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有人愿意坐马大姐开的车,李乐会对这人的勇气表示钦佩,并对之后的遭遇表示深切的同情。
李乐心软,还是默许了田胖子继续霸占自己床铺的行为。
瞧着兴高采烈的田胖子,和平北星手拉手去向未名湖,一宽一窄的背影,李乐心道,也许粗粮才健康?
接下来两天,李乐除了送田胖子去火车站,基本上没怎么出过家门,又一次把自己埋在了书堆里,收着心。
新生报到之后,老生开学,调整了一番状态的李乐,又在燕园里见到了那些天真、稚嫩、充满好奇心的眼神。
作为真正意义上的新世纪大学生,学校很重视这里面的时代意义,不说从校长到各级主任,经常出现在迎新的各种活动中,就连一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老头老太太,都给请了出来和新生见见面。
李乐听说之后,想想自己这批人,被扔到昌平园那个圈禁一样的地方,觉得学校厚此薄彼的功夫做的很到位。
“哎,老张,大金子怎么回事,这今天都正式开课了,他咋还没回来?”梁灿推门进来,看了眼金成哲的床,抬脚踢了踢斜靠在床上,捧着本《马哲考研习题集》的张昭。
“刚给他联系了,他老家那边发洪水,把铁路线给冲垮了,给困在路上了,估计还得等两天。”
“这倒霉孩子,肯定归心似箭了吧,俩月没见他家橙子。”
“嘿,那你可说错了。”
“怎么?”
“人家这暑假带着橙子见家长去了。”
“嚯,这么迅速的么?”
“那可不。”
“这么早就进围城,不有些可惜了,外面的世界多精彩。”
“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你看到的是以后的大森林,人家琢磨的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遇到可心的,还不赶紧给搂怀里。”张昭嘀咕一句,起身从枕头边拿出一本《考研英语》扔给梁灿,“给,帮你要的。”
“哟,谢了啊,多少钱,回头我把钱给你。”
“十四块五,你也别给我钱了,回头请我顿鸡腿饭就成。”
“可以,俩鸡腿的怎么样?”
“那你不如请我两顿,这样才是利益最大化。”
“行啊,三顿都成。”梁灿翻翻书,又给扔到一边,“乐哥呢?一早就不见人。”
“刚来一趟,又给他们系里叫走了。”
“干嘛?”
“好事儿呗,你没听说,下周就要发文了,关于保送推免的。”张昭耸耸肩,“乐哥估计是给叫去说这个的。”
“嘿,酸了?”梁灿揶揄道。
张昭叹口气,“就乐哥的软硬条件,咱也酸不起来不是?双学位,有论文,G点够高,奖学金一堆,还出国一圈,学校硬保也得保的那种。”
“哎,你知道这回乐哥的绩点是多少么?”
“多少?”
“3.85。”
“这不是半年没在这儿上课,还这么高?”
“人家在那边学的也好的,那边成绩一出来,折算成这边的绩点,可不就高了?”张昭笑了笑,“乐哥这种,没什么悬念,不过,其他一些人可就各显神通喽,等着看。”
梁灿一拍张昭肩膀,“得了,和咱们无关,老老实实考就是,不操那份闲心。走,吃饭去。”
“哦,对,赶紧滴,这群新生,干饭最积极,如蝗虫过境,特么去晚了,汤都不剩了。”
。。。。。。
系办公室,李乐瞧了瞧红光满面的班主任张涛,“张哥,生儿子了?”
“生什么儿子?我连对象都没有,和谁生?”
“那你这一脸的春意盎然,咋?”
张涛乐呵呵,往后一靠,“那个,啥,我的职称评定下来了。”
“哦,我说呢,人逢喜事精神爽,请我吃啥?”
“想啥呢?刚给学校交了集资的房钱,口袋里只剩空气,我还指望你拿奖学金了请我呢?”
“噫,涛哥,你这不成啊,不能只逮着我一个人薅吧,三年了,年年都得我请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别废话,说正事儿。”
“是,请主任训示。”
“三件事,第一个,过两天,学校的开学典礼,上面的意思是让你和另一个数院的女生,还有一留学生一起作为老生代表发言。”
“不去,我社恐。”
“你恐个屁,就是懒。学校交待下来的政Z任务,必须完成。”
“这就上纲上线了?”
“你以为,学校很重视,新世纪,第一批学生,00级,很有意义,由不得你。”
“哦,那什么讲话稿,我写的可不好。”
“长篇大论的论文都行,这不小意思,别扯淡,你先写,写好有学校给你润色。”
“哦,那行,还有呢?”
张涛从手边拿出两张表,递给李乐,“这个是奖学金申请,老规矩。”
“我三你七?”
“......”
李乐嘿嘿着,看了眼纸上赫然的“Samsung”,嘴角一抽,“涛哥,这个,咱们不能换个别的?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这家有什么关系呢。”
“我倒觉得你是真有关系,要不人家怎么点名要给你。”张涛敲敲桌子,“人家愿意给,你就拿着,不拿白不拿。”
李乐叹口气,“成吧,成吧。”
心里嘀咕着,这以后,要是吵架了,不得指着鼻子说,老娘当初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就这样对我?噫,不敢想,不敢想。
摇摇头,又看了第二张。
“嗨,这不是还没下文件么?”李乐捏着印着“燕京大学2001届优秀本科毕业生免试攻读研究生推荐申请表”字样的表格,晃得“哗哗”的。
“也就这一两天的事,申请表都印出来了。你就这在这儿填好,然后回去按照上面的要求,准备论述材料,各种获奖证书,还有其他资料。赶紧交上来,回头好一起报上去。”张涛一边说,一边扔给李乐一支笔。
“我听说,能去别的学校?比如隔壁?”
“你想都不要想,赶紧滴!”
“哦。”
李乐捡起笔,开始一笔一划的填起表。
“我说,你在学校没得罪什么人吧。”
“得罪人?”李乐笑了笑,“得罪的都进去了。”
“别扯淡,谁说那个,我是说,同学里,有没有。这玩意儿,牵扯到后期的公示,就怕有人在背后参你一本,虽说没多大作用,但也不好听不是?”
“那倒没有,我一不作奸犯科,二来不参加活动,三来,除了自己宿舍的那几位,很少和其他人有什么往来,想得罪也没机会啊。”
张涛想了想,点点头,“嘿,你这整天除了上课,见不到人的习性,倒也有了好处。”
说完,又感慨道,“哎,别管以前现在还有将来,总有见不得别人好的。不说平时就不对付的,有时候看着的好朋友兄弟,都能背后捅你一刀。”
李乐抬头,眨眨眼,“咋滴,涛哥,你遇到过?”
“呵呵,往事不用再提,这不挺好。”张涛面露苦涩,摆摆手,“说起来是利益动人心,可有的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图啥?”
“嫉妒,自卑,平衡,还有自我的心理安慰。”李乐回道,“所以有人就偷偷摸摸的,生怕别人知道。”
“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谁知道哪片云彩有雨?”
“涛哥,要不我也偷摸的?”
“你?你是瓜田里最大的那只猹,能隐到哪里去?堂堂皇皇的,谁也说不出个不字。”张涛直起身,“对了,公示期一过,没事儿就可以提前联系导师了。”
“好好想想以后的方向。上次主任给你提的,那个费老师的关门弟子,你有意向么?”
“不知道。不是说那位脾气有点古怪,不好相处么?”
“有本事的老师,有几个脾气不古怪的?”
“倒也是哈,我琢磨琢磨。”
张涛叮嘱道,“别不把这个当回事,选导师,也意味着选边,学术的第一步迈不好,以后可就难了。这里面牵扯到各种资源的分配,人脉的丰寡,地位的高低。”
“那不就和修仙选宗门一个意思。”李乐呵呵道,“涛哥,那拜了那个老师,等毕业答辩的时候,会不会帮弟子舌战群儒,一剑开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