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宾馆,连祺打扮打扮,就去赴约。
李乐自己寻摸着,在小餐厅弄了几个包子,拎着回了屋,开始捯饬整理自己这两天的见闻。
键盘打的噼啪乱响,嘴里也不停,三个酸菜四个大肉,几口就进了肚子。
擦擦手,想起什么,打了个电话出去。
“芮老师,我李乐。”
“呵呵,怎么,小子这时候想起我来了?”电话那头,一阵中气十足的笑声。
临来前,去家里,老爷子瞧着有些感冒,说话“嗡嗡”的,现在听到,李乐倒是宽了心,应该好了。
“瞧您说的,这不是遇到点儿小疑问,想跟您请教请教么?”
“你们哪一科的东西,找费老师去呀?要问我?”
“一些改开前期阶段里,经济、和法律方面的问题。”
“嗯,你说。”
“是这么回事儿,我现在跑了几个地方,看到一些情况......”
李乐说完,等了等,芮老师才慢悠悠回道,“说起这个,我想先问你,Gdp和GNp的区别和计算口径,你还记得不?”
“记得。”
“你回忆一下。”
“一是用法不同,Gdp多用于分析经济,GNp多用于分析贫富差异。二是数据反映不同,Gdp反映一个单位时间内的空间范围里的产量和经济实力,GNp反映国家或地区的经济状况和发展水平。三是侧重点不同,Gdp强调创造的增加值,而GNp强调获得的原始收入。”
“计算呢?”
“最终产品和服务的市场价值总和,包括消费品、投资品、政府采购品和净出口。国内生产的所有最终产品和服务的市场价值加总,再加上国民在国外生产的所有最终产品和服务的市场价值。”
“如果上层考核以及追求的是两种不同口径的数据,那么,延伸至最终的生产环节,你能想象出结果么?”
李乐抠着桌角琢磨琢磨,“你您是说政策制定,措施引导,以及目标制定需要?”
“对啊。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需求。现在强调Gdp,恰好符合一些人说的,不求所有,但求所在。不有个说法么,两个经济学家互相吃屎,国家能过得两千万美金的Gdp。再过几年,等经济规模到了一定阶段,政策导向开始走向精细化和强调民生,Gdp的重要性又会下降。这里面就是牵扯到私有制市场经济学和公有制计划经济学,现在都是在经济理论和政治经济学家争论的几个焦点问题,但最终,可以预见到,都会归结到将市场分配机制,市场失灵,以及如何弥补缺陷这种方向上来,这个你自己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呃.....我明白了。”
“咱们再回到你刚才的问题。”那头,芮老师好像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李乐都能想象的到,肯定又是一手拿电话,手肘垫在扶手上,身子歪靠着。
就听话筒里说道,“除了这个,为什么直到近十年才开始出现,有一个很简单的技术性原因,于法无据。因为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法是八八年才颁布的,这个法律才规定并且允许企业把一部分没活儿干的人待岗,保留原来的编制身份,但不安排工作,也就没有奖金。在这之前,不允许,企业也想不到。而到九三年颁布的企业破产法,又是一个关键因素。”
“还有一个,早先企业和财政还是捆绑在一起的,因为都是国营。企业,银行,地方财政不分家,里面的资金混用,负担债务绑在一起。而且当时国内还没有金融业的概念,银行还不是完全的商业银行,而是政策性的,放不放贷,不完全由银行决定,而是根据政府决策来的。所以,在80年代后期,虽然一些牵扯到生活用品的轻工业企业,最先受到了低成本的私有制企业的冲击,但还能勉强维持。”
“工业品价格回归,拨改贷,利改税,三角债,这几个词,能帮你更好的理解当时转型过程中底层经济因素。”
“知道了,芮老师,我回头找找这些资料来看。”
芮老师又笑道,“一件事,是多种因素的集合,不是简单的一加一,是四则混合甚至是微积分的结果,片面的过于强调突出某一个因素,那就是愚蠢,容易成为有些人的抓手。”
李乐想了想,说道,“谢谢您,老爷子。”
“呵呵呵,你聪明的,心里有数就行,几时回来啊?”
“就这几天吧。咋?”
“燕园的树叶红了,很好看。”
挂了电话,李乐想了想,在电脑里新建了两个文件,一个标上“经济逻辑”,一个标上,“兼并规划”。
先是点开第一个“经济逻辑”,把刚才芮老师讲的给写敲了上去,又加了写自己的理解。
转而打开第二个,拿出纸笔,一边写写画画,一边敲键盘。
等把流程、措施、资金规模、人员、社会关系、谈判策略好几条画了线,打上勾,李乐这才又拿起手机。
“当当姐,我李乐,还加班呢?辛苦辛苦,我这不是好心么,哪能呢,一直惦记着你呢不是?得得得,明月沟渠的,伤心了。嗯,有个事儿,想找你沟通一下,如果我想兼并一家企业.....嗯,这事儿,如果交给你来处理.....给钱,给钱,肯定给钱,你说的我多抠门儿似的,我一向大气的好不好,不用脏师兄,刚给芮老师打电话呢,老爷子让他过几天去报到,说他最近有些蹦蹦跳,估计去挨骂的....好,等我回燕京,团队组建.....”
“小雅啊,嘛呢?纽约?呸!舔狗不得house.....有个项目,钢铁厂,280万吨.....不行,政策不允许,你就别想了....用大富豪,比例在一定限度,资金都在国内流转,等我回话,圣诞节?不去,寒假吧,你帮我联系好,见你爷爷,喝茶喝酒.....”
“爸,我记得上回来咱家吃饭的,有个户部国资管理局的牛大爷,有点儿事儿想找他咨询一下.....就咨询,我哪敢啊....哦,工交建国资管理司,还有资产评估中心.....”
“当家的,咕呱~~~~”
。。。。。。
钱吉春又喝了一杯酒。
桌上几个人都开始鼓掌,有人嚷道,“好,西北汉子,喝酒对脾气!”
“钱总好酒量!”
“再来一个怎么样?”
“球,怕个甚!”钱吉春手一挥,说道。
“好~~~~”
连着三杯,钱吉春这才坐下,夹了口菜。
一旁的夏海波凑过来,“钱哥,没事儿?”
“没,这有啥。”
“那就成。”
“来,钱总,尝一尝我们这儿的名菜,烧鹿尾。”另一边,一个满脸通红,面容瘦削,有些地包天的男人给钱吉春夹了一大块红彤彤,像猪蹄一样的到碗里。
“哎呀,秦主任,哪劳烦您呢,谢谢,谢谢!”
“这话说的,我得谢谢您不是?”秦主任笑的很灿烂,“能想着帮我们就业办解决问题,这是帮了大忙的。”
“嗨,我这小门小庙的,也就找的人少了点。”
“不少了,您这一张嘴就几百号人,这回头,我给市里领导汇报,市里都得当个大事儿办的。”
“就怕,我们那千里遥远的,有老师傅不愿意去啊。”
“不怕。”秦主任摇摇头,“只要政策、条件、待遇讲解清楚,不怕没人去,现在去外地,南边,甚至去南高丽的、脚盆的,都多了去了。这事儿,您放心。就你那待遇一说,连我都想去了。”
“那好啊,来,您来,求之不得呢,我给您安排个副总,就负责人事,咋样?”
“哈哈哈,钱总啊,我哪能真去啊。给这些师傅们联系就业岗位,是责任。”
“那是,那是,来,为您这份责任心,敬您一个。”
“呵呵,慢点慢点儿滴。”
酒杯一碰,“叮当”作响,秦主任拉着钱吉春,“等你们公司负责招聘的人过来,我给开个专场招聘会,在电视,报纸上,给你们打打广告,这不就宣传出去了?”
“诶,这是个好办法,还是秦主任您经验丰富。”
“干长了,这点儿手段还是有的。来,吃菜,吃菜。”
钱吉春满嘴酒气,可心里不糊涂,扭头看了眼老高,点点头。
吃完饭,又是前天的老地方,三十六,七十七。
夏海波给钱吉春点上烟,刚要说话,就被老高拉了出去,说是看看有啥好吃的,捡几盘进来。
等到两人出去,钱吉春这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笑道,“秦总,刚忘了,这是给您的广告费。”
“这,不好吧。”
“打广告么,哪能让您掏钱,再说,专场招聘,还有场地费呢不是?我找劳务中介也得给钱,这一算,真不如通过你们。还能联系到各个厂子的就业办,多好。有目的性,有针对性,又直接。”
秦主任也爽快,手一伸,塞浴衣兜里,“先说好啊,用不完,我可退给你。”
“呵呵,成。”钱吉春抽了口烟,“秦总,您看,咱们说的那个事儿.....”
“放心,我来安排,不过,得等老板有空。”
“好嘞。”
送走人,钱吉春打了个嗝,“这一冷一热的。”
“钱哥,这,有必要么?”夏海波不解道。
“不说你们这儿,干啥都喜欢找关系么,咋?
“你给他帮忙的。”
“呵,淼弟给额说过,尊重和考量的是体系赋予他的权力,而不是他个人。”
“听不懂。”
“那你慢慢悟吧。”
“钱哥,这个淼弟,您这说了好几次了,啥样的,改天我也见见?”
“他这人,生人,话少,等熟了,就有点儿,碎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