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之中,司辰衍混混沌沌的等着姬霜寒那迟迟不来的对自己的审判。
反倒是地焱,从一开始姬霜寒出现时不敢现身,一直到现在默默地在密室之中游走,时不时用自己的灵火去煅烧那坚固的壁垒。
“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地焱忍无可忍,它原本还以为司辰衍就算被抓,也一样有办法逃出去。
现在看来,司辰衍半点办法也无,外面无人知晓他的情况,被姬霜寒抓住,想要逃出去,那简直就是妄想。
许久未说话,身上的伤有些好转,除了锁忻链穿透的位置,其他都已大好。
原本司辰衍以为自己能凭借神脉传承和神骨,快速的恢复,突破这间密室逃出去。
哪曾想,他现在无法调用武灵之力,被锁忻链锁住身体,像是连经脉和神骨也没锁住一般。
“我曾想过,若能重来一世,我必定好好修炼,寻仇敌,报血仇。”
嘶哑干涩的声音响起,司辰衍低低的呢喃,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回应地焱的话。
地焱愣怔,随后又听到司辰衍无知无觉疼痛的话。
“但真的重来一世,十几年安详生活,让我几乎忘却血仇,待我再回首时却发现,一切都已脱离原轨。”
司辰衍垂头凄厉惨笑:“我这重来的一生,究竟是是个笑话?”
被司辰衍前不着语调的话吓得有些瑟缩的地焱,瞧见他在空荡的房间里低声惨笑,吓得它火苗都弱了几分。
地焱小心翼翼凑到司辰衍面前:“辰衍,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
“没什么。”
司辰衍收了声,默然片刻:“地焱,你走吧,留在这里只会被姬霜寒发现。”
“我不走!”
司辰衍这话一出,地焱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炸了起来,围着司辰衍转转悠悠。
地焱不愿意走,司辰衍也不知该如何劝,万一 真的到了要死的那一步,他就和地焱解除契约,就算伤到自己也无碍,总归能让地焱不受摆布。
……
晁仁国首城武临首城皇城御书房:
姬霜寒这段时间一直在对如何处理司辰衍此事思付考量,觉得一直将人放在密室也不妥。
司辰衍当年只是幼童,仍旧被人带走隐藏了十几年,如今司辰衍被抓,他背后的人不可能不知晓。
“若那人知道司辰衍在此,是否会前来夺人?”
姬霜寒无意识呢喃这一句,单膝跪在他面前的统领默不作声,他从来只听命令行事,至于主人要做什么,他不必知道太多。
偌大的殿宇无人能回应姬霜寒的问题,他自己沉默片刻,面容肃然,眼中闪过坚决。
再一看,他已然下了决定。
“寻鬼医来。”
“是。”
殿中的对话再无第三人知晓,但殿外天色压抑暗沉,似有海外风雨欲来。
……
西夷国首城昭陵首城皇城霖徵殿:
夜白临再次出现,申屠兰烨却已然完成他交代的任务,神色带着些欢快。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如今倒是想起来找我了?”
申屠兰烨还不知司辰衍的事,看着夜白临肃然带着杀意的神情,脸色一僵,也跟着紧张起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
“大事,少主失踪了。”
夜白临沉声道,眸中飘荡着丝丝杀意,大有恨不得杀上门的意思。
可他们现在还不知究竟是谁如此大胆,做事滴水不漏,完全寻不到踪迹。
闻言申屠兰烨更是大惊失色:“怎会如此?计划刚刚开始,少主怎能失踪?”
“你问我,我如何知道!”
夜白临更是纳闷,按理说有人暗中守着少主,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除非……
除非对方早便盯着少主,一路追着寻找时机将少主带走。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此事的严重,若少主不在,这大计如何能成?
“主上可有什么指令?”
申屠兰烨抿嘴,这种情况下主上不可能无动于衷,应当会下达命令让他们帮着寻找才是。
说到这个夜白临霎时沉默,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这个问题。
夜白临的沉默像是一种讯号,申屠兰烨 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盯着夜白临,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波动。
“主上难道对少主失踪此事不作为?”
夜白临闻言摇摇头,神色中带着疑虑和不安:“主上令我们原地待命,或许少主失踪一事还未到最坏的时候。”
两人语罢对视而立,一时间谁也没再开口。
……
赤冰海浮梓岛:
浅色衣袍的男子看着山谷之中的木屋前一片狼藉,面上却半点情绪也不显。
身后跟着的几名玄衣男子垂首默然等着男子的命令,余光所见皆是雷劫落下焦黑的土地和焦石。
看来此前他们离开,有人在此处经历了强烈的雷劫,以至于波及了木屋和这一片草地。
“到附近寻一寻,或可找到蛛丝马迹。”
浅色衣袍的男子回身垂下鸦羽眼睫,一双眸子看不出情绪,淡然的话令垂首的几名玄衣男子神色一凛,当即领了命便离开此地。
浅色衣袍的男子微微抬眸看向昏暗郁色的天穹,轻抿的唇角微微勾起。
“如今这般结局,你可曾算到过啊?”
此话也不知是对何人说,清悠的随着海风飘荡向更远处,卷入海浪中,消失不见。
那几名玄衣男子以浮梓岛为中心,扩大范围寻找主上所说的蛛丝马迹。
很快便在赤冰海某个深不见底的海沟之中察觉到了宝器上经受雷劫的气息,那气息与赤冰海的气息不同,因此极易分辨。
“在这里!”
玄衣男子与其余同伴传音汇聚,他们皆知拥有此法器之人修为不弱,还是稳妥些才好。
谁知他们循着气息寻来,只看到一条龟缩在海蚌之中红着眼怒瞪他们的鲛人。
渃一连在赤冰海海底躲了许久,久到他都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过了几天、十几天,甚至是一个月。
时间在海底暗流中变得模糊,渃还没建设好心理要不要出去,便有人找上门来。
海蚌坚硬的壳被打开时,渃便看到了围在海蚌周围的几名玄衣男子。
这几人虽都戴着面具,然周身气息威压却已至尊者境二段,甚至已经有到了尊者境三段巅峰的境界。
“你们……”
渃惊慌要逃,对方却早早织就了灵网将四周笼罩,等着他自投罗网。
“你手中的那把剑便是之前在浮梓岛中造成如此大威势雷劫的法器吗,果真是把好剑!”
其中一个玄衣男子启唇,语气明明很平和,但渃听着却有一股危机感。
“这不是我的,也不是你们的。”
说的话有些生涩,却让人很轻易便能听得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那玄衣男人闻言却笑了起来:“既不是你的,那便是无主之物,谁抢到自然就是谁的。”
语落时,铺天盖地的灵网瞬间落在渃的身上,当场把他给网住。
知道自己现在无法逃离,渃只得蜷起鲛尾,将万劫剑抱在怀里,眼眶发红,却倔强的没落下一滴泪。
司辰衍已经被抓,现在他只能靠自己。
“走,带回去给主上看看。”
玄衣男人沉声说,当即就带着渃一路疾驰朝着渃熟悉的浮梓岛飞奔而去。
浮梓岛?
渃看着熟悉的海岸和礁石,之前他就是在那里巡视整个浮梓岛,并且为司辰衍准备一些吃食的。
胆小的银蓝色鲛人瑟缩在灵网里,通红的眼眶泪眼欲滴,看着着实让人心生怜悯。
只可惜在场没人将他这惹人怜的模样看在眼里,他们登岛之后便快速的朝着山谷走去,连带着渃都感觉到了他们步伐中的急切。
浅色衣袍的男子果然没离开,原本一片狼藉的山谷似乎眨眼间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至少之前渃和司辰衍离开的时候,木屋其实已经被雷劫劈碎,山谷之中一大片都化作焦土。
现在回来却发现一切都没变,似乎之前那雷劫过境的狼藉只是渃的幻觉。
“主上,人已找到。”
玄衣男人将渃送到浅色衣袍的男人面前,垂首等着男人发话。
只有渃吸了吸鼻子,嗅到了空气中那熟悉的气息和武灵之力。
那好像是司辰衍的气息,但是司辰衍不是被抓走了吗,这个人难道是司辰衍的亲人?
“万劫剑。”
男人目光扫过渃怀中抱着的通体白玉的万劫剑,语气肯定,半点迟疑也无。
“你如何知道这是万劫剑!”
渃可以确定,除了他和司辰衍,没人知道这把剑名叫万劫剑。
那些抓走司辰衍的人根本都来不及知道这把剑的名讳,司辰衍便将剑丢给他带走。
但男子却不打算回应渃的问题,只是抬手将渃从灵网中放出来,下一刻便将他手中的万劫剑拿在手中。
渃还不知道自己手中的万劫剑是如何到对方手中的,他挣扎了一下想要过去将万劫剑夺回,却被定在原地。
“将他送去给拾零,他知道该怎么做。”
男子轻声道,玄衣男子无有不应,当年及带着想要挣扎到面色狰狞的渃离开。
……
晁仁国首城武临首城皇城内:
司辰衍趁着地焱还在研究整个房子的结构和寻找突破点时,以自己的心血解除了与地焱之间的契约。
契约一断,地焱瞬间就感觉到了:“你在做什么,难道你是真想死!”
“你是灵体,等到姬霜寒再来时,你便可附着到他身上逃离这里。”
司辰衍缓缓回答,他并非认命,只是从来这一世,除了晁仁国皇室,其余四国都已经更迭。
与他有仇的只有姬霜寒,他心里暗下决定,等姬霜寒再次出现,他便自爆虚府。
即便是同归于尽,他也要姬霜寒付出代价。
“你,你真是……”
地焱气得在逼仄灰暗的房间里上蹿下跳,但却对司辰衍的决定无可奈何。
他根本不知道司辰衍的计划,只是以为司辰衍以为自己出不去了,便想送他离开。
地焱难过的想,这人怎么这么傻啊。
“只是可惜了,器灵还在我的私囊袋里沉睡,若是它能醒,我也不必如此被动了。”
司辰衍干哑的嗓音因为说太久的话而泛起痒意,让他忍不住咳了咳。
“哒哒哒~”
外面传来隐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声音逐渐靠近,司辰衍隐约能听出来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的。
这次姬霜寒是带了人来围观自己如此惨样的吗?
地焱察觉到有人靠近,当即躲在司辰衍的乾坤戒上边,假装自己是一颗赤元素内丹。
姬霜寒不是没想过将司辰衍的乾坤戒取走,只是很奇怪,司辰衍即便武灵之力被封,他身上的东西除了衣服,什么都带不走。
既然他带不走,司辰衍也用不了,姬霜寒便也没有强硬的要从他身上取走这些东西。
毕竟在姬霜寒看来,司辰衍一个刚刚从玄凌上院毕业的弟子,能有多少珍宝呢?
“国主说的便是此人?”
“没错,还望鬼医能好好处理,可别损坏他身上的东西。”
姬霜寒点点头,说话的语气没变,但从微微上扬的眉角中却能看出他略带激动的心情。
总算是要来了吗。
司辰衍略有些艰难的抬头看向姬霜寒和他带来的人。
姬霜寒身旁落后一步的中年人模样的男子,略带精光的灰紫色眸光扫过司辰衍的身体四肢。
目光似是刀锋一般,所过之处犹如刀刃划破皮肤骨骼,将他肢解剖开。
司辰衍微微睁大眼睛看向姬霜寒,心中腾起一股寒意。
这人……是鬼医。
姬霜寒叫来鬼医,必定不是想让鬼医给他治疗,那么对于姬霜寒而言,自己于他只有一个作用。
那就是他身上的神骨和神脉传承。
“国主放心,必定不负国主厚望。”
鬼医恭恭敬敬躬身,姿态可以称得上谦卑,对姬霜寒这一国之主,到底是桀骜不起来。
“哈哈哈,姬霜寒啊姬霜寒,我原以为你是忌惮我这一身天赋带来的威胁,没想到你也如那些恶俗之人一般觊觎这天赋血脉。”
司辰衍仰头大笑,一双染红的眸子冷冷睨着姬霜寒,嘲讽之意在明显不过。
“就算你能成功剖出我的神脉传承,你姬姓皇室又有几人能承受得住这血脉?”
“就不劳你费心,小子你的作用也就在此了,你该庆幸,你们一族为皇室贡献了这等天赋血脉,你们便是晁仁国披靡乾元大陆的基石。”
姬霜寒语调微微抬高,气息略微急促了些:“整个晁仁国都会记得你们的牺牲。”
“嗤,真是冠冕堂皇的强取豪夺。”司辰衍嗤笑:“姬霜寒,你与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到底还是人欲的傀儡罢了。”
司辰衍瞅准姬霜寒气息微乱的时刻,让地焱带着他的乾坤戒顺着微微打开一丝缝隙的门口离开这个密封的房间。
地焱抱着司辰衍的乾坤戒,以最快的速度化作一缕赤红色的烟雾离开了密室。
“呜呜呜,辰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