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声还未消逝,形势瞬间反转。
就在高高举起的石锥落下的刹那,原本躺在高台上不可能会动的身体,突然一跃而起。
“噗”的一声,一把匕首插入了琪娜胸口那条裂开的缝隙里。
而身后,周许然不知何时出现,用另一把匕首也插入了她的胸腔。
“咔”清脆的一声,琪娜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随后瞬间碎掉,整个身体如同破碎的玻璃,消逝在空气中。
高台上的孟卿珏重重呼出一口气,“结束了吗?”
周许然回头看着地上的任苏意,如释重负地笑道:“结束了,然然。”
“结束了?”任苏意喃喃,“我不用死,你也不用死,我们,可以在一起了是吗?”
“是。”周许然走下台阶,拥着地上虚弱的任苏意,“待我复活肉身,我们就可以成亲,生子。”
周许然将她抱起,走到高台上。
台上放着一方冰床,孟卿珏刚才躺在一个甲板上,将那甲板推开,露出了下方周许然真正的身体。
除了脸色太白,几乎和魂灵的他一模一样。
周许然亲了亲任苏意早已被泪水淹没的脸颊,失笑道:“怎么还哭了?看见我的身体,失望了,所以不愿意和我成亲生子?嗯?”
“我只是太开心了,阿然,我想吃葡萄。”
“好,我带你去吃葡萄,去看美景,我们回家,好不好?”
“嗯!”
孟卿珏实在受不了他们的你侬我侬,开口打断道:
“花影呢?”
“受伤了昏迷了,应该还没死。”
任苏意:“........”
孟卿珏:“........”
孟卿珏二话不说就往外跑,任苏意也拉着周许然往花门外去。
刚走到门口,先一步的孟卿珏已在乱石中找到了昏迷受伤的花影。
探了她的鼻息,这才放下心来,“还好,性命无忧。”
任苏意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笑着转头看向周许然。
却见周许然眉头紧锁,面露痛色,裸露的皮肤上竟覆满了冰霜。
“阿然!你怎么了!?”
任苏意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周许然,耳边响起一声轻微的“咔”。
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心间。
“哈哈哈哈哈哈!任苏意!”
身后突然响起大笑声,是任柳絮!
任柳絮不知何时摸进了花门,她手持一个沾满了鲜血的匕首,疯魔了一般不停地扎着石台上的身体。
“任苏意!我说过!我失去了什么,你也要失去!哈哈哈哈哈哈”
在她的笑声中,任苏意只觉怀中一空,周许然的身体竟如同刚才琪娜的模样,像玻璃一样碎裂开。
就在完全碎开前,周许然满眼哀戚,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然然,活下去...”
一切都太过突然,直到声音消散,痛意如同一颗种子,瞬间从心底长出,变成苍天大树,撑爆了她的心。
“啊!阿然!”
她浑身颤抖着,双眼血红地看向高台上的任柳絮。
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一股无尽地力量,让她瞬间飞到任柳絮身边。
任柳絮身体被拍飞,狠狠撞到墙上,一口鲜血喷出。
接踵而至的是刀刃插入身体的痛意,一刀一刀又一刀。
直到孟卿珏上前拉住任苏意,她才找回了神智。
看着地上快被扎成肉泥的任柳絮,她报了仇了,豆子,秋来,小黑,还有...阿然。
可是她没有一点报了仇的痛快。
孟卿珏在说着什么,可是她听不见。
任苏意推开孟卿珏,爬到高台上。
阿然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除了胸口上的几个洞,并无其他异常,彷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任苏意笑了,“阿然,你那么厉害,是不是...是不是过会儿这些伤口就会自动愈合?”
“你不要吓我,你快点愈合,然后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阿然,我想吃葡萄了。”
任苏意慢慢躺在他身边,慢慢重复着刚才他们说的话。
孟卿珏沉默地在一旁守着,他们千防万防,就算刚才琪娜不慎将公子的身体损坏,也是可以恢复的,可是怎么就算漏了任柳絮呢。
任柳絮趁乱偷偷拿到了刚才剜花碧心的匕首。
当年周许然喝了足足十年的血饮,其中就有花碧的血。
万物相生相克,若任苏意的血是周许然的生门,那花碧的血,就是周许然的死穴。
任柳絮应该不知道这许多,竟误打误撞捡了这染了花碧血的匕首呢。
突然,高台上响起任苏意的痛哭声。
孟卿珏担忧地上前,只见任苏意平躺在公子身边,直直看着上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孟卿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天花板上竟有一幅画。
画上有几个长着五个角的图案,其中有一女子,女子面容倾国倾城之色,一身绿色束袖骑装,头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
而在画像旁,刻着一行字:青玉与周,周已许然。
那是任苏意!
孟卿珏瞬间明白了她为何哭的这般伤情。
公子一生搅动风云,在势力最鼎盛时,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天下,自戕而亡。
而后整整五十年间,他的魂灵清醒着,困于这具毫无生机的躯壳中,日复一日。
这样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不知四季更替,不晓所念之事能否圆满,若是平常人,只怕连十日都撑不过。
而公子竟生生度过了五十年。
是这画像支撑着他吗?
在任苏意痛苦的哭声中,花门外的彼岸花瓣混合着雪花,悄然飘入。
它们纠缠着飞往那天花板的画像,顷刻间,天花板消逝,星空出现。
如血一般的彼岸花带着雪花,化作龙卷风似的直冲入星空。
一道细小的光束滑过黑夜,紧接着,是更多的光束。
是流星雨。
任苏意突然想起前不久在江边看到流星雨时,她莫名的只觉心痛,而今,她终于明白这痛意从何而来。
原来,是因为她失去了阿然。
更锥心的疼痛随着越来越多的流星雨划过,而不断加剧着。
任苏意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觉得有些累了,若是死了,会不会再见到阿然,见到妈妈,爸爸,和哥哥。
孟卿珏在耳旁喊着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就这样睡过去吧,一切都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