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明是在皇帝和常山郡王的审视中说完话的，等他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汗水都要湿透后背了。
父皇倒是没什么反应，可是常山郡王的脸黑得和锅底有一拼。
他真的很怕，怕常山郡王会蹦起来揍他。
“哈哈哈，这样的比试规矩倒是有趣得很，不错不错！”皇帝爽朗一笑，转头去瞧常遇松，谁知竟然把自己吓了一跳。
此时的郡王双手握拳，一张脸阴沉的都要滴出墨水来。说怒发冲冠一点也不为过，仿佛他下一秒就能赤手空拳杀几只老虎。
“朕以为这少年郎之间的比试很好，也能让他们知道知道眼高手低的，常爱卿以为如何？”奉贤帝探着身子问道，不觉的压低了声音。
谁知常遇松猛然站了起来，冲着皇帝抱拳行礼。
“恕微臣不敢苟同，这都是微臣那孽子惹祸，柳家公子实在是无端被牵连的。柳公子最是文质彬彬，若不是被逼急了，断不会主动发起挑战。”
常遇松顿了顿，继续说道“不是微臣自夸，那孽子不懂事，却有一把子力气。若真的对战，只怕他不分轻重，会伤到柳公子。柳将军在外驻守，若微臣那逆子伤了柳公子，怕会让柳将军担心。微臣想，不如......”
“哎呀，你啊，就是太过死板了！他们少年郎比武，是他们的事情，平白牵扯什么常家柳家的？说起来，这许多年都不曾有这样的比试了，朕还真是心痒痒呢？要是朕再年轻十几岁，也要拉着你比试比试！”
皇帝这番话，着实是把常遇松的嘴给堵住了。
他又躬身行礼“一切听从皇上安排，若无其他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他做势就要走，皇帝却开口留人了。
“这么急做什么，咱们君臣还没有好好叙叙旧呢！”
常遇松抬头，一脸真诚“回皇上，微臣要回府揍孩子，恕臣今日不能陪皇上叙旧了。”说完不等皇帝点头，他就行礼退了出去。
待皇帝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影。
“诶...瞧他这个性子哦，这么点小事儿，也值当揍孩子？”皇帝笑呵呵的坐下，眼神突然锐利的盯住了大皇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父皇的眼神，叶景明堆着笑拱手。
“既然事情已经说完了，那儿子就不打扰父皇了。儿臣告退~”
不知怎的，大皇子总觉得父皇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朕还有话要问你。”皇帝端起茶盏，却发觉里面的茶水已经凉了几分，不悦的丢下。
陈德全见状，立刻端了新茶水过来，为奉贤帝斟上。
“父...父皇要问儿子什么话？”大皇子心里发虚，语气更是发虚。
皇帝不急不缓的喝了口茶。
“朕要问你什么话，难道你心里没数，何苦又来问朕？”
听到皇帝这么说，大皇子心里更虚了，连带着腿脚都有些发软。
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或者说，父皇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呢？
难道是老二？他瞒不住，将事情告诉父皇了吗？还是说，父皇的人查出了些什么？凡此种种，叶景明几乎将自己做的事儿都想了一遍。
“父皇，儿子愚钝，不敢揣摩父皇的心思，还请父皇明白示下！”大皇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姿态恭顺。
看着被吓破胆的儿子，奉贤帝面色复杂。
“明白示下？你还有脸说让朕明白示下，那你倒说说，今日这比试的规则是你想出来的吗？”沉默片刻之后，奉贤帝才又开口，问的却是比试的事儿。
大皇子一愣，猛然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疑惑。
但他很快就磕头求饶“父皇恕罪，是儿子欺瞒了您。这比试的主意，的确不是儿子想出来的，是七弟他...是七弟想出来的。”
提起叶景安，奉贤帝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柔情。
“哦？既然是你七弟想出来的主意，又为何是你来跟朕说？”
不过皇帝又很快自问自答“想来是见不得你七弟在朕面前出风头，也想让柳家承你的情，这才自己来和朕说的吧？”
叶景明那点子心思全被皇帝抖搂出来了，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哼！瞧你那点儿出息，朕还没说什么呢，你自己就都给招了？你这样，如何担得起...”说到这里，皇帝的话头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他皱眉扶额朝大皇子挥了挥手。
“好了，你赶紧退下吧，看着你朕就脑仁儿疼。”
大皇子趴跪在地上，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陈德全见状，躬身扶起大皇子“皇上怕是和郡王说话累着了，殿下还是先退下吧。”
在陈德全的搀扶和推搡下，叶景明终于踉跄的站了起来。他恭敬的朝皇帝行了大礼，灰溜溜的告退了。
“皇上，让奴才给您按一按吧~”
陈德全从外面进来，轻轻站到了皇帝的后面。
只待皇帝微微颔首，他才将手指放到了皇帝的额间，用了力道揉按。
“唉，朕这个儿子啊，实在是愚蠢。他还以为自己做的那点腌臜事儿能瞒得过朕，不过是不想揭穿他罢了。”
奉贤帝轻声抱怨，像是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
“大皇子也是个有孝心的，只是他用错了法子...”
陈德全开口，却换来皇帝一声冷哼。
“哼！他有孝心，你不如笑死朕算了！若他真有孝心，会做出那样的事儿？那可是杀人蜂，难道他就不怕，一个不慎，朕的性命就会断送！”
皇帝有些生气，语气也很不善。
“皇上息怒，这...”陈德全的手抖了一下。
“他应该是不怕的，毕竟朕死了，他是最有希望登上帝位的不是吗？皇后嫡出的长子，外祖家又是那般权势。不出意外的话，安远侯楚家和威远侯孙家也会是他的拥趸。他怕什么呢？”
沉默片刻之后，皇帝又哀愁的叹气。
“他怕朕活得太久吧...”
“皇上！”
殿内的人跪了一地，一个个噤若寒蝉。
奉贤帝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今日的事，不许说出去半个字！”
“你是不是想问朕，为什么就这样宽容大皇子？即使他做了错事，还想着将东宫之位给他？”殿内只留陈德全一人，皇帝淡淡开口。
“皇上饶命！这样的大事，奴才万万不敢置喙。”陈德全认罪保平安，他不想知道那么多。因为在这皇宫里，不是知道的越多就越好的。
知道的越多，脑袋反而掉得越快。
“起来吧，朕自然知道你不敢置喙，所以才和你说道几句。要不然，朕该和谁说这样的话呢？”奉贤帝颇为落寞的低下头，有那么一瞬间，陈德全从皇帝身上看到了悲哀。
“奴才以为，皇上是慈父之心。大皇子殿下虽做了错事，但他的初衷也是为了得到皇上的欢心。想博取父亲的看重，他的出发点是没错的。可大皇子却忘了一点，皇上是君父，是一国之君，万万不可有任何差池的。幸好有七皇子，皇上您才安然无恙......”
宫里还有一条保命原则，那就是皇帝想和你说知心话的时候，你得说。不仅得说，还得说得真诚，说得让皇帝高兴。
“是啊，幸好有安儿~”
皇帝轻声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