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消息向来灵通。
傍晚时，合宫上下都知道了皇上为七皇子惩治大公主的事情。
凤仪宫，绿云轻柔的为皇后取下钗环。
看着菱花镜中皇后憔悴的神色，绿云满是心疼。
“娘娘，天晚了，奴婢伺候您歇下吧？”
白清荷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看到梳妆台上那对翠玉耳坠，她拿起来细细摩挲着。
“皇上今晚宿在朝阳宫了？”
皇后语气平淡，可绿云却察觉出主子语气中的失落。
“方才有人回话，皇上今日并未到后宫来，一直在太和殿批折子呢。”绿云一边说，小心的打量着皇后的脸色。
听到皇帝还在太和殿，白清荷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这么多年来，他只把她当做皇后，初一十五来凤仪宫留宿。
而她身为一国之母，也明白在这个位置上更要宽容大度。
她要容忍后宫佳丽三千，和自己分享夫君，更要眼睁睁看着他同别的女人恩爱生子。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她也认了。
可他偏偏却......
“今日是初一，依着规矩，皇上是该来陪娘娘的。想来是前朝事忙，皇上被绊住了。娘娘别伤怀，早些歇息吧。”
在皇后身边伺候多年，绿云早已经熟知她的情绪。
白清荷扯了扯嘴角“规矩？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的规矩才是规矩。以后说话仔细些，若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本宫是因为皇上不来而心生怨怼呢。”
身在高位，更要万分谨慎。
绿云低头“是，娘娘教训的是，奴婢记下了。”
夜已经深了，凤仪宫的灯火也渐次熄灭。
而太和殿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
陈德全默默立在一旁，自从楚小姐离开后，皇上除了吩咐他去查了皇后娘娘的动向之外，竟再没有说一句话。
许是午后楚小姐的话刺痛了皇上的心弦，又或是多年不见的七皇子惹得皇上想起了旧人，总之皇上的心情不佳，他是能看出来的。
可眼看着夜越来越深，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劝慰。
“皇上，已经是子时了，明日还要早朝，还是早些安歇吧。”
静默，长久的静默。
半晌，皇帝长叹一口气“已经这个时辰了，是该歇着了。”
他缓缓起身，陈德全立刻上前去扶。
“皇上，今日是初一，您看...”
每月初一十五，皇上都是该去凤仪宫的。
奉贤帝皱了皱眉，陈德全立刻会意。
“时辰不早了，想来皇后娘娘也已经歇下了。皇上此时去，怕是扰了娘娘清梦。不如明日早朝后，去凤仪宫陪娘娘用早膳，娘娘一定高兴！”
陈德全笑着为皇帝找补。
“大胆！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朕做主了！”
皇帝大怒，陈德全失算，这回没找补对啊！
“奴才不敢！皇上息怒啊！”陈德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奉贤帝冷哼一声，甩袖往后殿去了。
小成子连忙扶起自家师父，可陈德全却连连摆手“快去伺候皇上！”
翌日，早朝后，皇帝摆驾去了凤仪宫。
御驾降临，皇后亲自到殿门迎接。
“臣妾见过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
白清荷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俨然是仪态万方的国母。
“皇后快免礼，朕不是说过，你我夫妻，不必多礼。”皇帝语气平淡，叫人看不出喜怒。
说着他还亲自去扶皇后起身，倒真有鹣鲽情深的意味。
“那是皇上心疼臣妾，可臣妾却要守着规矩。若不如此，宫中人人效仿，岂不失了规矩？”白清荷浅笑道，奉贤帝没有回话。
他知道皇后在影射谁。
“皇后说得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啊。今日朕下朝早，特意来陪着皇后用早膳。可有什么新鲜吃食？”皇帝转了话头，皇后自然乖觉的不再提及。
一顿饭吃的平淡，只皇后不断为皇帝盛汤布菜。
“皇上尝尝，这是小厨房新制的桂花莲子羹，清香可口，很是滋润。”白清荷忙碌着，几乎没有坐下来好好吃些东西。
“还有这个，虾仁炒莴笋，清脆爽口。”
......
看着碗里堆集的饭菜，皇帝的脸色暗了下来。
这些里面，有几道都是他素日不大喜欢吃的。
“皇上怎么不吃？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皇后像是明知故问，没等皇帝回答，她就又自顾自的开口。
“臣妾知道，皇上不大喜欢这几道菜。只是老祖宗的规矩，不能随意叫人看出皇上的喜恶。况且这些菜，都是对皇上身体有益处的。皇上理应吃些才是，一味吃自己喜欢的，只怕会叫人揣测...”
白清荷顿了一下“皇上是否太以自己的喜好做决定呢？”
“啪！”
筷子被狠狠摔在桌上，碗里的汤也被打翻，顺着桌边滴滴答答的淌了下来。
局面一度很难看。
宫人们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利落的收拾了残局。
擦干净汤汁，换上新的碗筷之后，方才的事像是没发生过一般。
“皇上息怒，臣妾说错了话，惹得皇上烦心，是臣妾的不对。”皇后跪在地上，认错并不诚恳。
“你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朕怎么做，不是你该置喙的。朕的喜恶，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奉贤帝本就对皇后有所不满，这会子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他本想着，只要白清荷愿意老老实实的坐稳后位，他会给她尊荣，给她想要的一切。可她偏偏让自己难堪，还非要拿规矩来试探，实在可恶。
皇后皱了皱眉，倔强的直着身子“皇上说的对，是臣妾僭越了。可是臣妾的确都是为了皇上好，忠言逆耳，还请皇上斟酌。”
瞧她这副模样，奉贤帝简直无语。
“忠言逆耳？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无非是想用朕对饭菜的喜恶，来影射朕偏爱三皇子的事情吧？”皇帝宠爱孙贵妃，爱屋及乌，也更疼爱三皇子一些。
可皇后突然惊讶的抬头“臣妾并没有这样说，皇上您非要这样想，臣妾也没办法。”白清荷一副‘你想多了’的态度，让奉贤帝直接黑脸。
半晌，他愤愤甩袖离去。
绿云忙不迭的扶起皇后，心疼不已“娘娘这是何必呢，皇上好容易来一趟凤仪宫。娘娘这样说，皇上必定又要去朝阳宫了。”
白清荷像个木偶一般，任由绿云为她整理衣裳。
“去就去吧，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看着那桌上的饭菜，她又低声吩咐“派人去启元殿，盯着宁音和七皇子。有什么事情，立即来回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