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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骊出了门,马上难题就摆在了眼前,她不会骑马。吴护法想让她坐在自己的马上,带着她走,可是宋骊向来讨厌和别人身体接触,更别说陌生人。上次村长碰她的腰的画面想起来还犯恶心。两位护法也没其他好法子,只好牵着马跟着宋骊一路走着去。离开村子不久,吴护法便吹嘘起了自己的棕皮黑鬃的爱马,他将自己的马称作“慢慢”。宋骊刚疑惑于为什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吴护法便做了解释:原来是慢慢性情刚烈,跑起来健步如飞,多数人都驾驭不住,所以取名慢慢,希望它和善一些。接着他又说:“宋骊你骑过马没有?没准你刚才把慢慢冻在冰里面,它能服了你。”

“我没骑过马,我骑过家里的老牛。”宋骊说。

“骑牛也威风,但没有骑马方便。不如你骑上慢慢试一试。”

“我有些怕。”宋骊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早已跃跃欲试。

“不用怕,生命都是有灵性的,慢慢若是真的服你,便绝不会反抗,你先上去试试,我牵着缰绳呢。”宋骊走到慢慢的身旁,发觉自己只比它高出了不到半个脑袋,又用手摸了摸慢慢健壮的身躯,想上马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光是用脚够到马镫就已经很费劲了,更别提踩着马镫上去。吴护法表示可以扶着她上去,但是她明确拒绝了,她在地上蹦了起来,借着弹跳的高度顺利踩住马镫,一个翻身便坐到了马鞍上。

“好手段啊,丫头。”吴护法赞扬道。宋骊两手抓着马鞍,双腿死死把自己夹在马背上。吴护法见爱马并没有反抗,便在走了一段路后把缰绳交到了宋骊手里。没成想吴护法一松手,慢慢便撒开腿跑了起来。看见宋骊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吴护法赶紧要王护法骑着马去追,奈何慢慢一点都不慢,王护法那匹白马愣是没追上。宋骊一开始紧紧扯着缰绳,想让它停下来,可是慢慢完全不理会她的意思,又跑又跳想将她甩到地上,宋骊制止不住,又下不来,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只得借由黑暗魔法把自己定在马背上。待慢慢蹦跶了一会后,宋骊心想既然不能被甩下去索性杀一杀慢慢的威风。于是将黑暗附在缰绳上,原本缠着红线的缰绳立马变成了黑色,宋骊捏着缰绳,两手抬起,用力往下一压,嘴里说着:“给我老实点!”缰绳打在马身上发出“啪”的一声。慢慢疼得前腿立了起来,作势就要用力往前踩下,让宋骊飞出去。这时候宋骊唤出冰柱,横七竖八地把烈马定在了前脚悬空的姿势。宋骊从马背上下来,走到竭力挣扎的慢慢身前,说道:“我又不会害你,何苦跟我过不去呢。”

“你若是听话,我就放你出来。明白的话就叫一声,摇摇尾巴也行。”宋骊刚说完,慢慢便嘶鸣了一声,宋骊摸了摸头,疑惑着说:“你不会真听懂了吧!那我放了你你不要跑哦。”宋骊半信半疑地解了魔法,慢慢四脚着地,欢快地蹦跶了起来,果然没有跑。宋骊笑了笑,翻身上马,叫道:“我们回去吧!”宋骊左手用力拽了一下缰绳,慢慢便老实领会了她的意思,转过身往回走。

“驾!”宋骊学着以前在书上瞧见过的命令,叫了一声,慢慢便风驰电掣般往回奔去。不一会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王护法,他惊讶道:“大师驯服慢慢了?”

“我去吴护法那里等你!”大马驮着孩子丢下这句话就往前跑了。王护法掉转方向也跟了上去,心里不由得赞叹:“古来英雄出少年啊。”同样在路上快步走着的吴护法看见宋骊骑着自己的马回来的样子也是又惊又怒。惊得是宋骊一个来回便让慢慢听了话,怒的是慢慢不争气,这么快又认了另一主子。宋骊策马停在了吴护法面前,笑着说:“慢慢真是一匹好马。”

“它能听你的真再好不过了!”吴护法说,“这样我就和王护法同乘一马,去城里就要快许多了。”

原本四五个时辰的路途终于在天色黑到看不见路之前赶到了鹿城。宋骊用手指了指自己眼前的城墙,那城墙正中,黑字写在白灰上,明明白白写着“鹿城”两个字。

“鹿城,这城里是养鹿的?”

“传说是以前有骑着鹿的老神仙在这里休息,赐的名字。”吴春芳说。他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宋骊已经骑着马轻快地朝着城门走去,拱形门的两边站着守夜的卫兵。看着这小孩子要进去,马上持长枪拦住了她。“站住,来者何人,速速下马!”宋骊知道这是规矩,以前在天界的时候,有些地方也有守卫不让人进入。她老实下马,可一时又想不到有什么好借口,于是牵着慢慢往后稍了稍。那两位护法自然是明白人,赶快走上前去说明来意。那守卫见了王护法突然换了副面孔,笑道:“王大哥,今天也忙啊。”

“你们辛苦了。那孩子和这位大哥都是我朋友,烦请老弟让行。”

“哪里的话,现在还未夜禁,理应放行,只是大哥也知道城里的规矩,晚上不让骑马。”

“我这小友初来乍到,还请老弟原谅,改日请老弟喝酒。”王护法笑着说完,朝宋骊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城。吴护法很礼貌地从宋骊手里接过缰绳。宋骊本站在远处,没听清楚两人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只是,当卫兵放行的时候,对她笑了笑。宋骊朝着他们做了一个鬼脸,就跑进了城。

“你们俩刚才说什么了?”宋骊一边走,一边说。小县城并不繁华,只独一条大街比较热闹,灯火通明。

“一些客套话,大师,今天我们先住下,明天我们再去找城里的组织。怎么样?”王护法问道。

“也行,正好我也饿了。不过所有钱你们付!我可没有!”

“这是自然。”吴护法牵着马说,“今天的费用都包在我身上了。”

“我知道一家比较好的酒店,我带你们去如何?”王护法说。

“好好,你带路。”宋骊随口就答应了,她第一回在夜晚来到鹿城,专心致志的欣赏着夜晚的景色。

“方才骑马好玩吗?”吴护法牵着慢慢走到宋骊身旁,不紧不慢地说。

“嗯,要是慢慢体格再小些就好了。”

“瞧你还上瘾了不是?慢慢可是我的马,哈哈。”

“明日去了组织之后,你打算怎么做呢?”吴护法问道,“你要去那里杀个片甲不留吗?”

“谁要杀个片甲不留啊!凡是作恶的都要惩戒,清白的就不管。”

“原来是这样。”吴护法点了点头说,“你在生气对不对,从你还愿意跟我们说话,我就知道你并不全然恨透了我们,你只是不理解为什么你的叔叔对作恶多端的人认怂。”

“谁告诉你的?从我知道你们是走人开始,我就恨不得像你们这样的人都被惩戒!”

吴护法却笑着说道:“你的恨不具体,更多的是对那些弱小的人的同情。就像书上写的那些十恶不赦的人做出的天良丧尽的事情,人们更多的只是可怜那些被害的人一样。你对我们恨而未满。这是有缘由的,因为我们压根伤害不了你。”

“所以你想要我因为恨而未满放过你们吗?”

“说实在的,你把组织翻个底朝天我也不反对,大不了不当那挂名护法。我是想劝你不要冲动。不是十分的恨,便没有十分的狠。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你怎么断定那些人是坏人?那些人是好人?”

“这...”

“到时候纠缠不清,反而越陷越深。”

“我...”

“人心都不是铁做的,流着血的心终归是有温度的。”

“惩戒的话一定会伤人吗?我,我可以讲道理!”宋骊说。

“呵呵。一个人的正义从来都是暴力,多数人的正义才叫道理。你敢跟着我们来的底气不就是源于你的魔法吗?正也好,邪也好,都以自己的实力为基。凭你顶了天的大法师水平,全然不足以威胁组织的存在。你尚不懂的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或说践行你的正义,十年未晚。你现在是能力不足,心志不坚,如何去得组织呢。”

“可即便我不去了,你们会放过我吗?你们都是鬼话连篇的人!”宋骊略有烦躁地说,“我要去报官!官府的正义总不是我一个人的正义了吧。”

“你叔叔不这么想,你别忘了,他们是普通人。我可以向你保证。待到你实力高进的那一天,回来声张正义也不迟。所以我今天才想着带你出来,一来是道歉,二来让你散散心中的郁气。”吴护法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他再清楚不过一但官府知道他们的事情,多半他们要吃不了兜着走。

“哎,你好烦,明天再说!”宋骊不愿再搭理他,一个人快步往前走去。只一会,一座灯火通明的酒楼出现在宋骊眼前,宋骊细看了这气派得和周围建筑格格不入的酒楼,顶上赫然悬挂着三个大字——藏珍馆。宋骊一时兴奋,想着进去看看,可是她一进门,店小二看她衣着朴素,就要来轰她,嘴里骂骂咧咧的说:“哪里来的毛孩子,大晚上的,我们店里不收乞丐,还不快出去。”以前哪有人这样侮辱过她,宋骊顿时心头冒火,道:“你们这是什么破店,我还不愿来呢!”说完便往外走,后面走着的两人看着宋骊从店里走了出来,上前去问发生了什么,宋骊说:“我见这酒楼金碧辉煌,与其他地方不同,想进去看看,结果店里的人说我是乞丐,把我轰出来了。”

“岂有此理!你们两人且随我进去,我说的正是这家店了。”王护法说着便冲了进去,骂道:“刚才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欺辱我的贵客!给我滚过来!”方才还以为自己做了好事的店小二看着门前那冒着火气而又有些熟悉的脸,又看看他身后重新走进来的小孩,早已大惊失色,连忙哭丧着脸跑了过去,说道:“是小的不长眼,没认出来是客官的人,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你确实该死!”王护法抬手就要打,却没有下手,只是说,“还不滚过去叫你家掌柜出来!”店小二连滚带爬跑进了内院,王护法忙说道:“吴兄,大师,这家店的掌柜与我是故交,两位在此稍候。”一会,一个身着华贵却大腹便便的人就从内院匆匆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脸上红辣辣的小二。这掌柜一看见王护法,忙拱手作揖,脸上堆着笑说:“王兄,别来无恙啊。”

“李掌柜,几日不见,你家恶奴怎的就不长眼了?”

“哈,还请恕李某人怠慢,往后定当严加管教。”掌柜与王护法说着话,眼睛早已瞄向王护法身后两人,他笑着说:“原来一直跟随王兄的两位兄弟怎么没来?王兄身后两位是?”

“容我介绍,这位是吴护法。”王护法侧过身去指着吴春芳说。

“久仰,久仰。”掌柜拱手说,吴护法同样回礼。

“这位是...”王护法刚要介绍,掌柜的却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这孩子看着不像十岁的样子?还需要两位护法出手?”

“掌柜的说的哪里话,这位是我千真万确的贵客!今次特意请来店中一叙。”王护法急忙说道。

“哦呵呵,了然。”掌柜的笑着说,“那三位随我来,我吩咐后厨上酒菜。”

“六毛,还不快去。”掌柜的说。

“得嘞,掌柜的。”小二回应道。

“等等,要最好的!送至山海间。”老板再次吩咐道。

“记住了!”小二说完就朝后厨跑去了。

掌柜的领着三人来到了店里的一处单间,掌柜的介绍道:“此处名曰山海,以此为名因墙上的巨幅泼墨,”掌柜的指着墙上的画说,宋骊只简单看了一眼,画上描述的是连绵群山,在画的末端,绘有惊涛拍岸的场景,这让宋骊想起了断崖上的场景,于是她转而把目光放在了那些桌椅地毯上,全然没把掌柜的吹嘘的什么名人王孟夕的大作,什么又用了别样的色彩,什么又花了数百两白银。各色菜肴陆陆续续都上了桌子,多数是宋骊没见过,没吃过的东西,本来想用心品一品,无奈三个大男人喝了酒就现了原形似的,在酒桌上大大咧咧说着些无聊的话,宋骊简单扒拉了两口,就要离开满是酒气的房间。

她说道:“我吃好了,要去休息了。”

“哦,额,好。”掌柜的嘴里吐着酒气说,“两位稍等,我去给这位新伙,额,姑娘安排住房。”掌柜的在前,宋骊拧着眉头,用手不停扇着飘过来的酒气。

“你稍候,我去柜前说一声,待会让丫鬟领着你去。”

“我要能泡澡的房间。”宋骊说。

“没问题,我让丫鬟伺候你,房间是最好的。”掌柜的在柜台吩咐了几句,带了个丫鬟来到宋骊身边,说:“让这丫鬟伺候你,什么我都吩咐好了,之后还有什么吩咐便与小翠讲好了。”

宋骊跟着丫鬟上了二楼后,掌柜的长舒了一口气,快步回到了山海间。进门便问道:“王兄,这与以前怎么不一样了?这孩子不是你们抓的?”

“抓?她没抓我就好了!”王护法自嘲道。

“怎么回事?”

“不瞒你说,我已经是第二次与这女娃交锋,不知这女娃不知什么来历,便是我身边的这位吴大法师都不是对手。我们是被女娃逼着来的。她扬言要去组织讨个说法。”

“大法师都不是对手?有这种事?那两位有什么计较呢?”掌柜的问。

“这件事只能私了。若是真让她去了组织,不论怎样,我王某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老王?你想怎么私了。”吴护法问。

“永除后患。”王护法做了个抹脖子的阴狠动作,把吴春芳吓了一跳,道:“万万不可,这孩子只是一时冲动而已,明天我再劝劝就是了,取她性命是为哪般!”

“不用再劝说,吴兄,你是没见那娃子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这样的人活着,我就活不得!我带她来这里,也是为了好动手罢了。”

“可是两位都不是她的对手,又有什么法子制得住她?”

“什么法子?你看咱们眼前的是什么?”王护法斜着眼睛瞥了掌柜的一眼,又把手指捏紧,在一道菜上捻了捻,做了一个下药的动作。掌柜的只看了看眼前的花样繁多的菜品,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我已跟她说了,只要以后咱们与她没有交集,便都相安无事。”吴护法说。

“没有什么相安无事,现在羽翼不丰的时候不杀她,往后咱们连个全尸都留不住。”王护法说着,话语里已带了几分火气,酒杯砸在桌子上,把杯中酒颠上了桌面。

“什么都好商量,跟自己人生什么气。”掌柜的劝道。拿起边上的抹布,抹去了桌子上的酒迹。

“你要杀人的话咱们就罪无可恕了。”吴护法说。

“咱们不是早就罪无可恕了?罢了罢了,我知道王兄你敬慕强者,明天你再去劝劝吧。”王护法胡乱喝了一口酒,道,“可是,万一劝不住,咱们两人算是完了。”

“劝得住,把后果说重些,自然就怕了。适才来的时候我就跟她捋过一遍其中利害了。”

“不妨一试,不妨一试。咱们今天不谈晦气事,只谈我结交了吴护法这样的汉子。今天咱们一醉方休。”

终是吴护法好酒量,他与掌柜的交情不深,两人被喝醉的时候,吴护法尚且清醒,在两人稀里糊涂的醉话中吴春芳听出了些许味道。两人手搭着手,王护法说:“明,明天一早,给她早饭中下点东西。哈哈。大,大家都安生咯,安生咯。”

“咱,咱跟你们不是一路人啊,咱不能闹出人命啊,咱是正经生意,正经生意!”掌柜的打着酒嗝说。

“你,哈哈,你假正经!”王护法面红耳赤,手指着掌柜的说,“你这酒楼吸了多少人的血,心里没点数?”

“额,嗯。这酒楼是我毕生的心血,值得,值得。”

“行了,两位,也不早了,请好好歇息吧。来人。”吴护法觉得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叫人把两人拉开,各自送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宋骊还在梦乡中,房门口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她怄气坐起身来,看了看外头尚且黯淡的天色,嘴里嘟囔了几句,下床去开门,原以为是小翠又赶早来伺候她,她说道:“我还想睡会,你不用这么早来的。”宋骊一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吴护法。

“我有话跟你讲,进屋再说。”

“不可以在门口说吗?”

“也可以,咱们几句话说完,等一下有人要害你,店里给的东西千万不要吃。”

“你什么意思?还是进来说吧。”宋骊在吴护法进门后,在门口往外瞄了一眼,确认没人后又把门关上了。

“昨天晚上那两人设计要加害于你。多半是要投毒,所以你千万注意。”

“你怎么知道?”

“昨天晚上你走后,我们几个喝酒的时候说的。”

“那,算了,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你先出去吧,我自己会小心的。”她平静地说道,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

“我不想你有事,小心些。我没来过这里,不要跟人说。”吴护法叮嘱了几句就出了门,下楼梯的时候迎面撞见了服侍宋骊的小翠,吴护法不认识这丫鬟,可昨日小翠却在三人进店的时候对他有印象。

“客官您早。”小翠习惯性地对他问好。吴护法只笑着说:“习惯早起,我去外头走走。”

宋骊重新栓上了门,烦乱的思绪让她怎么也无法入眠了,她坐在床头,用被子裹着自己,她仍旧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却本能的对这两个字感到畏惧,进而又对想把死亡强加在她身上的两人感到愤怒。

天边露了鱼肚白,嵌在云里的朝阳像个煎好的鸡蛋。楼下等待了许久的小翠上来敲门了,敲门声让宋骊一惊,赶忙定了定神,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用带着几分疲倦的口吻说:“谁呀?”

“我是小翠,昨天服侍你的人,来伺候客官洗漱的。”门外的人说道。宋骊打着呵欠开了门,一番洗漱过后,小翠手上收拾着东西,嘴里念叨着:“店里已经为客官备好了早茶,请客官在房间稍待片刻。”

“你们小店这么贴心吗?还有早饭?”宋骊打趣道。

“客官有所不知,我们为客官备的是本馆最好的房间,早茶什么的都含在里头。”

“哦。”

“况且昨天掌柜特意交代了要格外优待客官,所以我今个起了大早,生怕怠慢了客官呢。”

“姐姐你辛苦了。”

“不用这么说,都是应该的。那么还请你稍候。”小翠端着东西走了出去。宋骊只在屋内坐了会,三个店里的伙计就用端着托盘进了屋,前两人的托盘上放着的是小巧精致的竹编笼屉。宋骊挨个数了数,足有十个之多。第三个人端着的是一碗粥和一碗面条,似乎还有咸菜什么的东西。早餐摆上桌后,三人退了出去,原来服侍她的小翠又进了屋,挨个把笼屉打开,露出了里头好多香味四溢的没见过的吃食。她又盛好一碗粥,放在宋骊面前,说道:“客官,今天特意为您准备的,请慢用。”

“早饭怎么这样丰盛?你们掌柜还真是大度。”宋骊笑着说。

“本来没有这样丰盛的,我们掌柜再三交代你是贵客,要周全些,传菜的小厮告诉我这些美味都是掌柜一早起来把关的呢。”

“我想请你把你家掌柜请来这里坐会,我想当面道谢。”宋骊说。

“我自去请,还请客官慢用。若是还有什么吩咐便对我说。”

“去吧,姐姐,没什么吩咐。”宋骊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不住的咽口水,可是那勺子,筷子怎么也不敢拿起来,吴护法的话还在她心中。小翠到柜台上请来掌柜,临进门时她想起来一件小事,便也跟掌柜说了。她道:“今个我早起,撞见了那位贵客的朋友从楼上下来。”

“他住在楼上,不从楼上下来难道从地下钻出来不成?你先去忙去吧,有事我再行吩咐。”掌柜整了整衣冠,笑着进了宋骊的房间。

“大师,简单备过粗茶淡饭,不知道还合不合你胃口。”

“把门关上。”宋骊笑着说。掌柜的心里顿时犯了嘀咕,却还是老实关了门。

“坐吧,掌柜,这些山珍海味听说都是掌柜的一早起来督促厨房做的。宋骊在此谢过了。”

“你是贵客,我只尽一点主家之谊罢了。请大师赶快尝尝吧,也不枉我一早的辛苦。”

“不急,我今天找你有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感谢掌柜的,第二件就是我一个农家人实在无福消受这些美味,还请掌柜与我一同享用。”

“哈哈,哪里的话,谁的嘴不是嘴?装在碗里的都是菜,小店里的东西,没有谁能吃谁不能吃的道理。”

“太丰盛了些,我一个人吃不了也是浪费。”宋骊俏皮地说。

“哈哈,到时候留给下人就是了,再不济留给猫猫狗狗也行。”

“不行,本大师都无福消受的东西,给了猫狗岂不是越发浪费。今天说什么掌柜的要与我一同品尝。”

“这,大师的意思莫不是不合口味?我这就去换一批如何?”掌柜的说着就要起身。

“坐着,我要你吃,吃给我看。”宋骊仍旧是笑,笑得掌柜的心里发毛。

“大师说笑了,我们做生意的人,干着起早贪黑的活,自然一早吃过了,这会吃不下了。”

“可惜这一桌子美味。”宋骊拿起瓷勺,在用料丰富的白粥里搅了搅。

“没什么可惜,若是不合大师的口味,便没有存在的必要。撤了就是,来人。”

“谁说不合胃口了,我只是要你先吃而已,什么吃不下了?你是嫌我脏,还是...嫌这桌子东西脏?”

“哪里的话,大师怎么会脏呢?大师高洁着呢,这桌子东西也是怕不合大师胃口,才精挑细选的啊。”

“那你吃啊。”宋骊把眼前的粥端到掌柜的跟前,“你没吃早饭,这一碗你吃。”

“大师,我不是说过我吃了早饭了嘛!”掌柜回避着说。

“你是不是没听清我说话?我说你没吃早饭,这一碗你吃!”宋骊笑着重申了一遍,把勺子递给了他,“对了,这勺子我只摸过,还请不要嫌我手脏。要是你介意,叫人换过就是了。”

“我……我这实在是吃不了啊!”掌柜为难地说。

“还未撑死就吃得了,你千般不愿意,那便只有一种缘由,这桌子美味里头还有其他并不美味的东西。”

“我不知道大师说的不美味的东西是什么,大师可不能乱说,我李某能积起一点口碑也实在不容易。”

“尝尝就知道了,你尝啊!”宋骊冷笑着说,“你不敢,你自己看着做的东西你自己不敢吃,你心里有鬼!”

宋骊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说:“其实没关系,你不吃没关系。”

“对对对,没关系,倒了,全倒了。”

“倒了多可惜,还是让吃了吧。”宋骊从凳子上下来,走到掌柜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果掌柜的被这一拍吓得哆嗦了一下,说,“不如让王护法吃吧。”

“不,额,不可,不可以。”掌柜苦着脸说。

“怎么不可以,又死不了人!”宋骊特意加重了“死”字的语气。掌柜听见“死”字竟浑身抖了起来,他哀求着说:“不可以啊,吃不了就倒了吧,就倒了吧。”

“为何吃不了,怎么吃不了,吃不了你端到我的桌子上来!”宋骊恶狠狠地说。

“大师,大师。借我十个胆也不敢跟大师作对啊。”掌柜低着头哽咽道。

“别低着头嘛,不合您的身份。你瞧,就这一碗粥,你端到他的房间,送到他的手上,看着他喝完,喝一口也行,不就行了。”

“不可以啊,不可以,大师。”掌柜由哽咽变成了哭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抹着。

“你们都不可以吃,我就可以吃是吧!你们作恶还想着潇洒,我老实却不能活!还讲不讲理了!”宋骊越说越气,黑暗从她的左手涌出,变成利剑的模样,她握着剑,随手一甩,将圆桌的一块桌面砍了下来,上头放着的笼屉与桌板应声落地,随之而来的还有掌柜扑通跪地的声音。她甩了甩手,赶紧收了魔法,看着眼前的狼藉,揉了揉额头,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了,她重新坐回到了凳子上。

“可以吃,可以吃,大师不记得还有一个人吗?吴护法可以吃。”

“你敢!”

“不敢,不敢。”掌柜眼神躲闪着说。

“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害我。”宋骊扭头看着窗外干净的天空说。

“是王护法,王护法觉得你终有一天会对他形成威胁,执意要害你。”

“这混...这畜...这,你们是一伙的?”宋骊瞪着他说。

“不是,不是。”

“那你为什么帮他?莫不是这里就是王护法说的城里的组织?”

“我与组织没半点关系,良心可鉴,天地可鉴。”

“狼心差不多,狼心狗肺!看来你也知道那个什么组织,你跟我讲讲。起来跟我讲。我最讨厌别人动不动就跪着。”掌柜的用手巾抹了抹眼泪,站了起来,说道:“我说实话,我并不知道组织在哪里,只知道那地方叫黑木山。黑木山就是组织。我只帮衬着王护法做点事情而已。”

“做什么事?也做走人吗?”

“不不不,我不做那种勾当,是其他的事情。介绍些路子什么的。”

“别说了,我没心思听你的事情。今天的事情你怎么了结?”

“了结,了结,要不这样,大师,你开个价,不论多少,咱们既往不咎。”掌柜的说。

“开价?好啊!我想要...”宋骊犹豫了一会,说,“我想要王护法喝下那碗粥。这就是我的价。”

“那不就等于没说一样?这是万万做不得的事情。”

“怎么做不得,你给他喝的是粥,不是毒。去吧,我跟你一起去。”宋骊又端起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

“我绝不去。”

“那你喝,你喝下去!”宋骊冻住掌柜,一脚把凳子踹倒冰雕边上,跳上凳子,用手捏着掌柜的嘴,就要把粥灌进去。

“别别别,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一个个的,总是这样。”宋骊解了魔法,过去端起那碗粥,递到了掌柜的手里。掌柜的颤颤巍巍端过,两人从房间出去,绕过一条长走廊,来到了另一边那两个人的房间,两个人住在不同的房间,宋骊要掌柜选了王护法的房间,宋骊在前边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并没有搭理,然后,宋骊用手轻轻一推,却把门推开了,这迎面而来的就是如雷的鼾声,两人走了进去,一股酒气直接将宋骊熏得捂住了鼻子,她看着掌柜的,指了指床上那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人,示意掌柜的赶快动手。掌柜的将粥放在桌子上,刚要把王护法叫醒,宋骊却开口说:“要么,要么还是算了吧。”掌柜的听了这句话仿佛赦免了死罪似的,从床边走到宋骊身旁,又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师的良善,感天动地。感天动地啊。”说着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我还没...”宋骊说着,那被褥里的死猪一样的人却有了动静,宋骊刚忙说,“他醒了,我先出去。”宋骊一个闪身到了门外,掌柜的跪着挪了方向,他还沉浸在如释重负的喜悦里,低着头,嘴里还念叨着感谢。王护法迷迷糊糊地起了床,看见跪在地上的王护法,心里一时疑惑,突然不知哪里飘过来一阵美妙的芳香,他本来就是宿醉,起床后嗓子跟冒了烟似的,寻着香气就看到了床边的小柜台上放着一碗粥,想也没想就稀里糊涂地灌进了嘴里。掌柜的压根都没看他,嘴巴里还在不停感谢。王护法一声饱嗝让他的感谢变得稀碎,他抬起头,看见王护法手里的空碗,霎时间头脑一片空白。此时王护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笑着说:“掌柜的你跪着干什么?快起来。这粥真不错,还有吗?”

“没,没了。”掌柜脸色惨白的站了起来,转过头去,小声念叨着,“粥没了,你也没了。”话音刚落,掌柜的身后便传来了王护法的沙哑的哀嚎:“有毒!李掌柜,你为什么要害我!”盛着粥的碗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王护法倒在地上七窍流血,一命呜呼。宋骊一直躲在门外,发觉里头有动静后探着脑袋瞄了一眼,结果王护法那扭曲着倒在地上的躯体,那仰着头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与宋骊相对。宋骊顿时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一屁股坐在了走廊上,她飞速起身,感觉身上有万千只虫子在爬,又好像进了冰窟窿,两只手环抱着自己,挠痒似的不住地摩挲着自己的身体,飞快地往太阳底下跑去。掌柜的不紧不慢,轻轻锁了门,扯下了床上的被子,把王护法的尸体盖住,而后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巨大的箱子,连着被褥一块装了进去。最后,油与柴装作一车,装着杂物与伪装过的箱子的是另一车,两车在荒郊野地碰头,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从头至尾,下人们只知道店里要处理掉一些不能用的被褥什么的,守城的官兵只简单看了一眼车里夹杂着香味与臭味的被褥,帘子什么的,也没有再追问。

宋骊一直蹲在马路上,即使身处阳光之下,她还是感觉心寒。

此前,吴护法按奈不住想去确认宋骊的安危,结果却并未在宋骊的房间看到人,一股不安感向他袭来,转而他又去了王护法的房间,同样没人,甚至床上的被褥都没了。此时不安变成了疑惑,在他想来,要么宋骊没了,要么该是王护法没了,如今怎么两个都没了!他又跑到柜台上,一打听才知道掌柜的出了城去,说是处理些不要的东西。吴护法低声骂了一句:“该死。”

“你,等你们掌柜回来务必尽快告诉我。听见了没有。”吴护法指着柜台上的人说。

“你是昨个掌柜的朋友吗?我会尽快告知的。”

“哎!”吴护法长叹一声,扭着头也往门外走去,好巧不巧就看见了蹲在马路上的宋骊。顿时喜形于色,小跑着去到宋骊的身旁,可以看宋骊那又惊又惧的脸,他也笑不出来了,蹲下去问道:“丫头?你怎么了?”

“王护法死了。”宋骊悄声说道,“被毒死了。”

“你看见了是不是?”

宋骊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你害怕是不是,我感觉你在发抖。”

宋骊没有说话,紧紧用手箍着自己的膝盖。

“走吧,去我的屋子,咱们说两句。”吴护法起身说道。宋骊仍旧蹲着。

“走吧,你蹲着心情会变好吗?你蹲着那人会活过来吗?不如跟着我纾解一下,让自己好受些。”

宋骊看了他一眼,伸出了自己的手,王护法轻轻抓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后说:“坐吧,没吃饭的话我这里有一点,是我自己从外面买的。”

吴护法坐到座位上,撕开了桌子上的两个纸袋,露出了里头白色的饼还有油炸至金黄的圆圈。“一个是饼子,蒸的,一个是面圈,裹着咸菜炸的。”吴护法两样都撕了点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是你毒死的王护法?”吴春芳问道。

“不是,早上掌柜的给我送来了早餐,你先前告诉了我可能下毒,我就没有吃,我让掌柜的吃,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吃,我就知道里面是加了毒药了。其实我没有让他真吃下去的意思,当时我也正在气头上,便让他把东西端到王护法的房间去。我吓唬掌柜让他喂给王护法。”

“所以他喂了?”

“没有,在他叫醒王护法之前我有些后悔,告诉他不要这么做。他也确实没有做。可后来王护法醒了,当时我为了不引起他的疑心就躲到了外面,没过一会就听见了里头碗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然后就看到王护法趴在地上死了。”

“这么说来是王护法自己喝了那玩意,你说的是粥吧。”

“我好怕,我从来没有见过那种模样,他死了还睁着眼睛看着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哈哈哈哈。”吴护法竟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你还记得昨天说要惩戒组织的人吗?哈哈,今天这王护法死了,都不是你杀的你都吓成这样,这还是与你有仇的人。哈哈,组织那些与你不相干的人,你又想怎么惩戒啊!哈哈。”

“我,我。”宋骊吞吞吐吐道,“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死去,从来没想过会有和我说过话的一模一样的人死在我眼前。想到王护法那模样,想到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他了,我心里就打怵。”

“这么说这组织你也不想去咯!”

“我...”

“要是再来找你麻烦怎么办?”吴护法接着问,“你敢动手吗?你怕他们也像王护法一样死去吗?死在你面前?”

“不,不行。”

“那你的叔和姨死在你的面前呢?”

“绝对不行,谁也不能这么做!”

“呵呵,没有谁会这么做,但你不得不考虑这种事情。”吴护法说道,“按说这样直白的生离死别不该是你这个年纪会遇上的事情。”

“你可以一时怕,不要一直怕!往后你的一生中,不说你,说我吧,我的父母都是我守着病逝的,他们临走时还怪我没让他们抱上孙子孙女!呵呵,我看着他们永远都闭上的眼睛,我也害怕,我也心如刀割。等你长大了便知晓这世界永远让你猝不及防,但你还是要好好沿着自己的道路活下去。咱们会魔法的人更是如此,魔法从来不是什么救死扶伤的东西,魔法从来都是创造伤痕的东西。我很不希望你以后看到流血事件,不过这世界有时候也由不得你。呵呵。所以我之前说你心不坚,不能成事,你能不能明白些呢?”

“我...”

“王护法的死与你有关,但多半是他自己的问题,你这样想就好了。”

“嗯。”

“我让你心坚,让你心狠,让你不害怕,却不是让你漠视生命,还望你明白。”

“这样的话不用你说,我早就明白的。”宋骊说。

“明白就好,那么我希望你像珍重生命一样珍重死亡。”

“吴护法的意思是让我不要随意伤人是吧,这些我都知道,很早的时候我家人就告诉过我。”

“有时候夺取部分生命是为了拯救更多的生命,这同样是珍重死亡。”

“吴护法的意思是若是履行正义,可以有必要的剥夺生命。若是为了私心则要三思而后行?”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每个人心中都有杆秤,我希望如今你心里那把向善倾斜的秤,将来也不要掉转方向。好了,说通了后咱们可不可以谈一谈之后的事情了?”

“嗯。”宋骊把那油炸的面圈丢进自己的嘴里,好让“咕咕咕”唱着反调的肚子好受些。

“我是这样想的,今天我送你回家,然后我自己回组织,我会把组织里知道你事情的人悉数灭口。之前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从此你还是孩子,我还是护法。”

“可...”

“可是你的正义没得到声张是不是?呵呵,我不是说过了,等你长大了,实力足够的时候,哪怕是等你长大了再去报官也好。”

“那掌柜的那里怎么办。”

“你还想着掌柜的?你这丫头!呵呵。他们那种生意人可太精明了,恐怕组织里除了王护法两个跟班就没人知晓这号人了,回头我去说两句就行。”

“我还有一个问题!”宋骊说,“为什么你要帮我?”

“谁说我在帮你了!丫头,不要用你的仁慈套到任何一个人身上。我只是在解自己的围罢了!我作为组织的一份子,本来就是恶人,如果你执意要杀进组织,对你我都不好。”

“哦。”

“有时候想想,要是能做个寻常人就好了,我不惹事,事不惹我!哈哈。”

中午时分,掌柜从外边回来,吴护法只与他简单说了几句,他就果断表示没听过看过王护法这号人。而后便是邀请两人吃午饭。吴护法说什么都要付账,他说:“从此便不是朋友关系,是掌柜与客人,没有不付账的道理。”

两人用过便饭后就赶回了家,宋骊骑着慢慢,吴护法骑着王护法那匹白马。到家后吴护法却说要把慢慢送给宋骊,当做相识一场的纪念,宋骊说自己以后要上学,不方便养马,婉言谢绝了。两人分别后,即便已经看不见吴护法的身影,宋骊还是挥着手,对她而言,这次分别即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