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放假回家的大学生,父母在久别重逢之后的疼爱之情能保持几天,取决于该名大学生离家的时间长短和到家之后的坐卧行走,甚至是呼吸轻重,说话音调,拉屎的频率。
李乐深谙其道,在家时的口头禅已经成了“我做,我扫,我擦,我洗,让我来。”
然后保证足够的安静和任何时间都面带微笑。
田宇就差得远了点。
“乐哥,你说爱会消失么?”
“从心理伦理学和人类社会学范畴来看,你需要问自己几个问题,才能得到答案。”
“请具体描述,展开讲讲。”
“第一,对方是否从未真心爱过你。”
“那~怎么可能,身上掉下来滴肉,怎么不爱?何来不爱?”
“哦,第二个,你有没有犯过原则性的错误。”
“原则性错误?”田宇低头思索了半天,“吃的多算不算?”
“超过你家厕所的承载能力没有?”
“没有吧,额家下水道,粗。”
“第三个,爱是会转移的。你可以考察一下,你妈的爱转移到哪去了?”
“转移?没狗,没猫,没养花花草草。是我爸,还是田有米?”
“样本量不足,你还得继续观察。”
田宇点点头,看向陆小宁,“小陆,你呢?你妈烦你了没?”
陆小宁挂起一个标志性的腼腆笑容,“我一星期回家三趟,没啥感觉。”
“那你笑个屁咧。”
田宇满面愁容,“起晚,她说额属猪滴,看电视,她说额早晚把眼看瞎,出去,她说额天天不着家,在家,她说额一天到晚就在家碍事。”
“乐哥,教我。”
李乐摊开手,勾了勾手指。
“啥意思?”
“学费。”
“难道你没听过?知识是无价的。无价,就是不要钱。”田宇嚷嚷。
“你这叫不要脸。”陆小宁一旁嘀咕道。
“听不听吧,不听你就得等下一次回家,才有妈妈再爱你一次的三天限期体验卡。”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田宇以一顿炸串换来了“假期在家好过狗”的三十二字真经。
家务全包,不留剩饭,早睡早起,保持微笑,随叫随到,她进我退,她怒我跪,没事看书。
田宇掰着手指头记着,“乐哥,管用?”
“应该,还可以,我试验过。”
李乐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声音,“李乐,坐楼梯口那喝风当中午饭呢?赶紧过来搬东西,我看你是懒得筋疼。”
“诶,来了,我来!”
李乐一跃而起,转身朝走廊跑去。
田宇扭头看着李乐的背影,碰了碰陆小宁,“小陆,这就是那哈怂说滴有用?”
陆小宁耸耸肩,“是吧,可能效果不那么明显?换个妈试试?。”
“去球,瓜p又坑额!”
曾敏去了李乐给找的地方,左看右看,爽利的签了合同交钱。
这几天去学校给艺考生上完课,就张罗着往画室里搬东西。
家里的小东西,类似各种奇形怪状的花瓶,瓷器,雕塑,手工制品,油画工具,有李乐或者时隐时现的李晋乔当劳力,推着自行车带过来就行。
还有一部分被收在其他地方暂存的,诸如超大个的画架,画板画框,画布台案,还有些李乐都没见过,曾敏收集的工艺品,只能从长安精工借小货车往画室里拉。
田宇和陆小宁时不时的被李乐拉来当搬运工。
原本觉得还挺大的画室,现在看,反而有些小了。
李乐意思是不行就在旁边再租一间,反正现在曾敏也不靠那几百块的工资。
不过曾敏说以后就租间长安影厂的影棚那种,七八米高,十几米宽的,改成上下两层。
在里面能画两三米高的大型油画,多一平尺就能多买钱。
李乐这才觉得,画油画,真特么费钱。
搬完东西,三个娃瞬间就没了利用价值,曾敏给了二十块钱的劳务费,自行解决吃饭的事,她还得收拾布置。
出了军人服务社的大楼,一阵寒风袭来。随后,长安下了雪,就像保丽龙。
三人站在路边,抬头望天。
“咋办,还去不去?”
“废话,都说好了,不去,能折磨你一辈子信不信?”
“咋去?车回精工了。”
“先吃饭,回头打车去。”田宇伸手往李乐兜里掏,“拿钱,二十块钱呢?资本家也得给口饭吃。”
李乐说道,“你是九九六了还是零零七了,就想吃饭?资本家从不养闲人。”
田宇疑惑,“撒?撒是九九六?”
“早九晚九,一周休一天。不给加班费的工作。”
“呵~~~tui!早晚给你个哈怂挂路灯上!”
。。。。。。
四号站台的小卖部窗口前,李乐瞧了眼顶着寒风,还在撕着烧鸡的田宇和陆小宁,皱起眉头。
“胖子,你就这么喜欢吃火车站的烧鸡?来去燕京两趟,你特么一趟就干掉两只,一趟就干掉两只。在这都不放过?”
“你懂个屁咧,老舍都说,不吃烧鸡,何以为人。全国铁路线上的四大名鸡,哪个不好吃?”
田宇扯下一根鸡翅,递给李乐,“来一块?瞧瞧这脂香浓郁的鸡皮,晶莹剔透的肉冻,鲜嫩爽滑的鸡肉,多好,一闻就是德州的味道。”
“你们吃吧,从小吃腻了。”李乐实在勾不起兴趣,这玩意儿,李晋乔和曾敏,年年发福利年年有。
“不吃拉倒,小陆,咱俩消灭掉。我给你说,要我是烧鸡老板,肯定找个明星来做广告。”
陆小宁连皮带肉塞进嘴里,咕哝着,“啥样滴广告?”
“又唱又跳那种,就鸡......”
听到俩白痴笑的灿烂,李乐一阵头大。
等看到火车头的时候,两人正好啃完最后一块鸡脖子。
“乐哥,是这趟吧?”舔掉嘴角的油星,田宇问道。
“应该是。你俩吃完了?”
“昂。”
“往前走走,卧铺在那头。”
“哎,你们说,她得变成啥样了?”陆小宁问两人。
田宇想了想,“知不道。哎呀,别管怎样,肯定找穿绿衣服,红牌牌滴。”
“她万一不穿军装呢?”
“就她那瓜女子,即使在万人中间,额一眼就能看出来。”
二十分钟之后,三人站在站台挂着的时刻表底下,仰着脖子看了半天。
“这奏四你舍滴一眼就能认出来?你看站台,除了咱仨,还有别人么?”
“哎呀,万一不是这趟车捏?没赶上也有可能。小陆,你看,南边来滴,下趟车几点?”
“晚上七点十六。”
“撒?!”
李乐抬手看表,“要不去站台值班室问问。”
“耗!这个瓜皮坎头子,奏滴撒么!”田宇话音未落,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田胖子,你娃个哈怂,说谁坎头子伲!”
三人转身,就看一个穿着下蓝上绿,蔚蓝色肩牌,头顶蓝色帽墙军帽的女兵。
“她听见了?”田宇左右看了眼。
“应该吧,你叫那么大声。”
“呵,你完了。”
田宇一个哆嗦,想要跑,刚要转身就被李乐和陆小宁一边一个胳膊给拽住。
“马大姐,还等啥?”
“呀,马步横打!弓步靠掌!虚步砍肋!弹裆顶肘!”
“哎哎哎,收腿,收腿,不能......嘶~~~~!”
“噫~~~~~”
“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