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当杰在心里又暗暗骂了李乾顺一句,究竟是什么样的脑子,才会想着让自家老爹这样不会打仗的文官留守都城?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带着自己母亲离开都城,至于自家老爹,有留守都城的指令确实不可能离开。
“娘,我们走。”房当杰又看向自家老爹,神情显得沉重,“爹,你多保重,孩儿不会让你无后,也会护好我娘。”
房当户见自家儿子认真说话的样子,心中一暖,他们都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生与死的别离,说起告别的话语时,自然显得沉重了些。
“走吧,从后门走,马车在那里,护卫我也给你准备好了,都是我房当家的忠仆。”
就在这时,一名皇家侍卫军的小军官急匆匆地走到了厅外,透过厅门朝里禀道:“大人,府州军已兵临城下,颇超大统领令属下前来向大人禀告此事,望大人定夺。”
一家三口闻言,脸上皆是一白,没想到这些贼军速度这么快。
房当户缓了缓心神,说道:“封城,往城墙上加派人手,时刻做好守城的准备。”
“属下领命。”
这名侍卫军小军官说着转身就走,心里暗自呢喃:这说了跟没说一样,也不知这陛下怎会将守城的大任交给这位宰辅大人。
这决定是对文官的偏见,毕竟不管是谁,遇到这种事也只能这样说。
房当户看了看自家儿子,又看了看自家娘子,无奈摇头:“终究还是走不了了。”
房当杰思索着什么,突然轻声来上一句:“爹,要不……你开城门降了吧?”
房当户闻言,原本已经平静的脸又是一怒:“你这逆子又在胡说什么?开门受降,你想让你爹成为人人唾弃的大夏罪人不成?”
中年美妇也一脸凝重地看着房当杰,显然对开门受降一事不怎么赞同。
“爹,别怪我没提醒你。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条路,主动开门受降,府州军不仅不会杀我们,我们兴许还能借此机会跟着他们,离开大夏,逃避李乾顺的秋后算账。当然了,选择这条路,你确实要背负大夏罪人的骂名。第二条路,守城,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城破,府州军若是知道全权守城的人是你,你死,我们也会死。”
“你怎知,兴庆城守不了,万一守住了呢?”
“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万一,如何能守?”
“兴庆城乃是我大夏最为坚固之城池,易守难攻,而且城内有三万侍卫军,我觉得还是能守的。”
“爹,你仔细想想,若是能守,他李乾顺为何要跑?而且如今李乾顺跑了,城中军心,民心都涣散不堪,所谓地利不如人和,我们是占据兴庆城的地利优势了,但哪来的人和?”
“你这逆子哪来的这些谬论,还地利不如人和?”
房当杰已无耐心再劝,直接问道:“爹,你就说吧,开不开城门受不受降?”
房当户斩钉截铁地回道:“绝不受降。”
“行,你就固执吧,整座城的人,都会因为你的抵抗遭到连累。还有,我得提醒你一句,府州军虽然是一群贼军,但我听闻他们并不像那些女真人一样,残忍弑杀。只要是愿意主动开门受降的城池,基本上没受到太多的伤害。反而是那种奋力抵抗的城池,府州军很少留俘。让你开门受降,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城中的三十万百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房当杰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厅堂,留给二老一个背影。
良久,中年美妇说道:“其实,杰儿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房当户若有所思,没有接中年美妇的话。
城外五里地。
一个巨大的营寨刚被搭好。
杨义骑着战马到了叶凡所在军帐外面,下马朝里禀道:“将军,城西路上抓到几百个逃路的兴庆城百姓。据他们所说,李乾顺一早便被近万侍卫军护着往西面逃了,先锋营要不要追?”
“不追了,他想逃,就让他逃吧。”
“末将领命。”
军帐内,叶凡和折月秀都身着甲胄,因为这里不比城内,随时都会成为战场。而战场上没有甲胄,就如同寒冷的冬天不穿衣服。
吹灭了帐内油灯,躺在毛毯上,盖上厚厚棉被,算得上一夜好眠。
翌日天大亮。
兴庆城东门城墙上,侍卫军大统领颇超看着护城河对面的十几骑,眼神有些凝重,也在猜测着对方前来的目的。
其实也不用多想,对方这些人大概是来劝降的。毕竟现在的兴庆城,确实有许多人有开门投降的打算。
他是三万侍卫军的统领,自然能感受到一些部下的想法。
但开门投降就是好的选择吗?颇超不知道,也不敢抱着幻想。
河对岸,叶凡看着这座西夏皇城,看着这宽阔的护城河,想到了一些事。
若是没有自己的到来,百年之后,所谓的一代天骄铁木真会带着蒙古铁骑兵临这座城下,亦如此时的自己。
脑子里的一些历史记忆让他似乎记得,铁木真病逝在此,病逝在兴庆城破前夕。
似乎也是因为铁木真的病逝,蒙古人愤怒之下屠了这座城,屠了党项一族。
后世的那五十六个民族大融合,也似乎因为这样,没有党项族,但许多事情也没那么绝对,也不会有人去深究这些,或许党项族只是被汉化了也说不一定。
但一个三百万人口的近二百年王朝,就这么在这个历史舞台上销声匿迹,连一个后人都没有,其过程是如何的,或许想想就能明白。
叶凡跃下了马,接过一名士卒手上的铁链。
而那根铁链,连接着晋王李察哥身上的枷锁。
“晋王殿下,你一会儿老实点,我让你说话你再说,不让你说你就别乱说。”
李察哥笑了笑,对叶凡说道:“本王若是乱说话了,你当如何?”
“我会打爆你的牙,让你不能说话。”叶凡说着不等李察哥回应,扭头看向还在马背上的翻译官张平,“走了。”
“属下领命。”
张平有些怂,知道今日要来城下劝降,特意穿上了上好且沉重的盔甲,下马的样子显得有些困难。
当然,这也与他个子小,力量弱的原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