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七皇子的身体已无大碍,只需按时吃药,不久便会痊愈。”
许太医在楚宁音紧张兮兮的目光中,给叶景安把了脉。
“那他的...”楚宁音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常进宝也在屋里,又止住了话头。
好在她回头去瞧时,常进宝拿着桌上的九连环把玩,似乎并没有注意这边。
“小姐放心,已清除大半了,继续服药即可。”许太医一边收拾药箱,一边低头道。
楚宁音脸上浮现喜色,还好还好,叶景安的命算是保住了。
送走许太医之后,午间也快要结束了。
就在楚宁音和常进宝走到门口的时候,叶景安突然开了口。
“小姐,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堂上念书...”
少年声如蚊讷,拘谨的低头抠着手,生怕被拒绝的样子。
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提过要求了。
幼年时母妃受宠,他也受宠,几乎从未尝到过被人拒绝的滋味。
想要什么,即刻就能得到。
可那件事情之后,他就再没有资格要求了。
只能乞求,哀求,跪求...
就算楚宁音对他无微不至,他也从未开口提过什么要求。
现在的一切,都是楚宁音认为他需要才给的。
他心里害怕,若是自己提了要求,楚宁音会不会认为他是蹬鼻子上脸,立刻翻脸不认人,再也不理会他了?
“那可太好了!”
楚宁音喜出望外,她本来就想让叶景安好好学习。只有学习才能明理知是非,到时候她再趁机用八荣八耻,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加以影响,那还不妥妥的阳光下的好少年嘛!
叶景安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中了毒,她还想着让他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再和他提念书的事儿呢。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积极向上,认真好学的孩子。
高兴,她打心眼里高兴!
见楚宁音这么高兴,叶景安怔了怔。
“真的可以吗?”
他有些不敢相信。
楚宁音笑得见牙不见眼“当然可以,你今日先好好歇息,我回去就和岑夫子说。”据她所知,岑夫子应该是希望叶景安可以恢复身份的。
看到叶景安脸上的犹疑,楚宁音仗义的拍了拍他的肩。
“我办事,你放心!等着上学吧少年!我保证明天就让你拿到新鲜热乎的功课,熬夜写都写不完的那种!”
想起被作业支配的恐惧,楚宁音已经开始头皮发麻了。
不过她还关心一件事情:孙夫子到底有没有数完那一千遍‘弟子规’。
果不其然,楚宁音刚跟岑夫子提及此事,岑夫子就乐颠颠的答应了。
“好啊好啊,七皇子若是愿意来上课学习,那自然是好的。”
岑夫子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山羊胡子都翘了起来。
“只是...”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收起脸上的笑容,皱眉沉思起来。
楚宁音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岑夫子?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嗯~”岑夫子捻着山羊胡,讳莫如深的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老夫是在想,七皇子到了这个年纪还未开蒙。许多东西怕是跟不上的,贸然入学怕是不妥,不如先...”
叶景安如今十二岁,可的确是还未开蒙。
皇子都是六岁开蒙,但他在应该开蒙的年岁,遭遇了那样的事情。几乎连性命都保不住,又何谈开蒙念书呢?
先填饱肚子保住性命,才能学习知识充盈思想。
苟且偷生,朝不保夕,念书那只是天方夜谭罢了。
“不如我先给他补补课吧!”
楚宁音主动请缨,她是懂乐于助人的。
更何况还能在叶景安那里刷上一波好感,她何乐而不为呢?
“你?”
岑夫子皱眉撇嘴捻胡子,怀疑的打量着楚宁音。
她能给七皇子补课?
这是他活了几十年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啊,我啊,怎么样夫子?”
楚宁音瞪大眼睛,满脸期待。
“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岑夫子表情崩坏,他觉得楚宁音在和他开玩笑。
可楚宁音偏偏认真的很,真诚的点了点头。
“当然是真的啊,你觉得怎么样夫子?”
我觉得不怎么样,岑夫子没有回答。
不回答也算是另一种回答。
到了这个时候,楚宁音再傻也明白了岑夫子的意思。
“夫子是觉得,我的资质不能给七皇子补课?”
她有些失落,刷好感计划出师未捷中道崩殂。
不,甚至还没走到半路,在起点就挂了。
“哦,我知道了。”
楚宁音垂着肩膀,低着头,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见她这副受挫的模样,岑夫子也有些为难。
近来楚宁音的确是转了性子,悟性也大大提升了。可她之前资质太低,就算是大大提高了,还是跟别人差着一大截儿。
她如今对七皇子的事儿这样热情,要是不让她给七皇子补课,会不会太打消她的积极性了呢?
不过下一秒,岑夫子就意识到自己多虑了。
“那夫子记得跟七皇子说,我主动要求帮他补课,是夫子您不同意啊!”楚宁音呲着牙,仍旧是一脸真诚。
有那么一瞬间,岑夫子甚至感觉到她在窃喜。
可她到底在窃喜什么呢?
刚才还在为不能给七皇子补课而失落,这会子怎么可能会窃喜呢?
岑夫子哪里知道楚宁音的打算,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让七皇子知道自己对他的看重罢了。
给小学生补课?傻子才想做呢。
她又不是没给小学生做过家教,那简直是折磨啊。
有一刻她算是明白网上那些因为辅导孩子功课而暴走的父母了。
谁辅导功课,谁都得崩溃。
没人能忍住不疯。
不过岑夫子对她这乐于助人的举动,倒是十分欣赏,连带着态度都和善了许多。
“你放心吧,你为七皇子做了这么多,他应该知道到底谁才是对他好的人。”岑夫子低声说道,楚宁音并没有太在意他严肃的表情。
“那夫子见了孙夫子,记得让他赶紧数啊!数完告诉我够不够!”楚宁音还惦记着自己上交的作业。
这回轮到岑夫子懵了“数什么?什么够不够?”
楚宁音眼睛一转“就是课业啦,反正夫子您跟孙夫子说了,他就会立刻明白了!拜托您了!”
下午放课后,岑夫子回到教员室,看到孙夫子正埋头桌案,苦大仇深。
“存远,怎么还未回去?”
孙夫子起身恭敬行礼“还有些事情,做完就回去。”
岑夫子点了点头“嗯,对了,楚小姐让老夫转告你,记得快些数,记得告诉她够不够。”虽然不明白楚宁音到底在说什么,但岑夫子还是贴心的转述了。
谁知一听到这话,孙夫子脸色都黑了。
教员室的烛火一直亮到后半夜。
时不时还传来诸如:‘三百九十七’,‘八百八十六’,‘九百九十五’,‘哎呀又忘了~’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