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记得临来前,马主任的交待,可你在国内就遇不到?
一群背井离乡来求学的年轻人,除非是e人加上天赋异禀,否则绝大多数情况下,终究还是会不自觉的抱团,自己人和自己人一起玩。
虽然来的时间尚短,但李乐还是发现,在学校里,同是说汉语的,就分成了港岛、湾湾、和大陆三个圈子。
就如眼前酒吧里外的场景一样,说话“咯咯哒哒”的凑在门口街边,“哇嘎理工”的围在吧台一角,笑声最奔放的,占据了两张桌子,嘻嘻哈哈。
互不干扰,各玩各的。
“虽然来自天南海北,说一样的语言,写一样的文字,但进了彼此的脑子之后,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内容,是不是很神奇?”
宋襄把一杯啤酒递给李乐,笑道,“比如说到那个话题,湾港讲民粹,我们讲精英。随后深入进去,就是那种鸡同鸭讲的欢快。各说各话,都以为对方懂了,但其实谁也没理解对方。”
“如果没发现彼此都没明白呢?”李乐接过杯子,小口抿了,冰凉透心,灭了点心火。
“那这就是好事。如果发现了,就会变成灾难。”
“谁也说服不了谁,因为你没吃过他的饭,他也没喝过你的汤,怎么争,都不会有答案。反而会造成隔阂和冲突,吵吵,动手,都有。”
“后来干脆大家心照不宣,单人交流没问题,但人多了就保持距离,因为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这群人里有没有傻逼。非常不划算而且无意义。”
李乐想了想,“可控的争吵是有利的,前提是不太忙有闲情。等时机成熟,就是泰山压顶,平推过去。”
“哈,太对了。”宋襄端起酒杯和李乐碰了碰,“专门的人做专门的事。”
“不过说起来,还有一群人,最尴尬。”
“什么人?”
“黄皮白心,香蕉人,两边不靠,谁都不把他们当自己人。”
“管他呢。”李乐“嘁”了声。
一杯啤酒下肚,李乐感觉自己这一周里被森内特老爷子折磨的痛苦和造成的心理创伤,好转了不少。
而有了宋襄八面玲珑方向的哥们儿做润滑剂,李乐参与到这个团体里,很是顺畅丝滑。
留学圈子都说LSE是“女神学校”,倒是不假。
一番自报家门,李乐就发现不少在日后肯定会被冠以“白富美”的姑娘。
也许“白”、“美”或许还有些个人理解的成分,但是“富”这个词,用在这里的女生身上,足够贴切。
就像张老师日后说的那样,大部分学的都是普通家庭的普通女生不要去报考的金融类相关专业。
而在2000年,能到LSE来留学,学金融专业的姑娘,想想都知道家里是什么成色。
大家都很有分寸,知道了李乐的专业和国内的学校之后,也就不再细问,但难免会有姑娘不断的往李乐这里偷瞄。
当然也有主动的,往身边一坐,手中酒杯口一碰,就开始搭讪。
“学弟,你好。”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紧身牛仔裤,身材曼妙,卷发如虿,齿如瓠犀的姑娘说道。
“学弟?”李乐一愣。
“95级,会计专业,左妙辰。”
“是,师姐,失敬失敬,李乐,97级,社会人。”
左妙辰侧过身,手撑着桌面,朝向李乐,“我在学校见过你。”
“哪儿?咱俩同在燕园的时间,也就一年。”李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五四奖,学校大会上。”
“哦,就风光那么一次。”
“不止吧。”左妙辰笑道,“学校里咋样了?”
“还是那样,白发的先生,活泼的学生。公主楼下依旧上演着爱恨情仇。”
“哈哈哈,我住35楼,就像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有啊,去年还有楼下摆蜡烛求爱的呢。”
“呀,真有啊,结果呢,成了没?”
“没,被一从豫省来的保安大哥一盆水浇灭了。噫~~~~,我嘞个娘嘞,恁这是弄啥嘞,弄啥嘞,防火安全,人人有责!!”
听到这腔调,左妙辰乐得花枝招展,一只手扶着李乐的肩膀,寻着平衡。
香气袭来,李乐狗鼻子重启,一股宝格丽大吉岭的薰衣草和檀木的香气,萦绕鼻尖。
这姐们儿,家境好啊。
“哈,看你在主席台上挺一本正经的,没想到底下这么幽默。”
“呵呵。”李乐,将瓣子悄悄往边上挪了挪。
左妙辰倒是很快就把手收了回来,“咋样,在这里还习惯不?”
李乐摇摇头,“这地方,小,吵,忙,压力大。”
“谁说不是呢,来之前只觉得一年硕士,怎么都比国内省了两年,还能感受一下英伦情调,现在看,英伦情调没看到多少,反而是交着最贵的学费,上着最难的课程,吃着最差的饭菜。”
“还凑活吧。”
“啥凑活?”
“吃的。”
“嘿,那你是真不挑,你问问在座的各位,有几个不是硬撑着的。”
左妙辰一拍桌子,问了四周,“你们谁觉得这里吃的好的?”
“好?我来之前110,现在91,减肥呢在这儿。”有姑娘举手。
又有人附和,“对,这里就是个美食荒漠,白水煮,撒点盐,格老子滴,维持生命体征就是我的目标。”
“我倒是胖了二十斤。”
“为啥?看不出来啊。”
“都tm张腚上了,可是看不出来,黄油,奶油,高热量,我又不好动,可不得胖?”
“我摸摸,我摸摸,哟,手感真好啊。”
“去,手拿开,我现在就想吃家里的糖醋排骨。”
“孜然羊肉。”
“火锅。”
“尖椒鸡。”
“甜皮鸭。唐人街那边都是改良的,价格还贵,前几天点了三个炒菜,一百七十,镑。”
“红烧鱼,红烧牛肉,谁要能给我做,我叫他爸爸都行。”
“在哪叫?桌上还是床上?”
吁~~~~~
“你说,当年这群大不列颠的鬼子咋没抢西太后的菜谱呢?”
“呵,还菜谱,就那个适量,少许,一指,就能把他们憋死。”
“你们买菜自己做啊。”李乐说道。
左妙辰一摊手,“先说会不会,就是会,也都是限于炒个土豆丝,番茄鸡蛋,拍个没拉皮的黄瓜,煮个面条的程度。谁是什么做菜水平,早都尝过了。再说,这边宿舍里,锅碗瓢盆灶的,用着都不顺手。”
“咋?你会做?”
“还成,凑活,能吃。”
“诶,你新来的,要不,找个时间,让我们尝尝你的手艺?”宋襄张罗着。
“呃......也行。”李乐想了想,点点头。
“那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咋样?都没课吧,你们。”左妙辰一抬手,挨个点名。
结果,出了俩明天要考试的,两桌十几个人都喊“同去,同去!!”
“行,那就老规矩,李乐,你说买啥菜,买啥料,我们买,你出手艺就成,厨房有没,那个谁,鲁阳,你租的地方厨房大,要不贡献出来?”
“好啊,我那炉子四个灶眼的。”
“算了,算了,你们去我那吧,我用着习惯,买菜我来吧,你们万一买不对就浪费了。宋师兄?你我一起?”李乐扭头问了句。
宋襄笑道,“管!”
。。。。。。
伦敦有充分的夜生活条件,但并不是对大部分的学生。
在腐国,往往都是不列颠岛北边的大学享有“派对大学”的名声,学生们在声色犬马之余,接受一点大学教育作为生活的调剂。
有人说是因为伦敦这边的学费太贵。
当年滚石乐队主唱,米克·贾格尔没能从LSE毕业,也许就归咎于这边夜生活的单调乏味。
学校里的酒吧是学生们的需求,意味着承受了一天离散数学、指令经济学的折磨后,换个地方来调节一下心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乔治四世酒吧已经人满为患,就连外面的街道上,都站满了手持塑料酒杯的人。
宋襄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开始招呼众人撤退。
临出门前,约好了时间、地点。
左妙辰拉住背书包的李乐,“你这要去哪?”
“图书馆啊,这还有一篇定向研究课程的作业没写完呢。”
“嘿,你倒是真用功。”
“彼此彼此。”
“对了,你扣扣号多少?”
“打手机就是。”
“有时候不方便不是。”
“3***6。”
“哟,还是五位数的。”左妙辰拿出笔,在手心上写了,“我的,伸手,回头我加你。”
李乐看了眼自己手上的53****7字码,“算了,我加你吧。”
“说定了啊,师弟。我网名叫‘放开我的小熊’,别看错了啊。”
“好的,师姐。”
瞧见左妙辰踮着步子走远,宋襄凑过来,“好看不?”
“挺好。”
“家里是做证券生意的,咋样,有想法?”
“没,我想明天做什么菜呢。”
“嘿,你知道在留学生圈子里,最受尊敬的是什么人么?”
“学习好的?家里有钱的?二代三代?”
“这算啥。”宋襄摆摆手,“是做饭好吃的,大厨!如果你做饭好吃,会收获好多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