潼接过看了看,令牌很小,似乎是某种令牌的附属,没有刻着任何字,上下镶嵌着碧玉,牌面上只有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