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大早跑过来,不嫌麻烦的么?”
健身房锻炼完,洗完澡,一头湿漉漉的李乐,瞧见门口站着的莉秀,好像昨天的场景又上演了一遍。
“啊,李先生。”莉秀忍着哈欠,猛地吸了口手里的冰美式,然后低头鞠躬早上好,三件套丝滑无比。
阿西,您可瞧见我了,您以为给这些“财阀家的小儿子大孙子”们当助理容易哇。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鸡晚,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满足一切合理不合理的要求,集秘书、司机、保镖、勤杂工传令兵兼狗头军师于一身的复合型人才。
亏得大小姐心善,比较自律,也关心下属,您是没见过那些恶劣的家伙的助理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擦屁股背黑锅,都能当家奴使唤,那才是拿命换钱。
心理碎碎念,可嘴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我的工作。”
“哎,你也不容易。回头我跟她说,这几天你正常上下班就是,早上让司机和那俩,呵呵,安保来接。”
“不用,不用,我习惯了。”
“行了,进来吧。”
进了屋,莉秀闻了闻,淡淡花香伴着晨间清新的空气,噫 ,难得,没了昨天战火硝烟的味道,是个自律的人啊。
“要是不急,让她再睡个十五分钟。”进屋换了身衣服出来,李乐对莉秀说道。
“啊,不急,不急。”
“昨天那人怎么说?”
“劝回去了。今早的飞机,他就是想在离开之前,再见到大小姐解释一下。”
“那就好,都是打工人,有些话说起来也比较方便。”李乐点点头,“又没吃早饭?”
“呃......”
“得嘞,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等着的。”说完,一头钻进了厨房。
半小时后,被叫了起来,还是一脸惺忪睡意的大小姐瞧见餐桌上的小米稀饭和盘子里整整齐齐,绿油油鸡蛋模样的东西,揉了揉眼。
“这是什么?”
“长安早点,菜疙瘩,菜团子,尝尝。”
李乐进厨房,又端出一碗红彤彤的油泼辣子,“蘸着这个吃,味道更好。”
“昨晚上大鱼大肉的,吃点素的,均衡均衡。”
掰开尝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开?”
“啥玩意儿?开?”
“就是这个绿色的。我们叫开。”
“啊,我们叫芥菜。”
“这里也有?”
“河边草地,还有花园里,都有,自己挖就是。”
“你不怕警察抓?这里规矩挺严的。”
“抓到了再说,赶紧趁热吃,蘸点这个。你看莉秀吃的多香。”
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莉秀听到说自己,赶忙埋头喝稀饭。
“对了,这几天你在伦敦,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莉秀就不要早早来等着你了呗。出个国,也挺辛苦的。”
“嗯,好。”李富贞点点头,冲莉秀说道,“就这样,你不用总跑来了。”
“不要,这是我的工作,每天还能吃到早饭。”莉秀立马抬头回了,不过,话说完才发觉,阿西八,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
说了句挺没男子汉大丈夫气势的“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想想怎么花”,李乐和大小姐拉了拉手手,背上包过了马路。
“走了。”
“啊,这就完了?”
走到一边,背过身的莉秀转头看了看。
“你以为有什么?”
“哦哦。”
小腿倒腾,跑到车前,拉开车门,“大小姐,请上车。”
“这两天,欧洲分部的这些人,有没有找你,或者暗示什么的。”坐进车里,李富贞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一边写写画画,一边问道。
“有,生命保险株式会社欧洲代表处的金成敏和工程公司的柳昊昨天找我,想问问,您这几天有没有时间,一起用餐或者喝咖啡。”
“金成敏?”
“我也奇怪呢,他不是大少爷那边的人么?”
“你错了,他不是大哥的人,他是会长的人。所有拥有秘书室背景的人,都只是会长的人。他只是在大哥刚进公司的时候,带过他几年。”
“那他这边找您,是想?”
李富贞想了想,“告诉他,我身体最近不舒服。”
“哦,好的。那柳昊那边呢?”
“不用理他。呵,还想着回国回总部,他回去的那一天,就是汉城中央检察厅找上门的日子。会长最近越来越念旧了,可能给他了错觉。”
“我明白。”
“对了,回去的时候,你在港岛留下,和上次一样,再注册一个公司。”
“什么类型的?”
“酒店,旅游,资产管理。”
“好的。那是不是和上次那个公司的名字一样,都叫富乐?”
“嗯。”
“哦,对了,欧洲区权社长的秘书想约我吃饭。”
“那个高瘦的,戴着眼镜的那个?”
“对,昨天开完会,走廊里,问我有没有时间。”
李富贞一乐,“去呗,估计是想追求你。”
莉秀嘀咕道,“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吧,毕竟权社长是集团的副会长,还是老会长在的时候的老人。这给别人看见......”
“哈哈哈,权叔叔不用担心,他是中立派,心里只有公司。”
“可我对那个人没感觉。”
“为什么?”
“一看就是那种老派的男人,家里有个严肃的爹,恶毒的妈,贪财小心眼,爱嚼舌根的妹妹,还有不学无术的弟弟。”
“你就这么肯定?”
“看脸,看脸就能看出来,找这种,以后肯定四点起床,伺候全家吃喝拉撒,晚上十二点才能睡觉,动不动就挨骂,可能还得挨打,受尽委屈。”
“想什么呢,我身边的人,能有这种生活?写小说呢?”李富贞笑了好一会儿,“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帅,有才华,关心照顾人,呃,愿意给我做早饭。”
“李乐那样的?”
莉秀比划个手势,“一半,一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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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一堂持续两小时不间断的定制研究方法的大课,李乐头昏脑涨的从剧院一样,但是又无比压抑的大教室里出来,伸了个懒腰,猛地吸了几口带着咖喱混合着皮革、青草的空气,舒坦不少。
看到不远处免费发放午餐的快餐车,李厨子想了想,溜达到队伍里,跟上。
“下一位。”
“谢谢。”
从打饭的胖大姐那里,打了份长米饭上盖着黄色咖喱糊糊,还有鹰嘴豆泥,两片番茄的“盖浇饭”,端起来闻了闻,又拿起塑料勺子,挖了点塞嘴里。
“行吧,不要钱了都,还要啥自行车。”
找了个树底下的长椅一坐,就开始往嘴里扒拉。
刚吃到一半,李乐狗鼻子启动,闻了闻,再一抬眼,就看到一个脖子上箍着颈圈的,冲自己微笑。
“哦,是你啊,我说怎么一股子依马打红花油的味道。好点没?”
“好多了,一直想和你说谢谢,可是没找到你。”
“学校不大,人可不少。这找到了?”
“嗯,谢谢你,我叫谢惟钦。”
“知道,知道。”
“你就吃这个?这个不好吃。”
“相比于不要钱来说,水平线之上。”
“给你这个,你吃我的。”谢惟钦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汉堡,递给李乐。
“你给我,你呢?”
“我还有。”
“算了,你自己吃吧。”李乐把汉堡推开,屁股挪了挪,让开个空,看到谢惟钦捏着盒子,有些犹豫,笑道,“怎么,有顾虑,怕你们那边的人看见?”
“啊,没有,没有,不碍的,不碍的。”谢惟钦慌忙摇头,这才抱着书包,坐下来。
“问你个事儿。”
“你们那边男生,说话是不是都这腔调。”
“没有啊,这不是挺正常么?”
“嘿嘿,是挺温柔哈。”李乐又炫了几口饭,“那个姓江的,没找你事?”
“没,他去了利物浦,说是换了家医院。其实是去他马子那里。”
“马子?”李乐感慨,多少年都没听过这个词儿了。
“你不怕?”
“不怕。我从租的地方搬出来了。再说,还有两个月就毕业,我论文已经快要写好,也拿了return offer。”
“所以敢和我这个对岸圈子的人来往了?”
谢惟钦有些尴尬,想了想,说道,“其实,也没分那么清,都是自己人划分的圈子,在国外,在这些老外眼里,都一样的。”
李乐琢磨琢磨,也对,这时候还是2000年,“呵呵,难得你倒是看的明白。”
谢惟钦说道,“我是眷村人,我爷爷还在的。”
“那你挺幸福的。”李乐把炫完的饭盒,叠吧叠吧,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我觉得也是,呵呵。”
“回去过?哪里的?”
“豫省,汴梁,禹王台,42年黄泛,为了吃粮,当了大头兵。前年回去的,就剩一个小爷爷还在。不过,我没回去过。”
“打过鬼子?”
“嗯。赶上二次远征,在滇缅,捡回一条命。”
“未曾归乡遇双亲,只闻双亲衣冠冢,不见故乡黄土地,空遗异地异乡人。”李乐叹口气。抬手在谢惟钦肩膀上按了按,“有机会,一定回去看看,人总得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根在哪里,祖宗在哪里,归来时,记得找我。”
“好。我请你喝金门高粱。”
“噫,你弄啥嘞!喝杜康、张弓,喝宝丰。”李乐笑道。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