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院内院外,是麻沙镇三百农民,突然有了造反之势。
如同一堆干柴遇到了明火,一点就燃。
人群当中,有十名持刀的汉子,他们负责运送私盐,防范路上的山贼,甚至是灾民,他们也是这群人中有武艺的人。
其中三个是范积中曾经一起走镖时的同伴,都是中年,其余七个是这麻沙镇的农户,曾经跟着范积中习武,算得上是范积中的半个徒弟。
平日里,也称呼范积中为一声师傅。
也就在这时,其中一名青年对范积中说道:“师傅,我们跟他们拼了。”
“对,跟他们拼了。”
“我们这么多人,不怕他们。”
其他人又纷纷应和。
片刻之后,全场安静下来,全部将目光放在范积中身上,等待着范积中的决定。
如此群情激奋的气氛之下,范积中却表现得有些犹豫,随后下意识看向了那边还坐在椅子上的侄儿:“汝为,你觉得呢?”
范积中这么一问,所有人又将目光转移在了范汝为的身上。
这叔侄二人是他们贩卖私盐的领头人,如果真要造反,也理应是造反的领头人。
范汝为目光平静,看着范积中,不答反问道:“叔父,这是要让我决定?”
范积中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范汝为,神情显得凝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将这个问题抛给自己这个侄儿。
或许是因为自己还有犹豫,又或许是因为选择继续留下来为乡亲们贩卖私盐的人是范汝为,而不是他范积中。
而不回答范汝为,就是在默认。
意思就是你想带着大家造反,那就带着大家造反。
范汝为知道了范积中的意思,他又看向了矗立在屋门外的妹妹,兄妹对视,范小婉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却没准备说话。
片刻之后,范汝为将目光从妹妹身上收回,同时从木椅上站了起来,站在了木桌上面,让自己能看到院内外的所有人,也是让院内外的所有人看到自己。
范家小院的院墙很矮,说是院墙,不如说是比较高一些的栅栏。
也是因为这样,院外的人也看见了站在木桌上的范汝为。
这一刻,所有人的注视下,似乎有股力量推动着范汝为想去做某件事。
或者说他早就想做这件事了,但一直没做,只是缺少这股力量的推动。
而这件事,就是他不满官僚与世家的压迫,他感同身受这大灾之年于所有农民之生活艰难,他想造反,他想让受灾的人们都有一口吃的。
所以他即使挣够了跑路的钱,还是没有选择离开,而是选择留下继续带着大家活命。
站在木桌上的范汝为环视着众人,然后开口说了话,声音很是洪亮,带着某种渲染力:“乡亲们,官府腐败,趁此大灾之年,与世家豪绅勾结在一起,低价买入我们的田地。他们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我们全部变成没有田地的佃农,为的是让我们给他们做一辈子的奴隶。你们,愿意做奴隶吗?”
“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
众人纷纷回应,群情激奋。
“给我刀。”范汝为对下方一名持刀青年说道,青年闻言,拔出刀递给了范汝为。
范汝为手握长刀,一时间又多了几分气势,在场的所有人也都知道,范家叔侄,武艺皆是不低,所以这也是众人拥戴叔侄二人的原因之一。
只听范汝为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做奴隶,那就跟我一起杀了这些捕快,抢夺葛家的钱粮,拿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田地。”
三百之众,皆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怨民,此时情绪被瞬间调动,纷纷离开了范家小院,有人拿着农具,有人拿着木棍,只要是趁手的东西,都拿在了手上。
麻沙镇的一条道路上,是三十多名穿着捕快服的捕快,还有四名负责带路的葛家护院,他们正朝着范家的方向快步赶去。
为首的捕头是个中年,一脸络腮胡子,体型微胖,姓陈,许多人都称呼他为一声陈捕头。
陈捕头这时问道:“还有多久能到?”
“回捕爷的话,就在前方不远了,再走上半刻钟便能到达范家。”其中的一名葛家护院一脸谄媚地回答。
陈捕头闻言,没有再问什么,他身边的一名青年捕快这时说道:“陈捕头,私盐利大,这范家叔侄俩肯定挣了不少钱,到时……”
捕快没有将话说完,但陈捕头知道了他的意思,说道:“老样子。查到的赃款,一半上交,另一半给弟兄们就地分了。”
“陈捕头英明,咱们能跟着陈捕头,可真是幸运啊,大伙说是不是?”
“是。”青年捕头拍马屁,众捕头也齐声回应。
可就在这时,道路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处,出现了一群人。
其中队伍的最前方有十几人手握长刀,有对敌之势,范家叔侄就在其中。
其余之人,一些拿着农具,例如锄头,镰刀,柴刀之类的,也有人拿着路边捡来的木棍和石头。
个个眼神凶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陈捕头与其手下的三十多名捕快纷纷驻足疑惑。
而那一边的农民,在范家叔侄的带头下,已经喊打喊杀地冲向了他们:“杀了他们……”
“杀……”
……
陈捕头最先反应过来,拔出长刀大喊道:“弟兄们,与我一起杀了这群造反的刁民。”
闻言,这些捕快虽然因为对方人多而害怕,但也下意识抽出了腰间长刀,却无人敢上前跟这群喊打喊杀的农民拼命。
毕竟对方声势太大,人数太多。就算只是一群农民,又岂是好对付的。
而且刚才陈捕头喊话的时候,拐角处出来人还只是数十人,而如今,已经是上百人甚至更多。
陈捕头自然看出了手下的畏惧,因为他也害怕,而且是非常的害怕。
于是乎,他转身就跑,全然忘记上一秒说了什么。
陈捕头都跑了,其手下的捕头自然也不可能抵抗,皆是纷纷逃跑。
见此情形,这些喊打喊杀的农民更加兴奋,向着逃跑的捕快追杀而去。
一刻钟的时间,麻沙镇的道路上就多了二十七具尸体,除了那四名葛家护院,其他都是穿着捕快服的捕快,陈捕头的尸体并没有在这其中。
当然了,也没有必要死追不放。既然决定了造反,那也不必担心漏网之鱼回去告状。
毕竟这么大的事,官府早晚都会知道。
而这群农民杀死朝廷的捕快后,脚步未停,向葛家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