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面包车从七米多高的大沟翻滚而下,到底是个是什么场面。
李乐从小麻子转述的伤情,就能想象出当时的惨状。
四个人,成子和小张进了重症监护,小六断了根锁骨加一条腿开放性骨折,而刘潇因为坐的位置,被从车里甩了出去,内伤没有,头上缝了17针,右手断了两根手指头。
“大拇指和食指。”
“艹!”李乐骂道。
“医生还说什么?”
“观察。”
“没了?”
“没了。”
刚从大脑一片空白中走出来的情绪,又从强行镇定,甚至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变成了被人勒住脖子的窒息,接着,就是手脚冰凉,麻木。
耳朵里能听到脉搏抽动的声音。鼻翼抽动,胸口起伏,好像要把身边空气全都的吸进肺里,一下又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
“乐哥,乐哥,喂,喂?”
小麻子在那头喊了好几声,李乐这才恢复了听觉,长舒一口气,低声道,“家里有谁过去了?”
“吴昊哥和依依姐开车从长安正赶过来。”
“刘记者那边的人呢?”
“昨晚上这边的什么书籍和宣传部长过来的,还通知省里下午来人。”
“那些人呢,撞车的人呢?”
“作坊连夜给查了,抓了几十号人,可听说没那个姓蒋的和光头。”
“跑了?”
“刑警队的人说是在封控,搜人。撞车的因为那段路车流少,还没查到,一个老警察给我说,那个姓蒋的面大,他有辆皮卡车。”
李乐刚想说,有监控电子眼,想了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现在医院的,除了你,还有谁?”
“额和毛毛。”
“你俩哪都别去,就给我盯在那,隔一个小时就给我来个电话,听到没?”
“嗯!”
“等我!”
捏紧电话,刚要转身,李乐这才发觉,自己被一只大手给摁在了墙边。
“阿哥,你......”
“刚才,你吓人,别动。”
李乐看着阿斯楞,嘴角一翘,露出的笑意,落在阿斯楞眼里却像在这张好看的脸上添了道狰狞的伤疤。
“我没事,我去打个电话。”
李乐要走,又被阿斯楞压住肩头,“不好,在这儿打。”
“没事儿。”试图挣脱,没用。
阿斯楞摇摇头,看到李乐点头,这才松开手。
“涛哥,家里有点事儿,我想请个假,先请个三天吧,不会,不会,再请我就找马主任,放心.......”
“红姐,账上有多少闲钱?先给我卡里打二十万,不够我再找你,私事儿......”
“曹哥,在哪呢?那辆369的evo没开走吧,蒲黄榆找章姐是吧。开几天,保证完好无损......”
“爸,你在哪儿了?”
几个电话打完,李乐定在那半天。
“阿哥,那个,我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或者大泉哥打电话都成。等回来,我给巴特尔做好吃的。”
看着李乐下楼的背影,阿斯楞皱了皱眉,转身去了病房。
而李乐,出了住院部的大楼,走到花坛边上,又拿出了手机。
“奶,李家成,成子......纪城是哪个军区的?”
“孙姐,刘潇刘记者的事情,哦,你知道了?嗯,我准备过去,我弟也在里面了。台里什么态度?好,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有数了,回来真得请您海子里吃了。放心!”
李乐呼出一口浊气,心口松快不少。
校尉胡同口拦了车。
“哥们儿,去哪?”司机扭头问道。
“蒲黄榆,壹号院。”
“好嘞。您坐好,这点儿,咱们得从......你大爷的!走路不长......嚯,好家伙!”
正扣安全带的李乐听到司机叫了声,还没来得及抬头,只觉眼前一暗,随即,出租车后门被拉开,车子一沉。
“阿哥,你这是?”
“我听到了。你不好,我得跟着。”
“跟我?跟到哪儿?”
“你去哪我去哪。”
“别说胡话,巴特尔还在里面呢,赶紧滴,回去。”
“不要,党娟说过了,她来,我跟着你。”
“嘿,你这,我去办事。”
“你打不过我,得听我的。”
李乐看了看后座上,抱着膝盖的阿斯楞,“你......”
司机突然嚷道,“哎,哥们儿,到底走不走?要聊下去聊,这是路口,帽子马上就到。”
“走走走。快走。”计算过胜率的李乐只得叹气道。
在章娜手里接了车,李乐又从加油站买了张地图。
到了高速路口,车停到路边。
“阿哥,真不用,你回去吧。”
“不好,我看着你,咱们换着开,安全。”
“我一个人行的。”
阿斯楞不理他,抱着膀子,坐在副驾,闭上眼。
“行吧,行吧。”
一辆带着巨大尾翼,大包围,造型夸张的evo,伴着爆裂的轰鸣和排气喷出的火光,上了高速,在暮色中,疾驰南下。
。。。。。。
纪城中心院,手术室门口,夹在一群制服和夹克衫中间的肖依依,一脸紧张的坐在长椅上,不停抬头看向手术室的指示灯。
而丰禾的办公室主任吴昊,在一旁拉着小麻子,低声嘀咕着。
“小麻子,刚大李总咋说滴?”
“他说已经过东昌府,没有高速,走的国道,可能得慢点。”
“你没告诉他不着急,让他开慢点?”
“额敢说?”
“哎,这事儿闹得。他可......”看到小麻子开始瞪眼,吴昊赶紧闭上嘴。
看到手术室门口等着的人,吴昊又拉过小麻子。
“咋?”
“去,去医院门口的小卖部,看有开门的没,买点吃的喝的,再买几盒烟,咱们车里还有几箱卤蛋,也拿点上来。”
“这里不让抽烟。”
“这里不抽,有地方抽,去!”
“额一个人拿不了。”
“嘿,你这娃,走,走,额陪你,行咧?”
“嗯!”
吴昊刚下去,手术室门就打开,从里面出来个护士。
肖依依瞧见,“咚咚”几步,迎了上去。
“护士,护士,里面人咋样?”
护士被肖依依吨位带起的气势,吓得赶紧退了两步,“你,你谁?”
“他是这里面那个李家成公司的同事。”一旁,有个制服解释道。
“哦哦。”看到眼前又围上来几个人,护士定定神,“二次清创,手术很顺利,接下来就是血管重建。”
“那个血管重建,有危险没有?”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我只能说今天手术的凌医生技术很好,病人的身体状况也能够应付手术。”
“好好!”
肖依依这才稍微松口气。
而听到这个消息,松口气的不止肖依依,还有一旁的夹克衫和制服,包括签字的医院头头。
夹克衫是因为病人的身份,央妈的人马今天就杀到,还有省市两级的压力,这万一,乌纱帽可就难说了。
制服是因为案件还没变成命案就已经惊动了省厅和政法委,这要是有一个死了,在站的有一个算一个。
而医院,担心的则是,家属没来,担了签字的风险,救不活,谁知道后面有什么。
一时间,手术室外,因为半夜手术带来的疲惫和紧张的气氛消退了许多。
清晨的医院,没了白天里的喧哗,倒是安静了不少。
医院门口的两个保安对着打了个哈欠。
年轻点的揉揉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刘师傅,再撑一个点儿,咱们就能下班咯。”
“这两天可把咱们折腾的不轻,这又是市里又是省里,走马灯一样的来人。我听说,市里的三把手一直没走?”
年纪大点的,端起茶杯,滋溜滋溜喝了口,“可不,一群人陪着呢。央妈的记者,在咱们这出事儿,那不得捅破天去?这群人,谁不紧张?”
“你说造假的贩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都敢干?抓到了,大不了罚点钱,至于么?”
“嘿,一句话,财迷心窍。马老师怎么说来着?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你想想这造假,得多大的利?”
“再多的钱,可也得有命花啊,这下,玩完喽~~~”
“不过人还没抓到。”老保安摇摇头。
“还没抓到?”
“昂,我昨晚来交班时候,听人说的。”
小保安敲了敲桌子,“干什么吃的。”
“两省交界,跑虎集那边,四通八达的,谁知道跑哪去了。”老保安撂下茶杯,“咱们干好咱们的事儿就成。管那么干嘛。去,给后门那俩问问,那家菜煎饼出摊了没,回头,带两个过来。”
“诶。”小保安点点头,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刚要开口,就听到医院门外的街道上,一阵轰鸣声,远及近传,越来越大。
“怎么了这是?一大清早炸街呢?”
老保安也是一愣,起身,开了门卫室的门,走到医院大门边上,循声张望。
就见到不远处,一辆花里胡哨插着翅膀的小车,朝医院冲了过来,眨眼的功夫,车子低吼着夹着风停到了面前。
“哎,你们,走那边,夜间通道。”老保安忠于职守。
“央妈的,麻烦开一下门。”车窗摇下,一个长相隽秀,却双目微红的年轻人嚷道。
老保安拧身看了看京字头的车牌,不疑有他,赶忙冲门卫房招呼。
自动门缓缓打开,刚开到能容纳一个车身,就听见“嗡”的一声,车子窜了进去。
“嗬~~~忒!!这么横的,也不怕吵着住院的病人,这么没素质。”小保安从屋里出来,骂了句。
“你是没看见人家前挡上的那个牌牌。”老保安笑道。
“车牌?不就是京字头么?”
“嘿,啥都不懂,以后咋看大门?”
“您教教我?”
。。。。。。
EVo开进医院,也顾不得找什么车位,直接停到外科楼下。
李乐和阿斯楞拉开车门,快步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