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前,教会的地下,崇美正在检视她的试验品,这些人曾因无法离岛而绝望,进而笃信着释我神。天真的以为灵魂能得到自由,未曾想被禁锢在更小的监牢里。崇美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到了怨恨、悔恨、怒火。她不喜欢这样的眼神,于是通常对他们展露笑容。穿过监牢,七拐八折后崇美打开了一扇暗门,光滑而整洁的方形大厅摆着一张粉帘遮挡的床,中间铺着红色桌布的圆桌放着茶器。在尽头又有一张长桌,后面是书架,书本凌乱地丢弃在地上,桌子上,架子上横放竖放一大堆。这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与外面的监牢仿佛两个世界。崇美坐在红垫子的圆凳上,眼睛盯着书架对面那个人。那男子四肢被铁链锁在铁架上,低垂的脑袋上一对弯曲的大角。健硕而无瑕的上身赤裸着,腰上却扎着一根钢针。
“你饿了没有?”崇美问。然而崇美得到的只有一阵沉默。她走到男人身前,手捏着他的下巴强行把他的头抬了起来。
“你有种。刚才我让人进来把你的呕吐物都擦干净了。这意味着你已经度过了转化的第一阶段。你的胃开始排斥寻常的食物。接下来是第二阶段,你开始觉得饥饿,直到丧失理智。”
“你到底是谁?对我做了什么?”白鸣虚弱道,嘴巴竟控制不住的流口水。
“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不过我发自真心的佩服你!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抗下饥饿感的人。你是个圣人!”崇美笑道,“你的眼睛很漂亮呢!呵呵。”崇美松了手,白鸣的头又垂了下去。
三天前,崇美双手交叉在胸前,审视着监牢里的恶魅。每当她站在一间牢房前,里面的恶魅都丢了魂似的往后躲,挤成一团,恨不得挤进石壁里头去。他们知道崇美这是来挑人了。每一次崇美这样看着他们,就意味着有人要消失,亦或经受难以言喻的痛苦。崇美最终在一间牢房前停下,树根在牢房内生出,紧紧缚住了每一个人。挣扎与喊叫中,崇美带了一个女人出去。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牢房里的魔法才消失。众人只是跪下哭诉、祈祷、恳求释我神能拯救他们。
崇美将缚住的女人带到密室,由于被堵住了嘴,女人只能发出微微的哭喊。崇美挥手去掉了女人嘴巴里的藤蔓,又拿出手帕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她笑道:“你饿了吧。”女人早吓得不敢言语,眼泪也是擦不尽的。崇美撸起左手的袖子,用指甲划开了自己的手臂,鲜血便从线一般的伤口流了出来。被缚在铁架上的白鸣似乎闻到了味道,也抬头看了过来。崇美轻蔑地笑出了声,将手臂放进了女人的嘴里。女人虽然害怕,可是嘴唇上沾到血液的一刹那,她红色的眼睛亮了,即刻咬住了崇美的手臂。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过了一会,女人的脸色明显红润了起来。崇美移开自己的手臂,用手帕抹干净血渍时,伤口也愈合了。
“本教主的血味道还可以吧。”崇美笑着将女人送到了白鸣身边。藤蔓箍住女人的头,硬是将脑袋偏向一边,露出脖颈。男人虽然饿得浑身颤抖,嘴巴不住地哈气。他几乎能看清女人脖颈中那跃动的鲜活的血管,可还是转头,闭上了眼睛。
“你果然是圣人!不过我可不想要死掉的圣人!”崇美用手指划开女人的脖子。那一瞬间,白鸣就像着了魔一样,一口咬住,喉咙快速鼓动着,大口吞咽着女人的血。
“不要…不要…”女人的哭喊声越发的弱,白鸣的眼中也流出泪来。他想停下,嘴巴却像缝住了一般,怎么也松不开。崇美解除了法术,女人从白鸣嘴中脱出,无力地砸在了地上。
“舒服了吗?”崇美拿起手帕替白鸣擦了擦嘴巴。
“滚出去。”白鸣死死盯着崇美,骂道。
“滚?这里是我的地盘哦。”崇美伸手在女人的鼻孔处感受到了呼吸,唤出木桩子捅进了她的心脏。
“你真变态啊,好好一个女人,快被你吸干了,已经救不活咯!”
“我叫你滚,没有听见吗!”
“看来还是不能对话咯,那我就满足你的小小愿望吧。”崇美笑道,“不错第二阶段已经完成。你已经完全变成恶魅了哟!嘻嘻。”
崇美再次用藤蔓卷起女人走到了监牢,丢进了牢房里。里头的恶魅哪里受得了血的刺激,疯狗似的啃了上去。
第六天。崇美再次来到密室,她走到白鸣身前,卷起自己右手的衣袖,抬手将胳膊伸到男子的嘴边。“咬吧,你应该饿了吧。”
“给我滚远点。”
“远点是多远啊?”崇美轻蔑一笑,甩手坐回了凳子上。“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不但没有一句感谢,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恶语相向!”
崇美没有等到回答,而是一阵沉默。“三天前你可不像现在这么有骨气哦,你的眼中只有饥渴,总是张着嘴巴,露出那两颗尖牙。你咬那个女人的模样就像…一条狗。”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哎哟,终于听见了不一样的话,这是个好的开始!”崇美故作神秘道,“是恶魅哟。变成你们龙族最讨厌的模样感觉如何呀!”
“恶魅是什么东西,你们跟龙族有关系?”
“差点忘了,你们龙族早就忘记了我们这群大功臣!”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抓我就为了报复吗?痛快下手吧!”
“报复?我怎么会报复你呢?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不对,我该感谢老天把你送到这里来。你将成为我完美的合作伙伴!”崇美推了推眼镜,诡笑道。
“笑话,我龙族怎么会臣服于你这样的渣滓!”
“我是渣滓!”崇美冲上前捏住男人的嘴巴,恨不得撕烂了。“我是渣滓你便也不过是尘埃!连渣滓都不如的废物!”
“老实与我合作,我保不准给你个痛快,否则…我会像曾经你们龙族对我们一样的,一样的善良!”
“做梦。”
“这个地方只有我知道,再过两天,你又会饥渴难耐,对血的欲望终将战胜你的理智,由不得你不开口。哼!”崇美气急败坏地离开了密室。
身上没钱时,才知道衣食住行哪里都要钱,宋骊琢磨着借点钱,思来想去还是找崇美为好,不过这种事情不好明说,与崇真道别时只告知她去崇美那里忙正事,随后一个人出了门。在岛上有一个好处,随意用魔法也没有人管,比起在旭国藏着掖着要方便许多。来到教会,穿过那些咿咿呀呀念着什么自由、升天、献身的词语的信徒,再往前时被那尖帽子的两男一女拦住了去路。
“教会禁地,勿扰。”
“你们上午才见过我,这就不认识了?哦,对不起忘了你们蒙眼了,我是上午那个陪同你们教主进来的人,我来找你们教主有点事。”
“你相信释我神吗?唯有信奉神的人我们可以引见。”
“嗯,进铁门前可以相信,进去后就不信了,索性你们去把教主请出来,我不进去可以吧。”
“请回吧。”两男一女一齐说道。
“等等,我相信总可以了吧。”
“你愿意献身于释我神吗?”
“哈哈,我走还不成嘛!”宋骊苦笑着往外走了,心想着这什么教会实在害人不浅。宋骊并没有回去,而是在外绕了路直接越进了“禁地”。巧的是崇美刚开房门,宋骊就进了院子。
“咦?他们放你进来了?”
宋骊指了指围墙,道:“我翻进来的,找你有些私事。”
“私事?进来谈吧。”宋骊进屋时,崇美抽时间洗了脸。
“已经三时了,你每天休息到这时候吗?”宋骊道。
“先前在地洞里有些事情耽搁了,你找我是什么事?”
“不是走投无路我不想开口,我想...想借点钱。”
“借钱做什么?哦,忘了你身无分文了。没钱总不是法子,我可以跟守仁说一下,以后每个月给你些银子,待会先从我这里取些走吧。”
“这...如何使得?”宋骊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崇美如此爽快地解囊相助了。
“既然一道攻克难关,你我就是一路人,岛上为你提供援助是应该的。”
“那我就在此谢过了。”
“不必,还有别的事吗?对了,有一块令牌你带着。”崇美在柜子里翻出一堆令牌,又在底部一个盒子里取出一张金额为五十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道:“这块令牌是教会的通行令,有了这个就可以随意进出这里了。以后别翻墙了,省得误会。”
“我瞅着你好像有很多?”
“放在柜子里就一文不值,拿在手上就是货真价实了!呵,这五十两银子你先用着吧。去银月钱庄兑开使用,直接用也可以,只要有人能兑开。”
“不用这么多。”
“你现在身无一物,想着用不了多少,花起来可比水还快,妥善收着吧。”
“这实在惶恐。感激已不知如何表达。”
“没什么感激的,钱用在对的地方就是好的,再说我也不缺这点。”
“等我手上有了银子立马就还你。”
“可以。还有什么缺的吗?一并告诉我好了。”
“没有了。”
“有的话大可以提,不必顾忌许多。你当我们是朋友,我们也当你是朋友。”
“谢谢。我送你吧。”
“你坐着吧,我正好试试这块令牌的威力。”宋骊收了银票,手里拿着令牌快步走了出去。果真一路畅通无阻。从山上一路飞往崇真府上,抵近了屋顶,宋骊望见一个怎么也不想见到的身影,宋骊只当碰巧与她遇见,惹不起可以躲,于是她落到了街道上,混进了人群中。谁曾想那屋顶上穿得暴露的崇善正是为她而来。细小而猩红的眼珠死死盯着人流中拄着黑色竹节,拐着前进的宋骊。她跳到了地上,压根不在乎路人的有些诧异又有些污秽的眼神,径直走向了宋骊。
“咦?没成想在这里碰见崇善大人,可好?”
“呵,我的好嫂子,你为何躲着我呢?”
“什么话?我都没看见崇善大人,我刚从崇美大人那里回来,正想着买些东西。”
“与我借一步说话。”崇善想去拉宋骊的手,被她回绝了。道:“拄杖不易,不必牵手。”
“你不必这么紧张,我们只找个没人的巷子说事,或者在这里说也行,只要你不介意闹出乐子来。呵,随我来吧。”
两人绕过主路来到一条无人的石砖小巷中,崇善笑着说:“我给你一个机会,你选择打败我,或者逃跑。只要你能够做到,我就隔一段时间再来找你,若是你做不到那我就杀了你。”
“你为何如此恨我呢?我活着反而能增加几分你们出去的可能啊。”
“自来到这里,我平等地憎恨着每一个龙族。你那几分似有还无的可能性算得了什么!动手吧。”崇善刚说完,眼前却黑了,有那么一刻,崇善动弹不得,似有千百细丝在身上游走,周围万籁俱寂,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待眼前再度亮起,自己仍旧在小巷子里,宋骊却已经不见了。崇善终于知道那天崇美的脑袋为何会掉下来了。她捏紧了拳头,飞上天空寻找了一番,却再没有看见宋骊的身影。“可恶,你活着一天,我就追杀你一天!”
宋骊在一处酒家稍躲了一会,心中兀自叹气,与崇善的矛盾唯有破开结界才能够调和,然而谁又能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解开?而崇善今天像个光明正大的君子,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当个阴险小人?况且自己是万万不可对她动手的,否则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刚要开始的新生活即刻被泼了一盆冷水。宋骊叹着气悄悄回到崇真府上,这时候崇真通常不在,但她想去碰碰运气。她探头到书房里,透过书架看见了躺在里头的崇真。宋骊敲了敲敞开的大门,崇真从躺椅上惊醒,拿了脸上盖着的书,转过书架就看见宋骊站在外头。
“回来了?”
“打搅你睡觉了吗?”
“有事要跟我说吗?”
“你猜我去崇美那里拿了什么回来?。”
“她是不是给你什么令牌了?”
“你怎么知道。”
“我有好几块。我们每年碰一次头,她就给我们发,说是去她那里走走。这么多年也没去过一次。有时候自己都忘了有令牌了,于是又拿了。所以家里有好几块。”
“回来的时候撞见了崇善,不对,应该说是她一直在找我,她想要我的命。”
“我那个小妹是倔脾气,回头让守义数落她几句,这丫头只守义的话还听得进去。”
“除了令牌,我还借了五十两银子,我留下二十两,余下算我付给你的房租。”
“先斩后奏是吧。难怪你不肯告诉我去做什么。”崇真笑道,“我要你的钱做什么,自己留着买些喜欢的东西吧。之后我帮你向月宫申请一下每月发些补助。起码生活不用愁。不容拒绝,我们目标一致,这都是应该做的。”
“既然如此,我就收回去了。”
“本来今天就打算让你挑一间房,你说要去崇美那里就耽搁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两人边在府上逛着,崇真边讲着各处的作用,从书房往外便是一圈环绕花园的雨廊,几丛丝竹将青翠的叶垂进了廊中。下了石阶便踩上花园里圆石子铺就的小路,园中除了各色花草就是一间凉亭以及露天的一处大理石桌凳。花园往后穿过雨廊就到了府上的库房马厩等,左右两端各有一扇小门通往府外。
两人接着往左去,过了小门便是厨房,水井以及蓄水池也一应俱全,平时的洗衣做饭皆在此处,与厨房错开些位置有一道月亮门直通花园,月亮门对面同样是一道门,那边是男仆的住处。厨房再往前就是仨丫头的住处,有并排的五间房,头一间便是青莲的住处,也就是现在宋骊住的地方。从住处出来便是议事厅,往后走过一处石板铺的小院,便是崇真的住所,一座双层小楼,每一层囊括了大厅与三间居室。二层特意开大的窗户一打开便能看见花园与更远处的风景。
小楼另一边还有两间厢房,崇真问她要不要住在这里,宋骊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议事厅往前的小道往前是外院,一端连着大门,一端是两间倒座房,平时也只用来放些杂物。这房子原来是崇真从一名富商手里买的,位置在主城区,又靠着闹市,日常也方便。宋骊后来选了靠着杜鹃的房间,由杜鹃和青莲在家打扫,香菱随了两人在街上挑挑买买,一顿折腾下来总算是把房间布置得还算住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