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远,也就是周胖子,总觉得跟着李乐一起来的张凤鸾,虽然说着一口地道的北城京腔,但油头粉面的,像极了电视里演的那种南方来的奸商。
心里多了几分小心。秉着一条,不见兔子不撒鹰。
“房产证、土地证、判决书,身份证、户口本、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死亡证明,继承公证,呃,有法院确权,这个没用了.......你那两个姊妹的身份证证明有没?”
马厂胡同的小院里,还是一口倒扣的大缸上,张凤鸾拿着笔,在本子写着,又问道。
“还要那个干嘛?”
“相关房产继承人的资料啊,都得有,不说我给你钱了,你写个收条就算了,这个得白纸黑字签协议,去房管局登记备案,你们作为继承人,一个都不能少,还有,成年子女有没?”
周志远一愣,“谁?子女?”
“昂,孙子,孙女,都成年了没?”
“没有,最大的14。”
“那还行。”
“啥意思。”
“以防万一。未成年那就不用了。”
李乐听着张凤鸾在给周志远交待需要的文件资料,皱着眉头,一脸的庆幸。
买过房,但那是二十年后经过几次几轮简化后的手续,还是新房。
九九年,这种牵扯到建国前,八十多年房龄老宅子的房产交易,中间手续的繁琐程序,真不是自己能理解的。
就像一处院子能不能上市销售,就得有土地,房管,文保这些单位的同意,后面诸如测绘,勘探,实地调查有无历史文物价值,哪一项不过,都是麻烦。
还好,带了脏师兄这么一个“顾问”。
“行,东西暂时就这么多,到时候联系好,我们得去土地房管,查查这房子的产权关系和真实情况。”
张凤鸾撕掉写字的一页,递给周志远。
“这么麻烦的么?”
“可不,你以为呢?又不是新房,买卖都麻烦,而且还经了法院,到时候免不了还得去法院走一趟。”
“成吧,那我回去准备准备。”周胖子把东西收好,瞧向一旁看石榴树花的李乐。
“爷们儿,你这不会蒙我吧。”
李乐一扭头,“我想买,你要卖,是我给钱,你占主动,你还担心什么?”
周胖子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个,能不能商量一下。”
“您说。”
“我这边,你说的,那个溢价的二十万,能不能,是现金?”
李乐笑道,“铺面加住房再加现金?”
“嗯。”
“周师傅,你要现金,是不是,想干点什么?”李乐拉了把塑料凳,在周志远身边坐了。
“是,是有想着做点小生意。”
“这事儿,我给你参谋参谋,可行?”
“你说,你说。”
“你家几个孩子,儿子闺女?”
“就一个,儿子。”
“您看哈.......”
瞧见李乐掰着手指头开始给周胖子嘀咕,旁边的张凤鸾一捂脸,这孙子又开始了。
“一个儿子,以后得结婚吧,你觉得靠他自己,按现在燕京的情况,不用你们当爹妈的帮忙,自己能买房的概率有多大?总不能想着和你们住一起吧。除非你想以后和儿媳妇吵架。那不是越过越回去了?”
“你们两口子一套,儿子一套,考虑以后,咱不买大的,讲究讲究地段,学区,两套二环附近的两居室。或者,你们两口子无所谓,远点儿,小点儿,三环或者四环的两居室,二环弄套三居给儿子,以后好娶媳妇不?”
“现在我知道的,北边德外那一块儿,70平的两居带装修电梯入户的内销房,30多万,五道口中关村这种地界,才三千多一平。哪个合适,你自己琢磨呢?”
周胖子掏出烟,给了伸手的脏师兄一根,自己也点上,边抽边琢磨。
李乐继续掰扯,“你要现金,做生意,你怎么就觉得,你不会亏?不会赔?你怎么就觉得你挣得钱,能跑赢房价?等你儿子结婚的时候再攒出一套房钱来?”
“周师傅,真不是我瞧不起你,就你这小生意也做了几回了吧,到底是不是做买卖的那块料,您自己应该清楚。还不如手里攥着一套门面,一套住宅,吃吃房租,对咱们普通老百姓来说,不折腾,就是挣钱。”
噫~~~~~,还“咱们”,你好意思说这话?
张凤鸾叼着烟,眯着眼,寻思着。
有些话,点到为止,李乐起身,“周师傅,你琢磨好,到底要什么。”
“东西你准备好,到时候,一些相关的费用,不用你掏,等资料审核还有房子资质没问题,咱们就走手续,订金我这边先给你五万。”
“今天先这么着。”
离开院子,李乐和张凤鸾又在胡同四周转了转。
虽然挨着鼓楼大街,但是地方还算僻静,倒是生活的好地方。
出了巷子口,张凤鸾突然说道,“哎,我也是普通百姓,也不想折腾。”
“你?算了吧。”李乐白了一眼。
这人,自己认识的神仙鬼怪里,最浪的一个。
“别啊,要不你把你那边的相关法律事务都交给我?”
“咋?”
“那点代课费,不够花啊。”
“不是,先前给你的五千呢?”
“花完了。”
“艹,你干嘛去了?学校有住,有吃,还有荆明接济你,你这钱?”
“酒多贵,妹子得吃吃喝喝吧,我这都是抠到底了。”
李乐挠挠头,“你这,早晚特么喝死你。”
“不能够,不能够,哎,行不行,不是吹,有我,相当于有了百分之二十七的燕大法律系给你当靠山。”
“不用你我能有整个。”
“那也得随叫随到不是?”
李乐没搭理他,直到走到广化寺后门,这才冲张凤鸾说道,“要不,你先帮我把这个房子的事处理了。”
张凤鸾眼珠一转,“看哥哥我的表现是不是?放心,没问题,保准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先说好,你可别坑人,算计,咱买人房子,不是做生意,我可不想十年八年以后,人家跳着脚骂咱们。”
“明白,放心,擎好吧您内!!”脏师兄拍着胸前的排骨肌,响的biabia的。
“哎,李乐,啥时候去?今天去不?”
“啥?”
“白房子啊。”
“你特么......憋着!!”
。。。。。。
虽然知道脏师兄是个一表人渣的骚浪之人,但几件事看过来,只要他答应的,基本上不会出什么差错。
人么,总有点爱好不是?
以后,给丫的工资就不能给现钱,都特么存到夜店酒吧里,只能花不能取。
终归有个人把一件麻烦事给接了过去,顿感轻松不少。
手头的事情都有人在弄,也能把心思大都用在课桌上,李乐愈发习惯于当“幕后黑手”的感觉。
吃完晚饭,李乐看了看表,溜达去了理科楼的会议室,已经许久不开的班会,又一次被想了起来。
“田野调查实践课,是我们社会学系培养五位一体模式中的核心部分,我们鼓励学生投入实践、感受田野、从实求知,从而更加深刻的体悟社会。”
“我们要将深厚的学术传统和面向社会实情的前沿研究结合起来,探索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田野实践教学体系......”
“这次,我们暑假里田野调查,要去的地方,是苏省的姑苏。主要目的有两个,一是重新温习费先生六十年前的调查之路,二是,对乡镇企业与国民经济发展的结构影响进行调研,要到姑苏地区的乡镇企业去看一看......”
马主任在上面讲,四周同学都很兴奋,田野调查,原以为会和上一届一样,去什么十万大山,结果是姑苏这个好地方。
不过捏着暑期田野调查时间表的李乐,心里一阵突突。
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终究还是要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