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带领戚猛和叶景安到了一处破败的城墙下，二话不说，直接踩着马背腾空跃起，三两下跃到了城墙上。
“殿下，戚将军，走吧！”
若是完好的城墙，不用梯子那自然是难以登上去。只是这处城墙破败，低矮缺口，对于戚猛来说还是不在话下的。
但这个高度对于叶景安来说，实在是强人所难。
半蹲在城墙上的黑衣人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又猛然一跃而下。接着他不由分说，提溜着叶景安的领子，用老方法到了城墙上。
等到叶景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高高的城墙上。
往下望去，高度让他一阵眼晕。
看向城墙里，几匹马安静的站在那里，好高啊。
看向城墙外，几匹马安静的站在那里，好高啊。
戚猛哈哈笑了两声，也是同样的踩着马背跃上城墙。不过他的动作看起来，却没有黑衣人那样轻盈。
几人出了城，又翻身上马，趁着夜色继续赶路。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黑衣人一言不发专心带路，叶景安和戚猛紧随其后。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几人到了一处山脚下，黑衣人勒马停下了。
“下马，步行随我进山。”没有别的言语，黑衣人淡淡说道。
夜色沉如水，很难辨认道路，可那黑衣人却完全不受影响，走在山路上也是如履平地。
“行军打仗，难免会在夜间突袭，因此有不少军旅之人在夜间的视物能力也很强。只要有微光，便能看清道路。”
为了缓和安静的气氛，戚猛小声对叶景安说话。为了保护他的安全，黑衣人在前，戚猛也是走在最后面。
“景安受教了，多谢戚将军。”叶景安心里期待又害怕，听到戚猛的话之后，平和了许多，脚下的步伐也更快了。
不知走了多久，几人终于看到了屋舍。只是这光亮微弱，却也能看到那屋舍破败不堪，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快到了，就在前面。”
黑衣人惜字如金，脚下不停。
再穿过好几座破落的房屋之后，终于看到了一处小院落。
不同于其他屋舍，这几间屋子上的茅草像是新苫的，木栅栏也有修葺的痕迹。
屋子里亮着一豆灯光，暖黄的颜色在这肃杀冰冷的冬夜里，竟叫人心中生出几分暖意来。
许是听到动静，映在窗户上的身影动了动。
‘吱呀’一声之后，破旧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身着灰布衣裳的瘦削少年略显紧张的看向外面。
少年看到来人，第一眼就鬼使神差的落到了叶景安身上。而叶景安也是一样，定定的看着那少年。
“殿下先进去说话吧，我们在外面守着。”戚猛伸手推了一下叶景安，他才机械的挪动着脚步上前。
一间破旧的屋子中间，放着一张勉强有四条腿儿的桌子。屋子两边各放了一张床板儿，梁上扯着一块灰蓝色的破麻布。
里面那张床上，依稀可见一个人影蜷缩在着，此时正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见叶景安看向那边，虞子初尴尬的搓了搓手。
“那年大晟北境雪灾爆发，我们和他们走散了。我用绳子将子悠的手和我的手绑在一起，才走到了北疆。”
“到了北疆之后，我们为了活命，给那里的牧民放牛放羊。晚上就睡在牛羊圈里，子悠害怕，我们就这样在中间拉个草帘。”
“再后来，子悠年纪大些，总有那不正经的老男人想占她便宜。有一次若不是我回去的及时，她差点就被...”
说到这里，虞正初的声音有些哽咽。直到现在，他都还分不清到底是做梦还是现实，他们到底是死在了北疆，还是真的回到了大晟。
“从那以后，我们两个就一直这样歇。有时候为了活命，什么礼义廉耻，男女大防，都顾不得了。”
“她晚上总是做噩梦，很少能睡得好。到了这里，她总是昏睡着。本来她是想等你们来的，谁知熬不住，就先睡着了...”
虞正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叶景安说话。他很是局促不安，因为长久没睡好，眼睛里全是红血色。
一双凸出的大眼睛，镶嵌在深深凹进去的眼窝里，更显得疲惫不堪。
“我吃过太监丢弃的馊饭，睡过马棚，也被人踩在脚下打断过骨头。所以正初哥哥，只要活下来，就很好了。”
叶景安缓缓开口，声音沙哑，眼泪也跟着滚落。
目光相交，两人顿时哭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才渐渐停止。围着那一豆昏黄的灯光，两人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只是时间紧迫，叶景安只能长话短说。
“正初哥哥，我真的很高兴你们还活着，我在这世上还有亲人在。”
少年眼睛肿的厉害，伸手拉住了虞正初的手。
触及那粗糙布满血口的双手之后，叶景安心中一纠。果然，正初哥哥的左右小指那里，是空的。
见他脸色微变，虞正初也不扭捏，直接亮出了他的左手。
“那年特别冷，他们还让子悠去河里破冰打水。她是女子，若是冻坏了，以后怕是更难活下去了。我就去砸冰，谁知太冷了手被冻僵了，竟把指头给砸掉了。”
说话的时候，虞正初云淡风清。可是叶景安却能想象到，那是怎样的痛苦和绝望。因为他，也体验过。
只是他在宫中，又有皇子的身份，那些人再怎么折磨他，却还会留他性命。但表兄和表姐不同，他们...
“正初哥哥，如今你们回来了，断然不能长久躲在这里。当年的事我虽然年幼不知事，但我相信舅舅绝非那般会通敌叛国之人。”
“所以，我一定要翻案！可当年的事，我到底知之甚少。所以我想问问正初哥哥你都记得些什么，今日戚将军也一同来了。”
叶景安看了看外面，虞正初方才就觉得那大汉眼熟，听他这么一说才记起，那是父亲的挚友戚猛戚将军！
沉思片刻之后，虞正初整理了一下情绪。“请戚将军进来吧，只是我今日说的话，你们或许根本不会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