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春色些许,怎会让人就有了醉意?
原是有人日日赎罪,才换来这安宁太平。
还是那块考核密林,还是那块阴郁森森的土地,只不过没有了尸体残骸,没有了乌鸦盘旋,没由的来让人从骨头都在战栗恐惧。
因为遍地的坟堆和墓碑,都仿佛带着狰狞的恨意,在这墓碑与烂泥杂草之间,有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在缓慢的行走,随着他行走间,还能听到哗啦……哗啦……的锁链声音,刺耳异常,那个身影手持一本经书,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全身上下都肮脏不堪,却只有那本经书十分干净。
梅九亮走一处,渡一处,可是每当他走一处,那手上,腿上,腰上的锁链就会加深他的伤痕,让他痛的保持不住吊儿郎当的模样,为何?
一年之约已经降至,而他,也在这里熬了将近一年,也不知主人有何通天的本事,能让他在顷刻间伤痕痊愈,就为了让他去参加考核。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在他之前,孟鹤堂……杨九郎……阎鹤祥……哪一个不是被折磨个半死才能回去?主人这个考核,当真是无情的很。
可是……
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他了,梅九亮就又笑了。
心不诚,自然就不可能成功渡灵,那反之十倍的锥心之痛,又怎能让他再有异心?
他所在之处,便是他的经书之处,他所度之人,自然就是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士,这,才是考核。
那孟鹤堂的考核……自然就是他的梦境之处,谁又能保证,他现在,不是正在考核之中呢?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只不过考核内容不一样罢了,考核是每一个人的噩梦,至于之前的所作所为……蒙蔽其他人罢了。
夜深了………是谁在地鸣哀嚎?又是谁,在低低嘲笑?不……不是他……不是他……
“梅郎,奴在此候了您将近一年了……难不成您这心,真是铁打的吗?”
“与你何干?”
梅九亮看也不看面前环佩叮当绫罗纱衣的女子,绕过了她,继续行走。
“梅郎,奴虽是主人给您设下的障碍,可奴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奴是真的心悦您。”
女子泪眼婆娑,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
听到女子的此番话,梅九亮停住了脚步,转身毫无感情的面对着她。
“……梅郎”
梅九亮凝视她:“心悦二字,你……怎懂?”
“……奴”
梅九亮:“心悦……向来是深深藏在心底的,能说出来的,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梅郎,何出此言?”
梅九亮叹息:“因为……世俗”
“梅郎,您这等通天的本领,还需要畏惧世俗吗?”
梅九亮闻言,笑了一下,继续拖着沉重的链子走了,良久,才听得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不怕,但是我要保护他不受非议啊。
女子早已消失不见,梅九亮许是累了,拿起经书轻轻的打开了扉页,极其珍重的抚摸上了那三个字。
秦霄贤
……我一定会通过考核的,等我,好吗?
抚上名字的那一瞬间,梅九亮就红了眼眶,这个名字是他黑暗人生里唯一的一道光,让他无数次从生死边缘挺了过来,心悦,向来都是单方面的,不求回报的,付出和给予,让人求之不得,甘之若饴。
算一算外面的世界,应该……快过年了吧。
你……可还安好?
你……可曾……忘了我?
咔嚓……咔嚓……
根本不容他有时间思念,墓碑开始蠢蠢欲动,一只只枯槁的通过坟堆伸了出来。
那些没了皮相的枯骨喊着冤屈,重现着尸山血海国破家亡,欲要撕扯眼前这个活人的灵魂,梅九亮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呢喃着阿尼陀佛,丝毫不挣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考核,也是修行,但是活的活不下去,又岂能是旁人能左右的?
活下去……
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