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剑圣
“……没有。”方棠茫然地摇摇头。
“那是因为他们不想让你看到这些。”
布偶猫蹲在街边的石台上，幽深的瞳孔好似两颗蓝宝石。
“皇帝对于大周的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或许没有人可以回答出来。它是一个符号，象征着中央对地方的绝对统治。它也是一个天平，掣肘着世家之间的分权内斗。”
“这个世界上不能没有皇帝，所有人都想成为皇帝。但没有人都想让皇帝得到太大的权力。既然事实如此，他们让你知道这种东西的意义又何在？”
方棠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握紧了双拳。
良久沉默后，她轻声问道：
“老师能……带着我在这外城区看看吗？”
布偶猫提醒道：“当然可以，但你今天穿的是白裙子，这样会弄脏的。”
“没事，老师的毛都脏了，我的裙子也不算什么。”
方未寒：“……”
她不说这事情还好，一说这件事情，方未寒感觉自己身上怎么都不舒服。
接下来的时间，方未寒带着方棠在外城区逛了一圈。
以方棠的穿着和身上的气质，她理所当然地招致许多人的冷眼忌惮，但也收获了更多的善意与理解。
衣、食、住、行……还有这里的民风……
少女为外城区的一切都感到震惊，如此一来，倒像她才是第一次走进长明城的土包子。
“老师，我要向伱道歉。”
走在外城区的肮脏小路上，方棠洁白裙子的下摆沾染上了污秽。
“道歉？道什么歉？”
“你之前听到的……我说过的那些计划一定很幼稚吧？”少女垂下眼眸，有些失落，“我还曾向您抱怨过我小时候的遭遇……但现在看来，至少我不必为基本的生活需要发愁，而这些百姓却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我……是不是有些太天真了？”
布偶猫却不这么认为。
“你能够想明白这一点，便已然不算是天真。”
“对于所有的统治者的基本要求中都不包含身体力行这一项，他们要做的只是提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并确保手下人去忠心耿耿地执行这个计划。”
“而当她自身认知出现错误的时候，能够知错能改而不是继续一意孤行下去，便已经是最大的不易。”
方未寒这一番话自然不完全是真的。
作为前世精通养猫的云铲屎官，他自然也对于如何养小孩有触类旁通的经验。
在这种时候，尤其是面对方棠这种自尊心特别强的少女，如果你要是顺着她的话继续向下说，全盘否定她做出的一切努力，那可能恰恰会起到一个背道而驰的效果。
先夸，然后隐晦地表示自己的意思。半真半假的组合往往才更能打动人心。
简单一句话：顺毛捋。
方棠只是之前没有对于下层百姓的生活有清晰认知罢了，她并不是真正的冷血皇帝。在抛却对于世家的极端仇视之外，方棠并不介意让大周的百姓生活得更好一点。
她能想到这一层，方未寒今天的目的便已经达到。
显然方未寒这一堆话的效果确实不错，方棠听到之后，忧郁的心情明显好转了些许。
“真是的，老师整天就知道夸我……这样的话我还怎么进步呀……”
少女小小地抱怨了一句。可或许她自己都没有认识到。她的语气之中不经意间便带上了满满的撒娇和依赖。
“明明参与了你的试剑仪式，但这长明城中的百姓都不认识你。”布偶猫说道，“你说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是好事，也是坏事。”
少女迈起轻快的脚步，朝着内城的城门走去。
内城中的行人衣着华美，对她盖上泥污的白裙子侧目而视，目露厌恶之色。
但方棠却视他们的目光如无物，只是自顾自地走着自己的路。
“坏事是，我将来在拯救他们的时候，他们却不知道早就已经见过我。而好事嘛……”
她轻声笑道。
“在我杀掉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
布偶猫摇了摇尾巴。
“哎呀老师！你的尾巴好脏！把我的脸上的妆都弄花了！”
布偶猫：“……”
……
……
方棠带着方未寒回到朱雀门外，一处酒楼后的隐秘角落。
“老师下次见，我先回去啦。”
今天的公主殿下见到了自己认知之外的世界，需要一段接受适应的时间。
“嗯，路上小心。”
“知——道——啦，老师你好啰唆……不会是个老爷爷吧？”
方未寒：“……”
方棠的表情在嫌弃中带着一点点的得意，步履欢快地走进了朱雀门。
门前驻守的期门卫士看见她的这副打扮，明显有些愣神，但还是默默让开了通路。
“今天的事情传到世家耳朵里之后……肯定也会更加锁定之后的那次锚点……她必须在那一晚上死去。”
蹲坐在原地的方未寒叹了口气。
“整个世界都在驻足不前，我们拼命前进，却只会离它们……越来越远。”
蓝裙子的少女默然地听着他的话，心绪复杂。
“有人来了。”
云纾心神一动，突然出声提醒。
“有人来有人来呗，我只是一只可爱的猫猫。还是隔着一层雾花星隐，他能看得见我？”
布偶猫舔舔爪子，无精打采地回答。
“不……他可能还真能看得见你。”
云纾惊声提醒，俏脸瞬间变色。
“这是剑圣顾苍峦，明武八转巅峰境界的超级强者。”
方未寒：“？？？”
一阵并未刻意压制的脚步声从他的身后传来，一步一步，坚定而稳重，仿佛带着无可阻挡的威势。
最终，这阵脚步声在方未寒的身后两步处停下。
方未寒甚至能够感受到，似乎有一道目光正在打量着他。
他僵硬地转过脑袋，做出一只猫应该做的样子。
“喵？”
布偶猫疑惑地叫了一声。
“你……是个剑客。”
脚步声的主人平静说道。
他身形高大，面容倜傥非凡，短发刚硬而凌厉，一袭玄褐色硬领长衫，腰间悬挂一柄似刀似剑的神异兵刃。
此人双目漆黑而深邃，其中隐隐有血气雷霆震荡，神光内敛，锋刃暗藏。
世界上最后一个八转修士，天命的逆行者，剑圣顾苍峦。
在这个世界修为上限锁死在七转巅峰的时代，他如同永夜中的一抹晨星，昭示着世间最大的不可能。
而他还有个身份……就是自己的……呃……老丈人？
似乎也不对，以自己的身份，到底该称呼顾苍峦什么呢？
方未寒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明武五转的剑客吗……武道真意走的是刚柔并济，绝处逢生的路子。”
顾苍峦短短几个字，差点让方未寒的魂都吓掉了。
“云纾，咱们要不回档吧？”
布偶猫在神魂之中连忙说道，它可不想被剑圣给剁成猫酱。
“别慌，他似乎对你没有太多杀意，要不再看看。”
云纾却冷静无比。
“有关于顾苍峦的信息，我知之甚少。如果你能从他这里敲出来点什么上古秘辛，那咱们就赚大发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消耗的是我的力量又不是你的！你安心躺好就是！”
奶奶的，到时候变成猫酱的是我又不是你。
方未寒在心中吐槽道。
“喵？”
布偶猫又叫了一声，表情萌而疑惑，大脸盘上满是茫然。
“不承认吗？”
顾苍峦有些诧异。
“也好，那我便再多说一些。”
“你的剑势精纯而浑厚，应当是经历过数次生死搏杀的升华。剑意驳杂，集合百家众长。我看到了太祖皇帝的明皇剑经，临渊阁的绝学，似乎还有……类似于我所创顾剑的某种剑法？”
方未寒不得不解除神光变幻状态。
“晚辈方未寒，见过剑圣前辈。”
他神色恭敬地拱手说道。
“姓方吗？当下的皇室宗亲之中可没有你这般的明武奇才。”
顾苍峦如赤阳般的眼神扫过他的全身，让他的灵魂都有了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这还是在叠了好几层状态的前提下，否则方未寒无法想象他的这一个眼神有多大的杀伤力。
恐怕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能被他这一眼直接吓晕过去吧。
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八转修士面前，凡人也不过是大号的蝼蚁罢了。
“你的身上有时空扭曲的力量……”
顾苍峦平复眼神，眼瞳恢复漆黑一片的状态。
“你是来自过去，还是未来？”
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方未寒目瞪口呆。
他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这就是仅存在于传说中的八转修士吗？
“云纾，这能对他说吗？”
方未寒在脑海中急忙询问云纾。
“不可……”
还没等云纾答复完，顾苍峦便掌心向上，漠然陈述：
“我名顾苍峦，以天道之名立誓。今日之事绝不对外泄露半分。”
天命因果气息一闪而逝，云层中似有雷声响起。
“……现在可以了。”
云纾无奈地改口说道。
“八转强者能够沟通天道法则，这种程度的誓言若是违反，会遭受无边天谴，形神俱灭。顾苍峦此人极重承诺，一生中从未违背誓言一次。不用担心他会泄露天机，告诉他倒也无妨。不过记得别提到我就行。”
“收到。”
“晚辈来自未来，是那个时代的宗室广陵王。”
方未寒恭敬地回答。
“广陵王……”
顾苍峦沉吟一声，看向方未寒的眼神稍稍发生变化。
他沉默片刻后，抬手布下一道结界。
云纾：“七阶含光法阵，可屏蔽法阵其中所有声息。”
“可愿随我学剑？”
“……啊？”
方未寒一脸懵逼。
怎么这事情就突然过渡到学剑的事情上去了？
“愿意……晚辈自然是愿意的。但是前辈，咱们才刚刚见面。你甚至还没有具体问过我的身份来历，便要教我学剑？”
方未寒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唐突了？”
“你骨龄不过双十，便已经能够熟练使用出明皇剑经的斥威。拥有此等明武天赋，还是一名宗室中人，天赋不可谓不高。”
顾苍峦淡漠说道。
“当代没有人能够承得住我的剑法，而我又不忍心绝学失传，这时候你便找上了门来。”
“学……还是不学？”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方未寒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难不成自己又踩了什么狗屎运？”
直到此刻，他仍旧有些茫然。
“云纾，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我也不知道，但是你最好给我赶紧学完赶紧滚回去。”
云纾咬着牙，有些疲惫地说道。
“我的能力是有极限的，到时候要是学不完，可有你后悔的时候。”
方未寒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前辈，开始吧。”
“嗯。”
顾苍峦缓缓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那把方未寒熟悉无比的神兵。
似刀似剑，剑刃微曲，剑锋上挂着一抹宛如夕阳的玫红，灿烂而诡谲。
正是小师傅的那把祈苍剑。
“听说过顾剑吗？”
“听说过，但是未曾得见。”
“那就对了，因为我没有把它教给过任何人。”
顾苍峦单手横剑，另一手背在身后，长衫衣摆被风吹起。
“顾剑从来不是一招剑法，它甚至连招式都算不上。”
“它是反制天下一切剑法的剑技，它能够让你在面对所有境界的敌人时，都有拔剑一战的底气。”
“未来的广陵王，看好了。”
顾苍峦背在身后的左手中凝聚出一把血气制成的长剑，那单刃开锋的模样，竟是与右手中的祈苍丝毫不差。
他向前踏出，脚下步法随意却又凌厉，左手血气长剑与右手祈苍在半空中交击碰撞，血红色剑锋与玫红色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的绚烂轨迹，眼花缭乱。
方未寒看得目瞪口呆。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左右互搏？
他不敢大意，连忙动用星力辅助，进入瞳中见星模式，眼瞳之中倒映着两柄长剑的轨迹。
沉闷的碰撞声在小巷子中接二连三地响起，而在这长达一炷香的时间内，方未寒的眼睛却一下都没有眨。
繁复而华丽的剑招逐渐分解成无数个细小的动作，深深地印入方未寒的脑海。
顾苍峦左手中的气之剑轰然破碎，另一只手擎着祈苍在半空中挽出剑花，迅疾地朝方未寒刺来。
他拔出流明剑用刚学会的顾剑抵挡，而后……
顾苍峦看着自己距离他眉间只剩方寸的剑锋，有些失望。
“这么长时间还没学会？”
方未寒：“？”
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才他妈的一炷香，你当是背单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