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总,你要接受未来四年的时间里,属于煤炭行业的微利时代。”
“作为能源产业,它的起伏涨跌是跟随整个大的经济环境。我们以前走的是计划经济,国家有指令,有计划,国家包办一切,属于脱离了市场经济规律,才会给一些人错觉。”
“而现在,我们即将要进入深化市场经济改革的第二个阶段,逐步与国际接轨。到时候,有可能会出现我们从国外买煤的情况,甚至十年之后,我们会从净出口,变成净进口。”
“为什么?”钱吉春听了李乐的话,一脸的不可思议。
“一是开采成本。这么给你说吧,我们的煤矿,大部分都是埋藏较深,挖矿洞,设备,人员,耗电这些东西算下来,成本自然上去。但是你知道在澳洲,在印尼猴子那些地方么?露天开采,那不叫挖煤,那叫挖土。”
“二是运输成本。咱们的电厂,工厂大都都集中在哪?”李乐问道。
钱吉春想了想,“在沿海。”
“沿海就能走海运,海运过去,港口卸货,仓储,到电厂,钢铁厂,怎么都比咱们用火车,汽车一趟趟拉过去要省的多。”
“还有呢?”
“这有就是你刚才讲的那个税的问题了。人家把煤炭定成是初级产品,产业定位是第一产业,有扶持政策,有税收优惠。”
钱吉春这才明白过来,想了想,“那以后额们要是能去国外买矿开矿得多好?不比在国内挣得多?”
李乐愣了愣,随即笑道,“购买国外矿山这种,光资金量都是以亿,十亿计,还有牵扯到各地政策,法规,市场环境,哪那么容易。”
“亿,哎呀,那得是多少哇。”李泉在一旁,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好一会儿才问道,“淼,那国家就不能禁止进口?”
李乐摇摇头,“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深化市场经济改革的第二阶段重要一步,也是我能敢说四到五年后,煤炭产业能起来的依据之一。”
“咋?”
“入世。世贸协定。”
“世贸协定?就是电视上说滴那个,天天谈,谈不拢的那个。”
“嗯。不过快了,估计就这一两年。去年不是大人去了丑国么,今年六月份,它们的大统领也会来,就是在这个事。它们点头,它的小弟也会跟着点头。”
“和进口煤炭有啥关系?”
“两个国家谈判,你想卖东西给我,但是你得开放市场,买我的东西,给我最好的税率。”
钱吉春反应过来,“所以煤炭也是条件?”
“对。其他还有汽车,电子产品,农产品等等。所以都得谈。比如总不能我不生产粮食,只进口你的,到时候出问题咋办?”
钱吉春“哦”了声,抓起杯子,一边喝着茶,一边消化着刚才李乐的话,看到钱宝库,“听懂没?”
“懂了一些。”
“不懂的就拿笔记下来。”
“哎,哎。”
钱宝库拿起笔,在从服务员那里要来的稿纸上,努力的记着。
李泉抓起茶壶,给李乐倒上水,“你的意思是,我们买你的,你也得买我们的,那些现在停工,减产的工厂又能生产了?”
“对,只要他们增加产能,电厂就得多发电,多发电就得多用煤。”
李乐一摊手,“咱们能做全世界的生意,国家有了税收,就能搞基建,发展自己。修路,造桥,盖楼等等。”
“水泥,建材,钢厂,化工这种些电大户就得跟上,这是一个基本的循环。”
钱吉春以前也知道,煤矿从去年开始生意不好,是因为产能过剩。
产能过剩是什么?因为挖得多了,用的少了,但是为什么用的少了,这个生意还能不能做下去,困难要到什么时候,并没有人给他解释。
两眼摸黑的干,闭着眼数钱,人家降价也跟着降价,稀里糊涂的干到哪天算哪天。
现在,逐渐摸到点那个大势所趋的意思。原来顺势,不仅能把猪吹起来,还能保条小命。
李乐也不觉得给钱吉春讲这些听着高高在上的东西是务虚和装逼。想让人跟着你的剧本走,总得让他理解剧本,理解自己扮演的角色。
用李晋乔这两年干政工工作总结的话来说,一群人做事,要思想上统一、方向上统一、行为上统一,最后结果才会统一。
中午吃完,几个人又钻进包间。
没聊几句,就听钱吉春嗓门一高,“啥?不挖了?”
说完,看到李乐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赶紧压低声音,“淼弟,你说,你说,额听。”
李乐抽出笔帽,又开始在纸上画圈。
“这是以后撑到上涨期,四五年里资金的几个主要来源,一是电厂,钢厂或者其他什么企业给的煤款,二是从中间贸易中赚取的差价,三是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的贷款融资......”
“而支出方面,一是工资,佣金,相关人员的返利,二是融资贷款的利息,三是设备改造的资金和其他投入,还有额外的需要打点的费用......”
“.......你明知道这时候的煤一吨只能挣十块钱,甚至是亏钱生产,而撑过这段时间,一吨你就能赚到二百块,你选择哪个?”
“这个期间,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些损失转嫁到其他人的矿上呢?”
“那就是谁撑不下去了,我们就能用手里这些钱,趁火,啊,收购?”钱吉春恍然。
“理解了?”
钱吉春转着茶杯,低头沉默了一会,又抬起头,“嗯,你继续说。”
听着着李乐给出的经营方案,钱吉春不由得换了个角度看起李乐,这人,下手,真狠啊。
你想挣得是他的钱,而他想要的是你的矿。
买你的煤,用低价出货,完成和电厂、钢厂的订单。利用整个市场行情和款三货七的付款方式,再逼着你不断出煤。
通过玩账期时间差,囤积煤炭和订单,再融资储备现金流,最后等你撑不下去的时候,收了你的矿。
一环套一环,一扣接一扣。
操作几年时间,他手里,不,我们的手里,矿越来越多。
而到了煤价真正上扬的时候,我们原有的和收购的矿,已经改造完,提升了产能和安全,再拿挣的钱投入剩余的矿。
那点利息,算个屁咧。
嘶~~~~,钱吉春摸出根烟点上,这就是有学问的好处?
想起那几年为了争夺煤层,带人冲山头的那些事,和李乐的手段比起来,真糙。
把烟屁股摁到烟缸里,钱吉春说道,“淼弟,按你这么干,有几个问题。”
“我知道,你是想说,这种操作,必须要环环相扣,不能在市场价格上扬之前,出现资金链断裂的情况。”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
李乐手里的笔在大拇指上不断绕着圈,“这也就是我刚说的几个主要资金来源。如果让你利用手里的人脉和关系,电厂,钢厂那边好不好谈长期的供货协议,拿到预付款?”
“厂里,只要价格低,个人再给喂饱,有六七成把握。”钱吉春想了想,说道。
“那就多谈几家,三家就是三六一十八,百分之一百八的把握了不是。”
“还能这么算?”听到这,李泉有点懵。
“湾湾那边就是这么算的。”李乐一撇嘴,对钱吉春书继续道,“再说,这是你一个人的关系,要是把其他家绑在一起,人脉资源不就多了。”
“还一个融资,现在国内没放开,其实就是银行贷款。咱们这些矿,以往贷款的难度是不是有点大?”
钱吉春一摊手,“嘿,何止是大,一句手续不全、国家禁止,属于无效抵押,矿产资源作为土地附着物,这几个理由就给否了。除了国营的矿,极少有几个私人的能拿到贷款。要不然咱们麟州那里私底下的互助组和小信用社怎么那么多?”
“这个,会有人帮我们。”
“谁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