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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下午,往城里走时,街边并不热闹,小城看起来也比芙蓉县时要显得有些陈味。尽管如此,青莲依然满心欢喜地左看右瞧,毕竟第一次出远门,什么都是新的。越发靠近城中,路上多了些衣衫褴褛的乞丐,面前放着缺口的碗,有些碗也没有的,便一张烂布亦或一片瓦凑数了。宋骊只稍稍看了,接着往前走,青莲却有些难受,往常在家时偶尔看见要饭的也多少给几个子,正当从包袱里掏银子时宋骊的手却摁在包袱上,接着摇了摇头。青莲自然懂,也担心违逆了她,只得作罢。再走不远,又看见同样邋遢的中年男子带着与青莲年纪相仿的女孩跪在地上,那女孩破烂的衣衫里插着几根枯草一直低声啜泣着。脖颈处插上草便是要卖的意思,这是当初在学校和宋沁闲扯时知道的无聊知识。宋骊停了一下,对身后小声道:“让他们吃顿饱饭。”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青莲只给了一顿便饭的钱,即便有恻隐之心也是不敢动的,那和一般大却遭遇天差地别的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青莲便害怕了,害怕于自己不懂事也变成这样,更加害怕女孩求救的眼神。

“低头,跟我走,不要乱看了。”宋骊道,她并非不同情那些人,想来比别处多了许多乞丐其中必有什么缘由,只是自己所做的事与这些人并无干系,况且自己的命还攥在别人手里,如今更管不得这般闲事。

越靠近县衙人就越少,乞丐什么的更是不见。

两人凭着圣旨轻易进了县衙,满脸横肉的胖子县令早就得了侍卫的报喜,不过本来该怎么做也是轻车熟路的。待有人来请示他时,早已准备好的县令这才佯装匆忙赶往公堂,走之前不忘问一声两人什么官职,当然没有得到答案。胖县令走起来时浑身赘肉在官服下跟着起伏,就像一桶晃荡的水。

“两位大人。呵,两位大人莅临本县,下官惶恐,诚请大人不吝赐教,下官当竭力改正。”

“我并非有一官半职,只是奉圣上之意做些事情,有圣旨在此。”宋骊抓着圣旨一端让其自然垂落,县令歪着脑袋看清了上面“便宜行事”四个大字,当堂所有人立即跪了下来。县令即刻在心里敲起了算盘,这四个字加上那一个章,可比任何官位来得厉害得多,眼前这人说是没有官职,却逃不过是皇帝身边的人了,无论如何也是招惹不得的。

“起来吧,来谈谈正事。”宋骊收了圣旨那些人才敢站起来。

“两位大人不辞辛苦,远道而来,不如今日且歇下,明日再谈也不迟啊。”县令谄媚道。

“没几句话,说完就行,我要你把县里年纪最长且在世的人列一份清单给我,住址也要在里面。”

县令等了一会,道:“大人还有什么要求?”

“越快越好。”

“下官明白,必当火速照办。”

“那便告辞了。”

“两位大人留步,且随我到驿馆休息,我已经让人去打扫住处了。”

“不喜欢住在官家的地方,两天后我会再来,到时候告诉你住处就是了。”

“两位大人莫不是怕搅扰了?大人如此为小县着想,下官感激不尽!”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骊暗暗啐了一句。青莲听得宋骊有些不悦,转身说道:“我不是什么大人,下次眼尖些啊!”

宋骊走后,胖县令立马派人去查县里高龄老人的名号,只是特意交代两天要查完。手下犯了难,道:“本县地大,不眠不休两天也查不完的,再多宽限几日。”

“蠢,你管县里面有多少老家伙?两天查出来多少便有多少!瞎了眼的没看见圣旨上那几个字?这样的人岂敢让她久留?”

又对师爷道:“快给我丈人写信,查查这两人的来头。”

宋骊两人随便找了间旅店落了脚。便照例往边界去了。而崇善也在这时候进了城。在芙蓉县的时候,她就料到了至少崇真会来走一趟,又怕被叫回去,所以在外头猫了几天。回到旅店一问没想到守义也来了,而此时宋骊两人已经不知去往何处。崇善猜测两人多半沿路探访,所以也来了芙蕖。只是为避免守卫惹她烦,压根没往城门走,而是在一侧飞过城墙进到城里。日头已然没那么毒,乞丐们仍旧坐着跪着。崇善虽捏着鼻子忍受不了异味,却还是从随意挂在胯上的小包里掏出了几文钱丢在碗里。一开始看到的不多,有一个算一个多少给点,后来那些人得了信号似的都往她这里走,惹得崇善直皱眉,嘴里叫着“没了”跑开了。来到城中,崇善在那插着草的姑娘面前停住了。原是好奇,后又有几分嫌弃。姑娘看着年轻,身旁的男人也不年长,手脚也健全,如何能屈膝跪在这里。那姑娘抬头看着她,那渴求救赎的眼神让崇善都为之一惊。于是她蹲了下来,小声问道:“你背上的草是怎么回事?”

“求姑娘行行好,将我这可怜的女儿买了去吧,做个下人,给口饱饭吃就行,求求好心人了。”

“好笑,你个当爹的,有手有脚,难道养不活女儿?我瞧你身体也挺壮实啊?”

“养不活了,养不活了,什么都没了。”男人说着竟拜倒在地上呜咽起来,大概只有极伤心的事才会摧毁一个人吧,崇善是这样想到,再问他发生什么时男人也只是哭,那女孩也跟着哭。崇善无奈,只得问要卖多少钱,那男子哭道:“五两。”

“五两。”崇善怔了。

男子见崇善若有所思,忙说道:“别嫌贵,好心人别嫌贵,洗衣烧水做饭都能做。”

崇善哪里是嫌贵?五两银子便能买一个人,这出乎意料的低贱是她一时难以接受的。崇善刚要打算从口袋中拿钱,三个人在她身旁停下了,其中一人拿着折扇,公子扮相,崇善一眼就看出了是女性,准确来说是嗅到了她极力压制的芳香。另外两人穿着一致,像是小厮。崇善刚起身,那看着比她大些的女子同样走到跪着的姑娘跟前,摘去了她身上的草,用扇子抵住下巴将她的头抬起,左瞧右看仿佛打量一件商品。“好好好,姿色不错。”女子只瞥了一眼中年人,道,“多少钱啊?”

“这…这位姑娘先…”

“我并非要买她。”一旁的崇善赶紧解释。

“那就五两。只做个下人就行,什么活都会做。”

“我家正缺下人,五两嘛,我出两倍,这孩子从今天起就跟着我了!”女子把折扇在手心一敲,像是拍板了似的。

“傻姑,还不磕头谢谢公子的大恩。”

“谢公子,谢公子…”傻姑一直念叨着,眼泪却流个没停。女子给了钱,带着傻姑走了,姑娘一步三回头,做父亲的同样痛心疾首。怕是这一遭就再也见不到了。这本不干崇善的事,却不知为何追了上去。她上前拦住那四个人,问道:“你是哪里的公子?”

“你是刚才的…呵,是你说了不要的,难道要反悔?”

“我让你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年纪不大,脾气不小!穿得就是一副欠收拾的样子,我家公子凭什么告诉你!”

“好歹给她一口饱饭吃。”

“你管得着嘛!”小厮驳斥道。

“怎么说话的!人家好意提醒,你听不懂人话啊!没眼力见的蠢东西!我们买的是下人,当然给饭吃,姑娘与她想来无甚联系,不劳姑娘操这个心了。”

崇善看着走远的几人,摸了摸自己的头,也不会知道自己说这样的话做什么,随后又迈着步子走了。

回府时,只剩公子和傻姑两人,两个小厮没了踪影。大门前的灯笼上写着熊字。一到家便直奔后院,让婢女给傻姑洗了澡重新换了衣物。公子在四季温热的浴池中洗了澡,恢复了女儿身。这府邸从外头看着朴素,却出奇的大,女子穿着细腻光滑的粉色点缀着白梅的衣裙,步履轻盈地来到府上最大的院子,便是她爹的住处,院子里简单放了几盆花,却没什么稀奇的,倒是进了门,像是走进另一片天地似的,各种珍奇文玩摆满了架子,地上墙上乃至用的纱段都是极其讲究的物件。漆黑发亮的书桌上摆着两个毛笔架,挂满了各种毛色不同,粗细不一的毛笔。桌子正中却不是书,是一盘切好的果子,座位上正坐着个胖子,怀里是个衣服都扯开了一半的妙龄女子,当姑娘不存在似的仍旧调笑。

“老子女儿都来了,你还发什么瘟,先出去。”胖子随手将女子推在了一旁,那人也顾不得体面,赶紧往外跑了出去。

“我的乖乖女,快来给爹抱一抱。”

“滚蛋,谁知道你身上留了那女人什么东西!”

“爹跟你开玩笑呢,来,吃点水果。今天下面才献上来的。”

“什么东西?我瞧瞧。”姑娘走上前,打量了一眼盘子里红的白的紫的黄的东西。咕哝了一句:“怎么又是这些东西。”

“你爹我废了好些手段才在县里凑出这些东西,多少人想吃还吃不到!不懂珍惜。”胖子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问道,“找我做什么?”

“嘿嘿,今天从外头买了个人进来!”

“男的?”

“什么男的,女的。”

“你要干嘛?孝敬我?”

“想太多,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

“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老是爹来帮你擦屁股?自己弄干净些!”

“知道啦,我走啦。”

“等等,你那混账哥哥又死哪里去了!”

“去鸡窝里找吧,没准吃鸡屁股呢吧,那家伙也真不挑!”

“瘸子笑龅牙,你俩都没一个成事的,我那几房也是废物,老子播了这么多种,屁都不给我放一个!”说这话时女孩已经走远了,胖子挪了挪自己塞满了椅子的身体,又唤人叫了另一女子进去。女孩回到房间,十两银子已经包好放在了门口。

晚上,婢女给傻姑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傻姑从来没见识过这样好看好吃的东西,便有些暗自为自己庆幸,那些婢女都往她碗里夹菜,却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大概是第一顿这样好吧,兴许以后就寻常了,可总比没饭吃好,大家也是好人,说不准以后存点钱还能寄回家里去,傻姑这样想着,也就多吃了几口。婢女们还在收拾餐桌,就有人来将傻姑叫了去。洗碗声抗啷不绝,像是在掩盖什么似的。

那人将傻姑带到了一间烛火昏暗的房间,红色纱帐给房间平添了一丝诡气。两人侯了会,女子便从门外进来,独自一人将她带去了别处,从此没在府上见过。

两天后,宋骊去了衙门,那胖子如今端坐在公堂之上。本意是告知县令自己的住处,没成想县令已经将册子备好了。宋骊随手翻了翻,人数比上一个县少了些,宋骊也没太深究就走了。

熊府,女子和她的不时坏笑的哥哥正下着棋,说是下棋,两人拿棋盘做摆字游戏。“小姐,查到那个人的住处了,在客来客栈,离这里并不远。”

“又有人?什么人?”男子手里拿着黑子迟迟不落,实际是忘了字怎么写,只好提问缓解尴尬。

“之前在路上碰见个女孩,穿了跟没穿一个样,我想把她弄来府上。”

“是一个人吗?”

“是啊。”

“一个人又穿得放荡,这你也敢碰?”哥哥终于落子。

“这里是咱们的天下,有什么不敢碰的。”

“凭哥哥我多年的见识,那些果真放浪的,也只对某些人,平日倒是素得很。若是平日便放浪在外的,你就要小心栽跟头啊。就像蛇,凡是剧毒的,无不具有美艳的外表。”

“就凭你在妓院摸爬滚打这几年?拼个字都想半天还指望你说出什么有用的话?”

“那个什么傻子,傻姑怎样了?”

“没意思了。找个机会卖了吧。”

“照你那么玩,哪怕天上给你抓个神仙来也玩完了啊!”

“那你给我抓来啊,我倒想试试哩。”

男子摇摇头,落下了最后一子,棋盘上是个“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