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白鸣十八岁时,他的父母向他坦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将要去往地界迎娶他的妻子的事实。曾经在地界时,宋骊就告诉了他这些事情,他没有相信,回到天界后,私下总有人偷偷议论这样的事情,听得多了,那坚定的信念也被摧残地只剩下一张薄纸。终于连纸也被父母捅穿。可是比起他人,当他知道宋骊陈述的是事实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同时知道了连他父母也不愿告诉他的密码,关于女子产后即死的残酷真相。于是白鸣有了不愿来地界的想法,于他而言,一命换一命并非有意义的事情。在白鸣知道更多真相的情况下,父母的花言巧语并未奏效。于是他们只好再多透露了一些东西,关于地界女子若是未能被娶走就按欺天大罪处理的事实。实际两个人是欺骗了白鸣。
早在半个月前,白鸣极不情愿地从父母手上接过了那卷记录着女子的姓名与位置的烫金地图。“看看吧,是一个叫宋骊的女孩。你爹还说这家人太过猖狂呢,竟敢用骊龙做名字。”
“不可能!”他急忙解开红绳,将地图摊开,果真看见了那刺眼的两个字。
“瞧给你急的,是谁以前说总是把不想挂在嘴边的,现在怎么真香了?还有半个月,再去抓着轿子多练练,别到时候出岔子。”
回到现在,白鸣看见一群人跪拜着自己,总觉得膈应,忙让他们起来。
“我等在前日出发,按说应该明日才到,我是有些急迫,故而快了些。请现在让我见一见宋骊吧。你们当中谁是...?咦,宋骊的姑姑不在吗?”
“不知天使说的什么姑姑?鄙人算是宋骊的叔。且由我引见,请随我来。”关铁山说着便带着白鸣到了厢房。
“没什么,不要过问。前辈莫要称我天使,以白鸣称呼即可。”白鸣一时急切,说漏了嘴,其实后来关越飞才知道宋骊的姑姑已经被抓回了天界,不过等他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宋骊的姑姑都已经被处死好久了。
“鄙人以为天使明日才至,所以还什么都没有布置,请天使恕罪。”
“该是我不合礼数才对。为我的不适时道歉。”
关铁山打开了房门,里面的姑娘受了惊吓一样,像一只小猫谨慎地盯着房门口的男子。白鸣走了进去,像品鉴宝玉一般端详了一会,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姑娘虽然生得美丽,却与当年的宋骊完全不同,眼里少了一股狠厉。
“你叫宋骊?”
“嗯,嗯。”女子说着,脸上却跟火烧来了一样,把头低了下来。自白鸣进门那一刻起,女子就深深被他吸引。自获得自由那一刻起,女子的心中便只留下了喜悦。泪,便是喜极而泣。即便是普通人也好,可他竟然是神,他的身上仿佛散发着温暖的光,,跟着这样的人,便是只做仆从,也心满意足了,女子心想。
“我知道了。前辈先出去吧,把门关上,我要问几件事,这是规矩。”白鸣道。
“天使请便。”关铁山退到了外面,轻轻合上了房门。
“来,随我坐到桌边去,我跟你说几句话。”白鸣牵着女子的手,把她带到了桌边,而自己则坐在了女子对面。“看着我说话,我问你,可有读过书?”
“小女子未曾上学,只在家中学过才艺,认得几个字。”
“离这里不远有一座魔法学校,早些年里面也有一位叫宋骊的人,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我以为是她呢。”
“我并未听过你说的那个宋骊。”
“那好吧,我问完了。我先去找找那个人。你在这里待着吧。”白鸣道。
“公子甚至都不过问我的年岁?我的家世?”
“你不是她。”
女子眼眶中里泪水打着转,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我这是怎么了,二丫,你在奢求什么呢?”
“你说什么?”白鸣已经放在门上的手又抽了回来。
“我只不过是被买来充数的人而已,我怎么会是高贵的大小姐呢。呵呵。”
“不要哭了,我不喜欢听见哭声。”白鸣开门走了出去,又轻轻把门合上。冷着脸对门口的关铁山说:“虽然不知道是前辈的意思还是宋骊的意思。我与宋骊是多年好友,且让我见她一面吧。”
“愚不知天使在说些什么,宋骊不就在房间里?”
“我要找的宋骊以前是魔法学院的学生,不管是不是重名,我要找的都是那个人。若是前辈知晓那位女子的去向,请告知我。”
“不知。我实不知。”
“既如此,我去学校找找看吧。不瞒前辈说,早在九年前,宋骊在天界度过了十五年的时光。她是久居地界的天使,如今我必须要将她带回去了。”
“你?我,愚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听好,若是我在明日之前未找到宋骊,我便带房间里的姑娘走,你们不能动她。若是我找到了,我便带宋骊走。”关越飞说着便凭空消失了。院内的众人大惊失色,又慌张跪在了地上。他凭着自己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学校。守卫虽然不认得他,却不会认不得头上的犄角。
“恭迎天使来此人间。”两位守卫从值守小屋跑了出来,同样跪在了地上。
“两位哥哥请起吧,本来无意打搅,只是寻不得我想见之人,故来学校打探。不知两位哥哥可认得宋骊?”
“宋骊?我们学校确实有一位叫宋骊的老师,不过我先领着天使去校长那里吧,让校长陪着天使去找找。”
“那边有劳大哥了。”白鸣随着守卫来到了校长处。校长正戴着眼镜在看什么东西。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守卫推开门,说道:“校长,天使来了。”校长摘了眼镜看了一眼,忙起身下跪,却被白鸣冲上前去扶住了。
“校长,还记得我吗?”白鸣把校长校长扶着坐回了位置。
“天使说笑了,这一次碰上天使都是我的幸运,以前哪里见过你?”
“呵呵。”白鸣自己找了位置坐下,道,“六年前,我和另外一名天使来这里寻人。后来我们乔装成学生。我们还参加了比赛,拿了个头名呢。”
“好像确有其事,今年六十有八,老糊涂了!”校长起身给白鸣倒水,却被他一手接过,反而给校长倒了一杯。
“校长两鬓斑白,想必是操劳过度。脸上却还是一如竟往的容光焕发呢。”
“天使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来找宋骊,门卫说你们学校有一位老师就叫宋骊,我想应该是我要找的人,明日就是降神日,我要把她带回去。”
“天使弄错了吧?神的新娘一早就确定了的,怎么也不会轮到宋骊头上。”
“给我的地图上确实写的是宋骊,我刚从那姑娘家里出来,那家人是找了个充数的。况且,不论真假与否,有可能的话,我都会带宋骊回去。”白鸣在矮桌上摊开地图,让宋文心看了一眼。“这里是宋骊的家没错,早几个月才买的新房子。”
“当真?那她人在哪?校长带我去找她吧。”
“我都有些糊涂了,宋骊找了个人替自己前往天界,这就说明宋骊真的被选中了,而不是重名。可这是为什么呢?”校长心里犯起了嘀咕,说:“她既然让人代替,想必本人应该也躲起来了。不过,宋骊现在是关越飞未过门的妻子,天使可以去关府看一眼。”
“什么未过门的妻子?关越飞是谁?”白鸣明显收敛了笑容,心里暗暗不悦。
“关越飞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以前与宋骊一个班,现在一起研究生命。你若是要去,我便让人引路。”
“我好想记得她们班上有一个不会魔法的小子!是不是那个人?”
“正是。”
“怎么能看上他?快带我去。现在就去!”
“让门卫带天使去吧,我就不奉陪了。”
“也好。”关越飞开门从直接从楼上飞到了门口。门卫领着他来到了关府。来开门的是男管家。正要下跪的时候也被白鸣扶着了。他说:“我要见一个人,宋骊在家吗?”
“请天使恕罪,少夫人和公子都出了远门,我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是没成亲嘛!怎么就这么称呼,不许在我面前这么称呼!”
“是是是,天使恕罪。”管家跪在了地上。
“起来,地上有钱捡不成,要跪着?你家老爷在不在,夫人呢?”
“老爷不在,夫人在。”
“带我去见老夫人。”白鸣不耐烦的说。
管家带着他来到大厅,夫人正在里面来回踱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见到长着犄角的白鸣马上作下跪状。“不要跪!跪了有什么用,可曾知道畏惧?”他快步走到大厅里坐下了。
“随便找个人来诓我!你们好大的本事!”
“这,愚妇实不知天使在说些什么。”
“不知我说什么?这话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吗!宋骊呢!我要的人呢!”
“即便是神,也该有礼数!既不说明缘由,便在家中叫嚷,这是何道理?”
“哎,你最好一直这样硬气。自己看看,上面写的什么!”白鸣把地图丢在了桌子上。
“我去了学校,老师告诉我这就是宋骊的家。在那家中,我看见了宋骊的替代品。你们知道欺天的代价吗?灭了旭国,只在顷刻之间。不过我不会那么做,我会去告知王廷,为了讨好神,我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
“天使不要听信学校的谗言,图上的根本不是我儿媳妇的家,肯定是那老师欺骗了你,肯定是他仇恨宋骊才这么说的。我儿媳妇在学校当老师,是这样的。”
“我问的是校长,老夫人。即便那不是宋骊的家,我也会来找宋骊。你们以为她是人类吗?她是天使啊!区区凡人怎么配得上天使!”
“胡说。宋骊与我儿子相识相知多年,若是天使我们早就知道了!”
“不跟你多说了,接下来的是我的命令,明天我没看见宋骊,我会去王廷,三天之后我没有回到天界,又三天之后,旭国将迎接神的怒火!请务必好自为之。”
“这句话也请替我转告关叔。想必我去学校的时候他就回来过。那宅子里的是他吗?”白鸣冷笑着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白鸣离开关府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他急忙转过头,终于看见了那始终挂在心间的女子。“你长得跟小时候不一样了。”白鸣笑了笑。
“你比小时候也魁梧了些。”
“转眼间就过了六年了。该跟我回去了吧。”
“放过我吧,白鸣。”
“谁来放过我呢?一次是偶然,两次也可以是巧合,三次,足足三次让我再次遇见你。我不想再放你走了。”
“可是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你不会快乐的。我的父母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生不了孩子,在这个世界,你是下等人!你可曾把这些事情告诉那什么关越飞?那个凡人?你可曾告诉他们的父母?你能忍受凡人为了后代再娶一房,两房,三房吗?”白鸣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我已经在尽力解决了,我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地界的吗?你为什么就不理解我呢?”宋骊也蹲在了墙边。
“所以你做出了什么来了?你解决了什么问题?”
“我,我还需要时间。问题很难。”
“你没有时间了。”
“可是哪怕我回去,我也不会幸福啊!让人发现了我是曾经逃逸的龙族,我甚至会死!”
“跟我走你不会死,留在这里就等着龙族的怒火,你自己选吧。决定了的话,明天来你的宅子找我。”白鸣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慢走远了。“为什么你的命运中没有我,我的命运中却全是你?”
“我不想选!我不想选啊!”宋骊的哭嚎化作哀鸣,磅礴的黑暗中显露出了那巨大怪物的身影。可是它长得如此凶恶,却又如此悲伤。
“恶魔也会流泪吗?”来往的行人看着趴在路上的怪物,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