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的架构,其实说白了,没什么复杂,就是一个十几年后已经被玩儿烂的,利用多种合同期限时间差和政策,进行融资,以债养债套路的变种。
只不过,有的个人或公司,是在现金—资产—现金(增值)的循环过程中,失去了“增值”这个能力,而苦苦挣扎,苟延残喘,如果没有神仙出手相助,只能是资不抵债,破产了事。
而在李乐这个剧本里,他是在用资金换取优质资产的同时,也在换取时间。
等的就是那个清晰可见的未来。
李泉在琢磨明白之后,脑子里最先冒出的念头是,自家这个弟弟的赌性真特么大。
然后才是,能行?
“咱们哪来这么多钱?”
“电厂,钢铁厂凭什么相信我们?”
“银行凭什么把钱贷给我们?”
“你怎么就能肯定,四年后的煤炭市场一定会上扬?”
对于李泉的问题,李乐又进了卧室,拿出更厚的一沓稿纸。
李泉看到,叹口气,“淼,你这真是......”
“咋?”
“没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立则行,行必达。”李乐坐到李泉身边,“如果我计划的这些,连你都搞不明白,就和废纸一样。”
“这是做生意,不是过家家,最后乐呵乐呵就行。”
“嗯,你说,额继续理解。”
李乐把茶几上没用的东西收拾干净,把稿纸铺开。
“先说资源整合。”
“资源整合?”听到一个新名词,李泉拿起自己那个已经卷了边的本子,赶紧记上。
李乐拿出计算器,“前年我就让你留意的,咱们岔口镇这些坑口,你那都有数吧?”
“有。”李全把本子往前翻,翻到一页,“加上去年新增的,一共十三家。”
“哪几家?都有多少?谁家最大?整体和分别的产能在多少?”
“钱老板两个坑口,一共三十万吨的产能。老白家的哥俩,一人一个,算一起的话是二十八万吨......”
“那是说,整个镇加一起,一共是十三家,27个坑口,一年的产能在210万吨。”李乐“啪嗒啪嗒”摁着计算器,报了数字。
“嗯,说是这么说,但是你知道这些煤耗子的德行,哪个有按申报数开采的,都是超限超煤层。”
“这个先别管,这几家里,谁和谁关系好,谁和谁不对付,动过手的,我说是护矿队对护矿队的那种。”
李泉又翻了一页,“高胜利家和孙伟两家,两家的矿道离得近,前年和去年,因为谁挖到谁的井里,干了好几场,最后一场动了猎qiang。”
“白家兄弟俩和张和平倒是没打,不过打了官司,到现在还没完......”
李泉哩哩啦啦说了一通,李乐在纸上画着,最后弄出张关系图,递给李泉,“哥,看看,是这个意思不?”
拿到手里,李泉仔细看了,又添上几行,“钱老板的老大和高胜利家的闺女,去年定了亲,开春办酒,这个写上吧。”
“嗯。”
兄弟俩碰头嘀咕一会儿,李乐在关系图上一些人名字上勾了圈,算了算产能。
“这一共七家,合起来就是一百七十万吨。里面有咱本家,还有和你、钱老板关系都不错的。要是你们俩出面,把他们聚一起,有多大把握?”
李泉听了小半天,也大概能猜出李乐意思,“你是说,把大伙凑一起?”
“嗯,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造船。”
“几家合在一起,成立一家矿业公司,按照现在的产能和储能、年限、固定资产等数据,分配股份,把原来各自的设备、人员、销售途径,人脉资源重新规划和利用,绑在一起干。”
“一是分担了经营压力,扩大了资金来源,抱团取暖,总比单打独斗强。再一个,合理规划资源之后,能省下不少的费用。”
“还有我说的明年政策下来之后,能找理由躲过落后产能的清理。毕竟,产能总量上去了,有些东西就好操作,后期资金富余,有时间改造。”
“银行贷款这种事,你一家十几万吨的小矿,门都不一定能摸到,要是百万吨级别的矿呢?你信不信只要透露点意思,肯定会有银行找上门。”
“至于电厂,钢铁厂,大的不行,先从小的谈,这么多人脉资源,总有能谈下来的价格。”
李泉点点头,想了想,又摇头,“可当惯了老板,不是谁都愿意当股东的,强扭的瓜不甜哇。”
“可它解渴啊。”李乐一摊手,“等明年,要么关门,要么还有股份能拿钱。撑过去了,能挣的更多。”
李泉又问,“那谁出这个头?谁来说这个话?”
“我刚才画的关系图,你发现什么问题没?”
“哪?有什么问题?”李泉有捏起那张纸,仔细看了一会儿,“哦”了一声,“钱吉春?他和这几家要么是亲家,要么关系好。”
李乐伸手,弹了弹这张纸,“还有,这些人,煤老板,开矿的最怕谁?”
“劳保?地矿?镇上?土地......”
李泉突然说道,“丁胖子!”
“现在知道怎么凑这些人了吧。”李乐笑道。
丁尚武是原来镇上的书记,不只余威尚在,而且现在还是整个麟州实打实的土地爷。在这块地上,你只要想开矿,不经过他,连块石头你都搬不走。
想到这几年,从钱吉春找到李铁矛开始,李晋乔给介绍车皮中介公司,开服务区,折娜娜多给的股份,丁胖子对自家的态度,有些事,有些人,被一条线似有似无的串联到了一起。
李泉解开衣领,往下扯了扯。
“咋?”
“啊?没事,暖气开的足,热的。”
“哦。”李乐起身,给窗户开了条缝,感到一阵凉风吹进来,李泉这才感到喘气匀了许多。
“那你怎么保证钱老板会出这个头?丁胖子会出面?”
李泉瞅着李乐又从身后拿出两沓各有七八页的A4纸。
“钱吉春这个人,左右逢源,是个召集人的角色,但是他肯定不会轻易相信人。不过他看了东西,应该会去找你。”
“如果钱吉春重利,丁尚武就是重权。这个给丁尚武,他肯定会明白什么意思。反正你等着就是。”
李全点点头,拿起来左右对照着标题。
给钱吉春的是“煤炭行业现状的应对方案及未来十年发展趋势分析”。
另一份是“顺应国家产能调整大趋势下,组建地方民营中大型煤炭公司的作用和前景”。
“让钱吉春看到光明钱景,丁尚武看到在下行大政策影响下还能取得的政绩,才能动他们的心。还有,你可以给他们透点底,这里面的数据和一些消息,是我从学校,给海子里上课的老师那里知道的。扯大旗,拉虎皮,有时候比你做再多解释都有用。”
“行,我明白了。”李泉把两份东西收好,又抬头问道,“咱们钱不够呢?”
“钱不够,再让他挖到够数就是,以煤抵账。”
“那,三叔给你说了,服务区的收益,咱奶拍板,一家一半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