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带着二丫到了膳厅,其余并未先动筷子,只坐着等了,待两人坐到了凳子上,这才拿起了筷子。白母虽心里让二丫忘了那些事,她自己却不得不放在心上,此事干系重大,便是白父也不敢轻易告知。而二丫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一个字也不敢乱说。宋骊一边细嚼慢咽着,一边打量了刚回来的两个人。按说二丫昨夜得了温存,且不说恃宠而骄,脸上总该挂着笑容的。如今却不知怎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莫不是白母不中意二丫,可是今早自己暗示她的时候,白母明明笑得开心。宋骊一时捉摸不透,宋骊见一桌子人却冷飕飕的,便想活跃一下气氛,道:“咱家师傅做的菜果真一绝!说起来我当初在地界的时候自己有幸跟着一位大师学过掌勺,只可惜实在笨拙,零星掌握了些手艺。想着改日闲下来倒想去厨房献丑哩。”
“是嘛?我虽不知作老师地位如何,少说也是女中豪杰,似你这般地位的人,能下厨实在是难能可贵。”
“不过我的厨艺还是比不上二丫的针工。我曾见过二丫绣鸳鸯,真是惟妙惟肖,呼之欲出。”
“宋骊谬赞了。”
“哈哈,你们两个各有本事,都是我白家的福气,白鸣的福气。我想啊,不如两位与白鸣尽快完婚了吧,也省得我和他爹牵肠挂肚嘛。”
“夫人说得是了,不过两位也知道我和白鸣还有些矛盾,暂时还需缓缓,倒是二丫与白鸣凑得紧,决计是要办了。”
“宋骊,你催得起劲做什么。我难道不会考量吗?”白鸣道。
“人生大事,人家是为你着想,你倒埋怨起了。”白母指责道,“不过宋骊你和白鸣的心结也该解了,那件事你们俩都有不对的地方,不过事情都过去了,大可不必再郁结于心了嘛!”
“我自知这般道理,只是还需些时间缓缓。”
“那便再缓缓好了,至于你们两个,先是宋骊谈起怪声在前,二丫告知我真相在后,我知道你们两个已经同床了。所以成亲一事,需尽快定下时间。”
“娘,这样场合说什么同床的话!”
“这里哪个不是自家人,有何说不得?你们两个赶快议个时间。”
“夫人,我都听白鸣的。”二丫道。
“白鸣你呢?”
“我...”白鸣转头看了一眼宋骊,似是叹了口气,道,“二丫愿意,我便也愿意了。只是我并不知何时为良辰吉日,还请爹娘帮着定个日子。”
“这就好嘛!哈哈。这件事包在你娘身上!”白父少有的插了一句话。
“若是都包在我身上,那你接什么话嘛!”白母笑道,“那我就好好帮你们挑个顶好的日子。你们俩什么也不用操心,只需做那嫁衣等需要你们的时候配合我一番。”
“知道了娘。”白鸣应了下来。宋骊心想自己的计划进展顺利,心里也是开心,便笑道:“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也尽管吩咐了。”
“能有你什么事,好好待着吧。”白鸣不知宋骊的打算,只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倒像是幸灾乐祸。
“到时候你只在一旁见见婚礼就可以了,人呐,一辈子就那么一次,兴许能解了你的心结。”
宋骊率先放下了筷子,独自回到了房间。而白鸣则等了二丫一会,牵着她一起回了住处。白父放下碗筷后也将要回房。只白母一人愣在桌旁。“你饭碗空空如也,既不添饭,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高兴嘛。”白母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去歇息去了。”
白母没有回话,宋骊的事情依旧像一把尖刀悬在她的心坎上,更为可怕的是,作为人而言,她从来到天界那天的言语就有问题,二丫在山中多年,而宋骊却在学校做了老师,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一下怎么会成为好姐妹?反而越是把宋骊当做龙族,她的所作所为便越发的合理。比如宋骊与白鸣的不对付,又比如宋骊对龙族没有丝毫的敬畏,这全然不是把龙族奉为神的人类能做出来的事情,再者宋骊朝着结界打了一拳,莫不是有想逃走的嫌疑。当年黑龙族的族长擅自杀害了维持结界的镇天军,导致结界短暂的关闭,却在那短暂的一刻便有一妇人带着孩子遁入地界。后来才知晓妇人正是黑龙族长的姐姐,那女孩正是族长的女儿, 而黑龙族正是李姓。然而当年白鸣与水龙族王子一同去地界遍寻李家女儿不得,今次又怎么随同一道来天界呢?加之于当初白鸣口口声声说对地界女子毫无兴趣,得了名册后却又欣喜若狂。白母想到这,不由得胆战心惊,怕是白鸣已经知道了什么东西,却一直瞒着他们。白母忙派人将青梅叫了过去,询问她伺候宋骊时有没有发生什么怪异的事情。青梅只道是宋骊数次去过同一家旅店,而后有一次陪同她上街。但因为自己无意于插手别人的生活,所以并不知宋骊去旅店要见谁,上街要做什么。
“不过要说怪异的事确实有一次,宋骊总是去那家旅店的二楼,那天我亲眼见到宋骊上了楼,最后她却是从旅店门口进来的。”
“你的意思是宋骊有些手段是吗?不然不可以从楼上跃下还无事发生。”
“我不知道楼上是不是有小道能下来,或是宋骊说的我眼花了,毕竟当时我是有些心不在焉。”
“那家旅店在哪里,告诉我位置吧。”
“出正门往东一直走的龙悦客栈就是了。”青梅道。
“多谢告知,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青梅走后,白母即刻带着女仆出了白龙府,此去的目的有两个,一个当然是打听宋骊多次去旅店是为了做什么,第二件事是为白鸣和二丫置办成亲的物品,白母之所以急匆匆的与白鸣和二丫说定了成亲的事宜,也是怕万一宋骊的事情是真的,二丫也可以成为白鸣打谎的工具,一但白鸣与二丫结成连理,两个人便可以轻易摆脱与宋骊的联系,毕竟白鸣带着两个人回来也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么这多出来的宋骊以任何理由搪塞过去都是能够接受的结果。白母领着女仆到了旅店,那店里的老板却并不认识她,一来也是白母少有出门的时候,而来也是城中的居民没有认识她的必要,天界的平等是建立在人人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上的。掌柜的只觉得这衣着华贵的美妇人身后跟着仆从,多少有些来历。于是恭敬地笑问道:“两位可是要住店?”
“并非住店,掌柜,我是白王府的女主人,来这打听点事情的。”
“原来是族长夫人,小掌柜拜过。”掌柜朝着白母行礼。
“几天前,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姑娘经常往二楼去?”
“旅店一天上下二楼的不少,男女皆有,并不知夫人说的是哪位姑娘,何况我们做旅店哪有老是盯着住客的道理?不过我想族长姓白,前些日子我们这里来了个白姓称为白鸣的男子要了一间房,带着一名妇人上了楼,若是这白姓男子与夫人有关系,我可以查一查账本。”
“有劳掌柜费心翻看了。”
掌柜拿起账本翻看了起来,嘴上说道:“那叫白鸣的男子在五月十五日定下了二楼的上房,定了三天,五月十九日,有一夫人续下了同一间房,不过第二天就走了,账本上记下的名字是业炎。”
“业炎?听着不像名字啊,倒像是跟火有关系。然后呢?”
“那妇人走后,有一名姑娘来住了一天,叫成玉,这姑娘不是我接待的,至于是不是夫人心想的那位姑娘,我就无从得知了。”
“成玉倒是没听过的名字...算了,掌柜,我想去那间房看看。”
“实在抱歉,房间已经住了人了。”
白母给女仆使了个眼色,那女仆便从衣兜里摸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柜台上。“得嘞,住客出去了,趁此机会我领着两位去瞧瞧。”白母走到房间内看了看,里面除了放在架子上的两包行李和被使用过的床铺,其余东西倒像是未使用过一样,摆放得整整齐齐,这房间与其余房间没什么两样。白母稍微打量了一番,发现没什么价值之后便离开了旅店。此时她正想着将刚才的事情与之前自己的想法相联系。白母知道当初黑龙族长的夫人没有死,一是因为她是火龙族的公主,二是整件事情与她没什么关联。不过旅店的事情疑惑点就在这里,那女人不至于真的叫“业炎”,但多少跟火有了联系。至于为什么不写下真名,或许只有白鸣才知道。而那所谓的成玉,多半是宋骊无误了。难道所谓的业炎,是宋骊的养母,黑龙族长的夫人?白母心里咯噔了一下。白母带着这份隐忧在城里逛了好几天,将成亲所需的东西都一一定下了。只留着一对新人的礼服在最后一天带着白鸣和二丫还有宋骊去裁缝铺子试过之后才定了下来。那店里的琳琅满目的衣物与布匹惹得二丫满心欢喜,白母只叫她大胆尝试,于是乎二丫果真试了一套又一套,换上一身又问几人好不好看,白鸣只顾着点头,他从来对穿衣服没什么追求,白母也只点头,偶尔赞叹两声。反倒是宋骊眼刁得很,二丫每换一套衣裳她都要指点一下,可她的指指点点又恰到好处,让裁缝也心生佩服。“没想到姑娘对穿衣也有些心得?”
“我自小节衣缩食,然再粗陋的衣物只要搭配得恰当,自有一番韵味。”宋骊道。
“哈哈,这倒是有意思了,想来姑娘心态极好,对生活是极热爱的。”
“不过这一次来不是试嫁衣的嘛?怎的试起了常服了?”宋骊道。
“嫁衣也要试,常服也要试,趁着年轻多试试嘛,等到容颜不再,穿着就不好看咯。”裁缝道,“不过为何姑娘只在一旁指点,却不一试呢?”
“衣服倒还是旧得合身呢。况且不是我成亲呢。”
“哈哈,白夫人,贵府的这位亲戚倒是风趣嘛。”
“这孩子打小即如此。”白母笑了笑。在宋骊一番捣鼓后,总算是定下来了嫁衣,白鸣本来想随便捡一身凑合用了,却被宋骊一把拽住,亲手给他挑了与二丫的嫁衣最配的一套。回去的路上,两位男仆拎着二丫选的一大袋子叠好的衣裳在后,二丫挽着白鸣的手在最前,宋骊则识相的跟在了白母身后。“宋骊啊,你说和二丫是好姐妹,我怎么觉得你们俩不怎么熟悉呢?方才二丫似乎对你的评判不知所措哩。”宋骊心里犯了难,她疑惑着为什么白母会问这样的问题,按说人类之间的纠葛她是绝不会在意的,这也是当时族长与夫人没有深究两人的关系的原因,可如今为何又重提了这回事?宋骊悄声对夫人说:“我想告诉夫人的是,我们姐妹俩干干净净,清清白白,都只一心侍奉白府,未有二意,地界那些烂事,我想夫人应该是无意于了解的。”
“哦?难不成你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隐情?”
“确实有隐情。只是夫人贵为神明,宋骊不肯用地界的事情脏了您的耳朵。”
“这话像是二丫会说的话。好了,等我们回去我再考虑要不要知道你说的能脏了我耳朵的事情!”其实这个时候夫人心里早已经有数,她绝对是要听一听宋骊所谓的隐情的。所以宋骊回答家后,刚要往自己的房间去就被夫人叫到了她的住处。“我方才考虑了一会,决定听一听你的隐情。”
“那么我有言在先,便是夫人您不管听到了什么都不要生气!”
“说就好了。”
“幼年时我与二丫是邻居,我们俩算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可十五岁那年,二丫突然就不见了,她的父母一连寻了多年,却是毫无踪迹。而我那个时候也进了魔法学校,一直到十八岁毕业,我留在了学校当了一名老师。也就是今年,我偶然看见邻居家门口挂起了红灯笼,那种灯笼是家里有神的新娘的标记。我正疑惑二丫都失踪了好多年,为什么还会挂灯笼的时候,看见那长得几乎有些不认得的女子从门口走了出来,她只朝我微笑,我便哭了出来。那女子正是二丫。那时候我才知道二丫是被贼人掳走了。不过好在皇恩浩荡,一张名册写下二丫的名字,便倾举国之力终于在山里寻到了二丫。也是因为我们俩故友才相逢,却又生离别的缘故,我才执意要跟来的。”
“你的意思是二丫被人贩子抓走了好多年?那岂不是...”
“我不肯告知夫人的原因就在此处。不过王廷选中的人自然是纯洁的处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地界对神明是绝对敬重的。”
“如此便好。不过我虽对地界不感兴趣,不过地界的不堪从你的三言两语中已是可见一斑了。”
“人类怎敢与龙族相较呢!”宋骊道。
“不过在地界再苦再悲也已经过去了,在天界该好好过几天快乐的日子。你下去吧。”
宋骊以为自己终于搪塞过去,长舒了口气,即刻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