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分了,箱子呢,那俩箱子呢?”
“哦,国政的一个哥们儿给拿走了,他说出去实习租房子住,正好缺箱子装东西,让给你说一声。”
“国政的?谁啊?”
“就那个,天热时候,喜欢在走廊里光屁股遛鸟唱无地自容的那哥们儿。”
对于男生宿舍这种卫生纸蘸酱油都有人塞嘴里尝尝咸淡,辣椒酱都能当零嘴的地方,包装精美的小饼干,无异于王母娘娘的蟠桃儿掉进了猴儿山。
可连箱子都被人惦记着,李乐只能骂了句,“艹!”
看了看桌角的一沓调查问卷,李乐伸手抄过来,嚷道,“哎哎哎,吃干抹净了吧,干活!”
“一人二十张调查问卷,赶紧找人填了去。”
“啥玩意儿?”
“调查问卷,味道如何,有没有要改进的地方。”
“挺好,oK,还要改进啥?下回再多拿点。”金成哲说道。
“就是,就是。”
“不够吃。”
“别逼我使手段。”李乐一敲桌子。
“得,干活干活。”张昭从床上坐起来,“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哥几个,别愣着了,赶紧滴。”
“谁还记得谁吃过?”金成哲蹦下床,接过李乐手里的问卷表,看了眼。
梁灿也拿了表,晃了晃,“别的不敢说,这一楼二楼各寝室,挨个儿找肯定有没吃的,但隔一个找一个,肯定有漏网的。”
四个人踢里踏拉出了寝室,走廊里开始挨个敲门。“哥们儿,吃也吃了,给个反馈呗?”
“谁的?乐哥的。”
“没吃?你牙缝里还有饼干渣渣呢,麻溜的,赶紧。”
李乐叹口气,又瞧见桌上的包装袋,拎起垃圾桶刚想往里划拉,突然想起来,靠!我特么一个还没吃呢?
相比男生寝室这边猪八戒人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吃法,橙子和平北星那边就细致的多。
两天后一人给李乐一百份问卷,从口味到口感,再从包装到尺寸,都写的挺详细,还有女生顺手给写了个三百字的小评。瞅着话里话外,李乐觉得这姑娘要是放十几年以后,高低得是个美食博主。
瞧瞧这句子写的,“从中间轻轻掰开,清晰可见饼干与果酱的紧紧贴合,麦香和果香交揉在一起,萦绕鼻尖,让人不觉咽了口水。这种滋味对我来说是百吃不厌的。若是再配上一杯香茶,大概便是世上最令人心情愉悦的食物之一。”
问卷交了,橙子只是说什么时候还会有这种好事儿,而平北星因为田胖子的缘故,大概知道了些关于丰禾的来历,又问了问什么时候能够上市。
打电话让小六来了学校,把问卷拿走。
临走时,小六说道,“乐哥,十一假期,公司和那个小神龙俱乐部一起在燕京搞活动,你来不来?”
“十月一?啥活动?”
“小孩子,又吃又喝又玩的那种,还有什么主持人见面会。成子哥说,咱们这回给了不少支持,想搭个车,搞搞宣传推广,除了饼干还有几样新口味的辣条。”
“小孩儿啊?”李乐琢磨琢磨,“到时候再说吧。”
。。。。。。
燕园里经过开学的喧闹忙碌,“百团大战”,迎新演出,以及各种活动之后,逐渐安静了下来。至于马上又要来的十一,再想和去年一样,估计又得一个十年之后。
李乐除了偶尔去听听学校里稀奇古怪名头的讲座,又恢复了往日里的静园,教室,食堂,寝室的四点一个圈儿的埋头读书,隐身的日子。
上完一节和LSE那边比起来更理论化的《SpSS统计学》,想去把马主任要的整理的paper交了,顺便再问问和文博学院那边勾兑出什么结果,自己有啥好处,吃了个闭门羹。
只好又溜达着下楼,路过一间被围的水泄不通的阶梯教室,凑过去站在后门,仗着身高,想瞧瞧又是哪路神仙做法。
却看到一个大横幅,上书“保利2001届校招岗位推介会燕大专场”,看着前面俩字,李乐心道,好家伙,到底是学校层次不一样,上一辈子,自己那三本的校招会,哪里见过这种抬头的巨无霸。
抱着书包听了会儿,最前面做着介绍,估计是什么hR之类的姐们儿,不知道是为了装逼,还是为了筛人,全程英语,烈焰红唇大波浪的御姐风,让下面听懂掌声的小男生们,跃跃欲试,仿佛只要交了简历,就能有机会和这位姐姐坐同一间办公室。
御姐下台,又来一位帅气小哥现身说法,讲述自己去年从燕大入职之后的心路历程。唇红齿白倜傥风流的模样,又引得台下一些姑娘们,觉得这公司里,男生的颜值就是如此。
“哎,认识不?”
“哪能不认识,焦公子么?经院去年毕业的。”
李乐耳朵好,听到身旁两位正在嘀咕。
“可不,今年这是衣锦还乡了?”
“衣锦还乡?他可算不上。大一就能进中金实习的人物,这都是小场面。”
“哎,也是,他这样的,有大二、三就能去央字头,国字头的地方刷简历,申请出国的,还有休学一年,去特么喜马拉雅山捡垃圾去的,这世界的参差啊。”
“别老往上看,心态上,咱们得往下看。那不还有毕了业去干推销,发传单,当前台的么?”
“前台?那也得看什么公司,就昨天那个什么摩根的前台,一般人能进的去?”
“嘿,你这自暴自弃的劲儿,讨厌了啊。”
“讨个鬼,我还三门重修呢,你拉我来就是多余。”
“看看,看看也是好的么。”
李乐还想再听听墙角,屁股兜里手机又开始抽风。
从人堆里退出来,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掏出手机。
“李总,忙啊?”
“红总,不忙啊。”
“呵呵呵,别,别那么叫,怪害臊的。”
“你?说吧,啥事儿,工资单不是才签完么?”
“哪是工资,哎,那个王德喜,你不是让我扫听了么?”
听到这个名字,李乐来了点精神,“咋?找到人了?”
“啊,找到了。你知道这人现在在干嘛不?”
“昂,你说。”
“这人不是去了南方么,这回来又开始搞教培了。”
“黄庄,当初找咱们求接手的那家?”
“不是,那个还真和他没什么关系,当初咱们多想了。”
“那王德喜搞什么教培呢?K12?”
“不是K12,也不是别的什么出国考研的。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见不得光的那种。”
“见不得光?坑蒙拐骗?”
“那种,代考,卖证,卖学历,要论,还真算不上。”电话那头,小红呵呵笑道。
听了小红讲述完,李乐算是明白这孙子具体干的什么活了。
打着培训学校的幌子,实际上是给各种有考试需要的人找枪手,挣差价。
除了中考高考这种不碰,从四六级,到GRE、托福,雅思,再到各个大学里的补考,社会上的考证书,包罗万象,整个一枪手公司。
还有卖学历,不过人家不卖假的,卖的都是和几个省市一些大中专,职业院校的合作办学或者函授的非全日制学历,真的不能再真的那种,不过和几百块钱的假证相比,收费也要高的多,只要你想,从初中到本科,都能给你搞到手,本人只要在适当的时候露个面就成。
“那得不少赚吧。”李乐把包往肩上一背,边走边打。
小红那头笑道,,“可不,代考这种,按照难度和急切程度,收费从一两千到四五千,和出国相关的,万把块是有的,还有卖学历,明码标价,本科两万,专科一万,中专五千。”
“最可气的是,那些枪手,一个人其实最多也就拿个五六百的。大头都然他抽走了。”
“枪手都是哪儿的?”
“各个大学里的学生,社会上的专职枪手,多了,人家还会pS照片,从全国各地找长得像的枪手替考。买主还得负责车票住宿,出了事儿,他是一概不问,算你自己倒霉。”
“嘿,这生意做的爽利啊。”
“李总,你说,咱们是要检举揭发还是再给他挖个坑?”小红颇有些跃跃欲试。
“想什么呢?”李乐回道,“这东西,你以为就凭他一个人,能干得了这么大的业务范围?”
“枪手这东西,其实早就成一套完整产业链了,你举报他,无非换一块牌子另起炉灶,链条不打掉,没用的。”
“再说,王德喜这人精明的很,一不会留多少把柄,二,他不碰中考高考这种上了刑法的,没用。”
“那就这么放着他?”
李乐站定,看了眼身前不远的那座湖边塔,“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一时的作弊得利,不代表一辈子得利,非要说有些人运气好到一定程度,那就不能用因果来解释的了。”
“这世上还有更多值得做的事情,和他这种人耗时间,犯不上。只要注意点别和咱们使坏就行,我估计,王德喜心里也有数。”
小红那边空了一会儿,才说道,“知道了,李总,我心里有数。”
。。。。。。
十月二日,秋高,气爽,蓝天,白云。
李乐晨练回来,吃完早饭,穿戴整齐,背上包,冲正在给老王换水的李晋乔,还有一旁帮忙递抹布的曾敏说道,“爸妈,我去学校了,要赶一篇论文。晚上还约了几个同学吃饭唱歌,不回来了,有事儿打电话,随叫随到。”
“哎,哎......”
“砰!”
“不是,这碎娃?”老李转回头,看了眼正翘首以盼的老王,和皱着眉头的曾敏,“这是,有事儿?”
“瞎子都能闻出来。”曾老师“哼”了声。
“瞎子那得是看出来,哎,也不对,是闻出来。”老李点点头。
“人说东,你撵鸡,咱俩在一个频道上么?”
“那必须的,永远跟着曾老师的频率,亦步亦趋,才能走向美好的彼岸。”
“得得得,爷俩一个德行。”曾敏一戳老王的壳,“还有你!”
“哎,你扯呼它干嘛?”李晋乔嘬了嘬牙花子,“谈对象,不都这个样,一天不见就心急火燎的,何况这还隔得那么远,牛郎织女似的。”
“哟,你倒是看得开啊。”
“李乐比咱有数,大方向只要不跑偏,咱们哪,就睁只眼闭只眼。”
“就怕出了问题,咋办?”
“这个,也不是不行,反正年纪也......”
“李晋乔?”
“啊,啊,嗯,得教育,得教育,等着的,回来我就抽他,让他提高警惕,别整天嘻了马哈的,对,抽他。哎哎哎,你干嘛去?”
“上楼,找姗姨,懒得看你这张脸。”
“哎,别忘了,一会儿咱们去照相。”
“砰!!”
李晋乔叹口气,一扭头,看到客厅里挂着的,新发下来的藏蓝色,挂着一星一穗的警服,嘀咕道,“是挺帅哈!”
李乐从家里出来,打车来到了长街旁的恒基中心公寓,给保安量了量业主卡,进电梯上楼。
自打这里装修好了之后,李乐还是第一次来,一开门,一股子包豪斯风格扑面而来,满眼的黑白灰。
换上拖鞋,几间屋子溜达一圈,左敲敲右踹踹,放了放水,摸着家具上面一点灰都没有,可见这都有人来打扫。
又到了卧室里,一屁股坐在已经铺好的床上蛄蛹了几下,感觉软硬度、弹性适中,比在伦敦的小雅各布那里的也不差。
打开衣帽间看了看,三面墙,一面都是鞋,一面都是包,最大的一面,由浅到深,当季的各款衣服,李乐瞧了眼牌子,呵呵,刚想要打开另外一个男主人的隔间,就听到房门响动。
“噼噼啪啪”赶忙去了门口,就瞧见带着墨镜,拉着一个箱子的大小姐走了进来。
随后。
“唉唉,关门,关门,放我下来。”
“先关门还是先放你下来?算了,也不重。”
“砰!!”
一阵淅淅索索之后,“进屋!”
“放我下来。”
“不放!”
“那,给你说件事儿。”
“啥?”
“这几天不行,我亲戚来了。”
“谁?”
“亲戚。”
“哦。来就来呗,还,啊?我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