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打听别人家庭情况是个很不礼貌的行为,但住在一起两年,总是能被动的获取一些信息。
金成哲爹妈是部队上的,梁灿家做生意,王伍家境最不好,张昭只说自己父母是在机关。李乐,谁都知道,进学校就有宁小乐这种学校老师三天两头来关照的,肯定不那么简单。
李乐也能感觉出来,几人之间相处的模式,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开始变得有些不同。
金成哲大大咧咧,众生平等。王伍谨小慎微,谁都不得罪。
梁灿是你看得起我,我就搭理你。
而张昭,则多了些刻意的经营,尤其对李乐。
由己及人的以为是江南人特有的那种小精明,不过看到了张昭的爹妈,李乐顿时明了,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能进到燕大来的,或许情商有差异,但智商肯定都在一个水平线上。
彼此心照不宣,不断磨合中才形成了这种相对融洽的氛围。
其实李乐也挺庆幸,自己这四年里,遇到的是这么几个室友。
万一这里面有个拧吧人,这日子或许真没法像现在这么舒坦。
所以第二天一早,李乐接到张昭电话,除了帮助遮掩和送到家的感谢,还有让来家里吃饭的邀请的时候,找个这边调查小组事情多的理由给拒绝了。
只是约了临走前,两人单独的饭局。
如果张昭爹妈是老李那种疏懒的性子,李乐或许会去,但明显带了有目的,还是先仅限于两人之间的好。
上午在东吴的教室里把调查报告和那篇文章的提纲理顺,李乐回了宾馆。
那辆volvo车前。
“你们回去路上注意点,不行就换着开。”李乐嘱咐道。
“放心吧,这车里的,一个比一个惜命。”董泰笑笑。
“你去过洗手间了没?”
“去过了,去过了。为什么来你们这儿,喝冰水就拉肚子。”
李乐冲小雅各布笑道,“记得,不舒服就多喝热水。”
小雅各布没理解,“嗯,多谢关心。”
“不过,有件事儿得和你说一声。”
“怎么?”
“下半年,投资公司这边有两个类项目要进入洽谈阶段,所以......”小雅各布耸耸肩。
“你是说老董抽不开身?”
“一个三百万,一个四百万,英镑。董现在是我的Vp,负责整个投资部门。”
李乐看了看一旁,正在和李泉说话的董泰,知道这是老董借了小雅的嘴。
前几天还和董泰聊过,现在的大富豪,已经从去年的加上前台才三个人,变成了二十多个人,手里除了麟州矿上的委托借款和长乐高速服务,也逐渐有了几个小的项目。
小雅各布四处打秋风,弄来的资金规模也已经超过了三千万。
说白了,董泰的身份是小雅各布那边的人,前期项目不多,还能兼着这边一些,但人家公司也要发展,不能总当个投后或者长乐高速服务的经理使。
大哥李泉的运营管理能力是上去了,但是相对的市场资源和开发能力就差了点,社会关系上比起董泰更是远了些,只能寄希望于一点点的提升和弥补。
瞧见李乐有些皱眉头,小雅各布解释道,“说真的,我其实没把服务区当做一个投资项目,而是当成咱们两人合作的第一笔生意。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交给投后管理部门。”
“我明白。回头我和老董沟通一下啊,如果可以,这段时间就辛苦点,先把阳澄湖的项目拿下来,后面,我来想办法。”
“他是个工作狂,而且,肯定会答应你。可之后呢?你自己来?那不现实。要么再找个人?但是这行业,很特殊。”
“你那边帮我物色物色人。”
“好。”
挥手告别,看着车出了大门,李乐的眉头又紧了紧。
。。。。。。
田野调查的小组陆续回来,后面一个多星期,除了每天白天的小组讨论、整理资料,撰写报告,李乐晚上还得点灯熬油,弄那篇文章和规划的ppt。
林伟明的笔记本被李乐霸占了好些天。
期间终于先弄完了画大饼一般,看起来很美,但实际上有些超前的ppt。
交给刘向的时候,李乐实事求是,说了自己的想法暂时条件不具备。
刘向倒是对李乐的直言不讳很开心,说咱们这里做事,都会分个远中近,其实真不用担心像那些你方唱罢我登台的轮换掌权的国家一样,现在不具备,那就规划着,时机成熟自然就会纳入执行。
李乐笑道,“真到开始实施的时候,就不知道是谁能接下来了。”
“先把服务区拿下来,就占了先机。”
“借师兄您的吉言。”
“几时走?”
“后天,明天开个研讨会。”
“行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去燕京,我找你,来姑苏,我接风。”
“涮肉还是鸭子?”
“焦圈炒肝卤煮豆汁就行。”
“嘶~~~~~~,你能喝的惯?”
“那有什么,我祖籍会稽,臭苋菜,吃过没?”
“呃......算了,我没那么勇猛。”
刘向把李乐送出办公室的时候,正巧遇到有后勤的过来给换门牌,李乐瞧了眼,原来的工业园区招商促进局的牌子,换成了工业园区国有资本投资公司,职务,总经理助理。
第二天,东吴、燕京大学社会学系联合田野调查实践课程总结交流会顺利进行中。
李乐作为组长,少不得被点名发言。
“具体到我自己的感想,就是田野调查的关键在于‘占有’,对各种人为信息和资料的占有。”
“过分依赖导师是有欠缺的,必须亲自实践。这一点必须感谢我们的指导老师林伟明教授,他在我们组的调查活动中充分发挥了引导作用,规划方向,自由发挥,野蛮生长!”
李乐此话一出,让其他的老师捂嘴直笑,这些天林伟明的放羊模式是出了名。又吃又喝又玩,三天两头放假。
林伟明只装作听不懂,看着李乐,面带笑容,目露“寒光”。
“嗯哼。”李乐咳嗽一声,“啊,那个,还有,研究是理性,也是情感和伦理的过程,是活生生体会到的事例、‘我’的事例。”
“只有下到基层,参与进去,才能收获自己的东西。”
“同时,作为社会学新人,初次田野只是实验的调查和过程,还有不足和需要提高的地方,请各位同学老师督促指导。谢谢!!”
一阵掌声,李乐把话筒递给其他组长。
前面一排的班主任张涛转回头,笑道,“你这......”
“没事儿,他心大。对了,涛哥,晚上我出去一趟。”
“你又出去?”
“怎么用个又字?”李乐眨眨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看在你们组的调查报告写的还行的份上,我得批评你。”
“是,我错了!”李乐一低头。
“你,哎,算了算了,干嘛去?”
“室友请客,中文的,家在这里。”
“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涛哥你人还怪好咧。”
“滚蛋!!”
。。。。。。
松鹤楼,松鼠鳜鱼领衔六样菜,两个人。
“你这有点奢侈和浪费了啊。”李乐笑道。
“吃呗,我也是好久没吃了。吃不完打包,又是两顿。”
张昭提着筷子,夹了块鱼肉,沾沾汤汁,递到李乐碗里。
“别别别,我自己来。”
“怎么?”
“你看俩男的,一桌菜,你给我夹,我给你夹,这个,啊,是吧。”李乐呵呵着。
“你大爷的,想什么呢?”
“你不想,得顾及别人怎么想不是?”
“不过,你不会真是那个啥?嗯,有点哈。”张昭揶揄道。
“边去,老子年龄21,爱好,女。吃吃吃,赶紧吃。”李乐捏起酒瓶子要倒酒。
“不喝,不能喝。”
“哈怂。”李乐调转瓶口,给自己倒上。
两人吃了一轮,张昭说道,“我妈说了,这次没机会,下回一定去家吃。”
“嗯,替我谢谢阿姨和叔叔。”李乐吐掉小刺。
“你倒是没说过,你爸妈在姑苏市政府。”
“说那个干嘛?老话不说了么,不到燕京不知道官小,不到沪海不知道钱少。”
张昭擦了擦嘴,“你知道不?就咱们这一届里,家里头挂部字头的就好几个,咱们隔壁,那个夏天露腿都像穿毛裤那位,家里还是红中社的二把手,听说还有再往上的。”
“我爸才是个副局,天天挂嘴上,还不够让人笑话的。”
李乐笑问到,“那也可以了,那个局?”
“财政。”
“嚯,赶紧滴,过年让你爸给我写个‘你娃要发财,今年一定发大财’的条子。”
“什么意思?”
“财神爷啊,财神爷给的条子,肯定灵验。”
“得了吧,吃你的。”
李乐把盘子换了换,“哎,说真的,你这条件,这以后,准备进机关?”
“我不想,我想考研,读博,然后找个地方教书,混吃等死。”
“出息。你爹妈能愿意?”
张昭撇撇嘴,“不愿意,从上高中就给规划好了,大学考个最好的,然后走选调,上面不行就省里,省里不行就走公务员招考。”
“在他们眼里,只有进体制内才是正途。”
“你爸妈鲁省人?”李乐顺嘴来了句。
“鲁省?老王他们家那?不是,港北宁。”
“噫,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李乐摇摇头,给张昭掰起手指头。
“其实,真要听你爸妈的话,别说选调,就是回姑苏,本地户口、父母体制内、top2的学历、本地公务员、说的过去的长相、无不良嗜好,再有套房子,这不就是王炸?拎去沪海找对象都是金龟婿,还想啥?”
“你怎么和他们说的一模一样?”张昭愣了愣,“还有,什么叫说的过去的长相?比不上你,七分,不,六分总有吧。”
“你真自信。”李乐瞥了瞥张昭。
“别说我,你呢?也按这个走?”
“我?”李乐摇摇头,“没想好呢,目前、现在,倾向于在学校蹲着,有超长假期,呵呵。”
“留校呗?那你肯定行。”张昭苦笑,“咱俩换换多好,哎!”
“还有两年呢,再想再想。”李乐举起杯子要碰杯。
“哎,你手机亮了。”张昭指指桌边,黄莹莹的手机。
“哦,等等哈。”
李乐刚接通,就听里面一个大嗓门,带着股豫省腔,“儿啊,我恁爹,你搁哪来?”
“姑苏,你不知道么?”
“哦,那就行,几时回长安?”
“您掐着点来的电话?额明天就走。”
“先别回长安了,去沪海,等你妈去。”
“啊?沪海?”
“你妈从沪海坐飞机,去丑国。”
李乐挠挠下巴,“她不是八月份么?”
“这不是曹鹏去卡基什么隆大学交流么。你妈前几天去看他奶,知道了。说自己没啥事,就提前走两天,跟着一起。反正都是宾州,一个费城,一个什么堡,路上有个照应。”
“要我干嘛?”
“你不离得近么,看看有啥能帮忙的,有儿子不用,过期作废。还有,顺便看看那边的老太太,你姑前些天还说呢。”
李乐叹口气,“行吧,行吧,我又得改签。哎,你几时去报到?嗯,嗯,知道了,一家团聚......”
或许在宿舍都习惯了,或许觉得没必要,李乐接电话没避讳张昭。
倒是张昭,听到李乐和李晋乔对话时候,蹦出来的几个词,燕京,部里,报到。
低头吃着菜,眼睛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