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今日好容易才休沐,您昨晚才和夫人说要来积香寺上香。可天气这么冷,您何必这个时候来呢?”
半夏一边为柳婉意整理披风,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您的身子还没有好全,万一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好呢?”
柳婉意听着半夏的话,却有些心不在焉。昨日三皇子离开的时候,往她手中塞了纸条,约她到积香寺相见。
她心中激动,一夜都没有睡好,今日一早就梳洗打扮出了门。
“好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你就放心吧。”
积香寺在半山腰,要想上去,只能将马车暂存在山下,然后爬上台阶上去。主仆几人慢慢往山上走,沿途却没有多少人。
这却有些奇怪,要知道积香寺素来香火鼎盛,来往香客众多的。
今日香客寥寥无几,实在有些奇怪。
许是因为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柳婉意路上歇了两三次,才终于到了寺门口。
“婉儿,你终于来了,怎么这么久?”
一抬头,叶景奕就凑到了跟前。
柳婉意微微喘息着,冲他展露了笑颜。
“三殿下,你怎么来的这样早?”
叶景奕眉头轻皱,语气有些着急,“是你来得有些晚了,师父只在早课之后才见人的。再晚了,他就要去打坐,便见不到了。”
他的话似乎在埋怨,柳婉意有些不悦。
“我是特意来这里迎你的,走吧,和我一起去见师父。”
听到三皇子这样说,柳婉意心下感动。原来他是特意来寺门口等自己的啊,倒是自己上山用了太多的时间了。
而且三皇子口中的师父,便是慧通大师吧?
大师慧根颇深,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和大师聊过之后,便能醍醐灌顶。就算是皇帝,有一次出宫偶然间到了积香寺,都要见见大师的。
偏偏大师眼光颇高,并未收几个弟子。
但三皇子不同,大师说三皇子很有慧根,从小就将他收为俗家弟子。
旁人想要见到大师,那是难于登天的。但今日,三皇子竟然特意带自己来见慧通大师。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把自己看得很重要呢?
“多谢殿下,都怪臣女身子不争气,有些来晚了。殿下要带臣女去见的,可是慧通大师?”柳婉意有些期待的问道,果然也得到了三皇子肯定的回答。
“正是,婉儿,咱们快些入寺吧。”
叶景奕引着柳婉意入寺之后,径直往后面禅房走去。
走到一处雅致安静的小院落,恭敬的上前叩门。
不多时,一个穿海青的小沙弥前来应门。
见是三皇子,双手合十打了句禅语,向两人见了礼。
“殿下未提前告知便前来,可有何事?”
小沙弥态度不卑不亢,叶景奕和朝他还礼,说明了来意。
“今日冒昧前来,是想请师父见一个人。烦请你转告师父,此人对我十分重要,请师父万万抽出时间相见。”
叶景奕说得淡然,柳婉意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他说,自己对他十分重要?
小沙弥目不斜视的点了点头。
“殿下请稍候,小僧这就去替您传话。”
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小沙弥又从里面出来了。
“殿下,女施主,大师有请。”
柳婉意愣了一下,叶景奕对她微微点头,两人便跟着小沙弥进去了。
禅房肃静,一进去便有檀香缭绕。
“大师,三殿下和柳小姐到了。”
走到禅房门前,小沙弥双手合十冲里面说话。
“请进来吧。”
只听禅房里,传来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小沙弥推开门侧身请叶景奕和柳婉意进去。
禅房摆设简单,四下空无一物。
除了地上的几个蒲团,和一只木鱼之外,别无他物。
一个略显佝偻的背影在墙壁前打坐,有人进来也没有起身。
“请师父见谅,都是徒儿冒昧。只是徒儿怕年后事情有变,便只能趁此机会带她来见您了。”叶景奕恭敬的见礼,那个身影依旧一动不动。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景奕,你可确定了?”
老和尚轻叹了一口气,朝三皇子发问。
叶景奕明显呼吸一滞,双手合十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徒儿不愿蹉跎一生,余生都活在悔恨之中。”
“一念执着,一念不舍,便有万千烦恼,重重障碍;一念放下,一念随缘,才能坦然自在,活得痛快。你当真,要走这条路?”
大师仍未回头,语气却仍是质问。
叶景奕咬了咬牙,恭敬的答道,“徒儿知道师父的意思,只是人活一世,不争一争便放下,实在不甘。比起顺应,徒儿更愿意抗争!”
禅房空空,唯有叶景奕的话在耳边回响。
到了这时候,柳婉意也大约明白了两人对话的深意。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三皇子为何要带她到这里来,又为何让她听到这样的话。
皇子夺嫡,向来是最隐晦最需要保密的事情。
他竟然,将这一切摊开来,毫不避讳自己吗?
半晌,老和尚终于以手撑地起身,叶景奕见状忙上前去扶。
慧通大师长眉长须皆白,神情淡泊的彷如大雄宝殿的佛。唯有那双眼睛,清明的不像话,似乎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小女婉意,见过慧通大师。”
柳婉意施施然行礼,前世她有幸得见大师,却也只是遥遥一面之缘。
今时今日,站在大师面前,她只觉得内心出奇的平静安宁。
“阿弥陀佛,柳施主不必多礼。既是和景奕一道来的,便随景奕一般,称老衲一声师父吧。”
慧通大师语气柔和,柳婉意果然恭敬的叫了一声师父。
谁知大师转眼就严肃了表情,“方才老衲和景奕的话,柳小姐都听到了。既如此,你也该知道,他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