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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过后,乡下便进入了相对闲暇的阶段。在和这户农家人相处的日子,宋骊难得感受到了些许轻松与惬意,没有学业的压力,没有刻意的谎言。她大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活得洒脱一点,平时和大牛去放放那头真的大牛。在干娘的菜园子里帮帮忙,不过秋后也没什么忙的,毕竟是万物都将要沉眠的季节。最有趣的其实是和大牛学一学他们学校教的东西。在文字部分其实和宋骊在学校学的没什么两样,故而很多时候宋骊会逗逗他。因为大牛学习并不好,懂的东西也不多,往往宋骊认识的字大牛不认识。每当宋骊轻而易举的说出某个他不认识的字的时候,大牛就羞红了脸,而宋骊则在一旁偷笑。大牛发出的最多的抱怨就是: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你知道的比我还多这像话吗!

宋骊在等待开春后,去魔法学校读书,所以这段时间也只是专注于学习学习地界的一些文化知识。除开大牛教她的一些东西,她还经常向牛爹牛妈请教。一度让他们迷惑的是:比如最常见的节日宋骊也不知道,但她对一些其他的东西,又能说得头头是道,比如杀鸡宰鸭什么的,她甚至能够亲自上手,而且活干得非常漂亮。有时候两口子会感慨:这女娃怕不是别的国家的人!除了在家里学习之外,宋骊还喜欢跑到村子上去溜达,虽然对于本地人来说女孩子大大咧咧有些不合礼数,但是宋骊可不在意这些。她最喜欢去的地方是村子里横跨在小溪上的那座石桥,这也是那些村里面的妇女,闲着的男人喜欢去的地方。宋骊特别喜欢和他们聊天,听他们扯一些有的没的,有时候也能听见一些外面的消息。那个年纪的人说话会开放一些,而且又都是打趣的话语,故而大家都没什么架子,他们总是能拿着一件小事说得天花乱坠,每每宋骊都听得发笑。不过,其实宋骊在的时候,聊她是聊得最多的,比如有人说老孙家两口子捡到宝了;比如有人说这女娃长得可人,将来要跟老孙头说媒;过分一点的有说这老孙家的孩子捡了个小媳妇回来。宋骊对这些调侃都不以为意,有时候她还会反驳,比如有人说他家孩子要讨她做媳妇的,她笑道:现在就想这事,会长不大的!惹得桥上一众人哈哈大笑。除了在桥上打发时间之外,有时候也会听到一些耸人听闻的消息,因为桥上的男人有好些都在县城做短工的。比如哪里哪里又发生的拐卖案件。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添油加醋变成一件件恐怖事件。

闲下来的时候,时间也是过得飞快,转眼宋骊最喜欢的季节来了——冬季。这个白雪皑皑的季节,对冰系魔法的了然于心,让她对自然的雪景充满了亲切感,她乐得观察每一个细节,雪花落在干枯的树枝的瞬间,在地上堆起片片雪白的瞬间。观察它们,就像与自己久违的老友重逢。虽然徒手造就一片雪景对她来讲轻而易举,她总认为自己的本领比起真正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缔造的美丽,还差得远。另一方面,凭借着对冷度的适应,自然的冬天已经不能让她觉得有多冷。相反,多数时候,她更喜欢用自己比冬天还冷的冷度去戏耍村里面的小孩,那群毛孩子奉她为女王,因为没人打得过她。这种狂野的理由让宋骊听得发笑,不过这也是孩子天真的表现了。很多时候,在孩子们玩闹的时候,她就偷偷降低周围的温度,让他们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冷,然后又突然解除魔法,让他们体验什么叫骤变。每当这群孩子一惊一乍的时候,宋骊都觉得好笑。当然她对自己的玩笑把握得很到位,不能乱用魔法这句话她时刻谨记于心。

这天同样是漫天白雪,宋骊来了兴致,她决定去自己来时的那片森林转一转,本来那里就没人,这样或许有时间也可以试试自己的魔法水平。看看自己这个所谓的小宗师到底有几斤几两!早上吃过饭后,向干爹干娘称想出去看看雪景,在挨过了一顿关心之后,宋骊出发了,沿着来时的路,跨过小桥,走过那片已经带上了白帽子的竹林。再走不远,就到了山谷,白雪掩埋着的山谷也围好了白色的围脖。踩过那片新落下的雪,沙沙的声音从脚底传来,四周不见人影,只有灰白的天空以及漫天飘舞的各式的雪花。宋骊每跨过一步,脚下就留下一个脚印,均匀的印子一直延伸到山谷那段上山的路。在自己被树林包围后,她张开了自己的翅膀,许久未出来活动的翅膀倒是有些不适应了。她尝试扇动了几下,然后一飞冲天。曾经绿色的海洋已经盖上了雪白的毛毯,除了轻微的风声便不再有其他声响。悬在空中的宋骊,静静的看着这雪白的天地,她有种想要跳舞的冲动,虽然她并不会,但此情此景已经让她沉醉。尽情在空中翻腾过后,她唤出手中的两把剑,找到一个相对宽敞的地方,单脚点地下落,收起翅膀,扭动身形,带动裙摆,轻舞双剑,姿态万千。剑若游龙移,身若惊鸿舞。宋骊舞累了之后,就顺势躺在了雪地里,闭了眼睛,享受着片刻宁静,雪花落满了她的身。她从地面上坐起来,打算试试自己的实力,用姑姑教她的法阵。以自身为中心,唤出法阵,注入魔法,不断延伸。她双腿屈膝,两手握爪,屏气凝神,向左右一推,法阵飞似的增长,越过一棵,两棵,不知几棵树。在那数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宋骊目测过去,竟然看不到尽头。她收回法阵,抬着头,向着天空大口吐气。此刻她心中无比轻松,无比自信。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宋骊张开双手,催动魔力,冰棱从她的脚边疯狂向四周增长,快速冻结着周围的土地、树木、下落中的雪花。最后形成了冰棱构造的巨大冰花,宋骊张开翅膀飞向空中,看着自己的杰作,更加期待着春天。而后,她收了冰花,转而向来时的那片海滩飞去。数个月来,没有听到任何追兵的消息,宋骊起码确定自己是安全的。她扇动着有力的翅膀,飞过白雪皑皑的森林,冬天的冷风呼呼的刮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催动魔法来减轻凉意。由于这一次没有什么需要警惕的,故而飞得很快,不久就看到了不远处蓝色的大海,而雪花早在见到大海之前就没了踪迹。宋骊稳稳落在那处断崖上,身后那些断掉的大树是以当时那副姿态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残留在早已没了生机的树干上的雪花堆成了长长的白色花丛。宋骊走到断崖的最边缘,肆意纷飞的雪花勾勒出了海风的模样,断崖上没有积雪,已经枯黄的野草没有盖住那瘆人的白骨,她看见了姑姑的手臂,被岁月夺去了血肉,只剩下骨头被抛弃在泥土上。眼泪顷刻间就流了下来,她用黑暗做出一把铲子,在断崖上挖出一个坑,把白骨放了进去。又幻化出一朵冰花,弄破自己的手指,滴落的鲜血将冰花染成红色。她轻轻把花朵与白骨放在一起。用双手捧起泥土,一边填着土坑,一边自言自语。姑姑,记得你第一次让我见识魔法的时候,就给我看了一朵冰花呢,你说那叫玫瑰,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许你喜欢玫瑰吧,希望今天这多红玫瑰能将侄女的思念带给远方的你。姑姑,我现在很好,明年我就要去上学了,我会慢慢想办法把生命研究做好,将来拯救你,拯救我父母,拯救龙族。姑姑,我恨我自己当时不能救你,我恨自己。姑姑,你还好吗?我父母还好吗?宋骊找了一块大石头压在了土坑上,用海水洗了洗手,破裂的伤口接触到海水疼得她面目扭曲,可是比起心痛,伤痛也算不得什么。她重新站在断崖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似乎想让目光越过大海,去到久违的天界,久违的自己的家。

她终于还是没看到自己那已经回不去的故乡,任由冷风吹着那流下眼泪的脸。朝着东方跪拜了三次,转身张开翅膀,飞向了回村的方向。

冬天来了,春天便不再遥远,万物蛰伏了一个冬季,正是为了积蓄力量,在这生命的季节爆发自己的强大生命力。对农村人而言,这是播种的季节,同样,这也是孩子们积蓄知识的季节。今天,艳阳高照。村长要在桥边举行仪式,这个老头子正在筛选村子里那些年满十岁的孩子,看看有没有存在魔法根基的人。宋骊自然要去,她的干爹干娘以及大牛也陪她来了。那老头子倒没有因为宋骊年纪比较大就对她投来鄙夷的目光,因为他也听说了这孩子没有做过测试的事情。前面有几个孩子一一测验,却没有一个合适的。村长感叹道:“那么多年了,一个都没有。今年怕是又没希望了。不知道我们村子几时能出个魔法师咯。”宋骊老老实实的观察着村长的操作,她一开始以为是什么麻烦事,结果这人也就是拿了个凸面镜在太阳底下看看孩子的腰部有没有紫色生基的痕迹,也就是地界说的所谓的根基。这种事情早在父亲教她魔法的时候就看过。终于轮到宋骊做测试,她是这一批最后一个人,老头子照例要她掀开衣服,露出自己的腰部。宋骊虽然有些反感,还是照做了。

“来来来,孩子,把你的背对着阳光。”老头子说。

“好。”宋骊转过身去,让自己的背对着太阳,村长还没用放大镜看的时候,就隐约看到了一抹淡紫色,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用放大镜去照,这一照不得了,那淡淡的神秘的紫色由她腰椎爆发,像四周纵横交错,蜘蛛一样攀附在腰间。

“不得了,了不得,啧啧啧。”村长嘴里发出一阵阵惊叹。然后,宋骊就感到一阵极强烈的恶心,原来这老头子竟然上手去摸她的腰,本来就心有不悦的她立马怒火中烧,她也没多想,唤出一把冰刀瞬间转身,指着村长说:“你想干什么!”语气带着十足的怒气。村长傻了眼,在座的一众小孩家长都傻了眼。牛爹牛妈也傻了眼,马上呵斥:“宋骊,住手!”

可是宋骊会错了意,她以为那些人傻眼是因为自己对长辈不敬,直到老头子激动得几乎手舞足蹈,他瞪大了眼睛,惊叫道:“看呐!大伙快看呐!魔法,是魔法!这...这孩子会魔法,会魔法!哈哈哈哈!”在场的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大多数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宋骊不理解村长的心情,她从来不觉得会魔法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宋骊随手丢掉了冰刀,那把刀掉在地上碎了一地,村长竟然想去捡,不过宋骊没心情让他如愿,冰刀消失了。她整理了衣物。语气冷冷的说道:“对不起,村长。”

“是我对不起,是我对不起,嘿嘿。”随即又解释道:“我太激动了,我们村子很多年没出过魔法师了,我太开心了,对不起。孩子她爹娘,没事没事,都是我的错。”

“宋骊不喜欢别人碰她。”大牛说道,“村长你也太粗鲁了!”

“是是是,大牛说的没错,都是我的错。”

“大牛,别说了,宋骊你也别生气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牛爹说道。

“可不止好日子,这是咱村子的好日子!这是棱村的福气啊!”村长笑道,“宋骊啊,我能问问你怎么会魔法的吗?”

“不知道,我喜欢冬天,下意识就用出来了!”宋骊胡乱扯了几句。

“知道是最好,不知道也无妨,只要你有根基,一切都好说,我会向上面汇报的。你在家里等消息就好了!”村长连忙说道,“相信过不了几日县里就会送信过来,到时候你就去上魔法学校吧。”

“那就好,那一切就先麻烦村长了。”牛爹笑着说。

“说什么麻烦,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你们两口子将来有福咯!带孩子回去吧,等我好消息就够了!”

“好好好。”牛爹应承着村长,一边示意宋骊跟他们走。回去的路上,牛爹牛妈显然特别开心,虽然宋骊不是自己的孩子,但还是打心底替她高兴。不过表现得最明显的,是那个看着宋骊心情极其复杂的男孩——大牛。那样的羡慕甚至有些转化成了嫉妒。别说一个孩子,哪怕是个大人,对于自己一生所求而毫无办法的东西,那个平时自己当学生看,当呆头呆脑的姐姐看的人却轻而易举的得到了。那种感觉,那把冰刀已经深深的在大牛心里划了一道口子。他揶揄道:“宋骊你那戏法是怎么变出来的,再变出来给我看看呗!”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允许陌生人碰我啊,当时一气之下就用出来了。现在肯定变不出来了!”宋骊平静的说道。大牛看到她这样的轻描淡写,心情越发的复杂,于是他又说:“我就说嘛,你个没上过几天学的人,怎么会用魔法!”

宋骊呵呵一笑,知道了大牛的心思,也就没搭理他。倒是牛妈有些愠怒,骂道:“你个傻小子,宋骊会魔法你不高兴,还说是戏法!”

“戏法戏法戏法,就是戏法,有本事再变出来啊!”大牛没心没肺地说道。

“宋骊啊,大牛打小就喜欢魔法,现在眼红你也别往心里去。”牛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没准哪一天,牛弟弟就会魔法了。”

“真的吗?”大牛眼睛一亮,又黯淡了下去,道,“真有那一天就好咯。”

“大牛啊,命中有时终须有。你不能学魔法,还有那么多能学的东西。往后找找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就可以。”牛爹劝解道。

“嗯,可是,哎,宋骊,我真替你高兴。要是那个人是我,我更高兴。”大牛飞快的向家里跑去。宋骊看着离开的大牛,感慨魔法的影响对于一个没根基的孩子都这样了,那些有根基的不得个个都拜倒在魔法的脚下,也难怪了地界有魔法学校,也难怪要称呼魔法为随心所欲的力量。

回到家后,宋骊感觉家里的气氛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家里人还是特别在意她,但是这种在意不是以前的不经意间的关心,而是来自下人对上级,晚辈对长辈的那种恭敬!就像当年在天界,仆人称她为公主那样。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不得不接受这种感觉。当天晚上,有好多村里人来送了鸡蛋,那是乡下人表达祝福的最朴素的方式。白天,孩子们似乎也和她有了界限,原先的亲密无间之中还夹杂了名为敬畏的感情。只一天,她好像就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件宝物,她讨厌这种感觉,便只在家里静静等待着消息。

做完检测的那天晚上,村长的家里,老人正在收拾东西,预备着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县城向魔法学院招生的人反应情况了,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捡着东西,心里是说不出的开心,毕竟村子里出了人才。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在敲门了,咚咚咚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他马上去开门,果不其然,来者是他的常客。一个大胡子,凶神恶煞的年轻人。来到厅堂,老人靠着大堂的桌子边上的椅子上坐下了,桌子另一边,坐着的是那个大胡子。

“我的村长大人,小人来看你,怎么都不上茶呀!”大胡子大大咧咧的说道。

“你是什么东西,我凭什么给你上茶。”村长喝道。

“哎哎哎,别这么说嘛,伤了和气就不好了。”大胡子笑着说。

“和你们这样的人有什么和气可讲!”村长板着脸。

“你非要撕破脸是吧,老家伙,我看你是活够了是吧!”大胡子用手锤了一下桌子,用阴险的口气说道。

“我就直说了,今年有没有!”大胡子没好气的说。

“没有!”村长斩钉截铁的说。

“哟哟哟,骨头挺硬嘛,不给你松一松我看你是不得劲了!”大胡子威胁着说道。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当我能凭空变出来吗?”老头子憋着一肚子气说道。大胡子从椅子上起身,按着桌子,恶狠狠的说:“今天的事可都传开了,你们这出了个有根基的孩子,告诉我,谁家的孩子,住在哪!”

“都说了,没……”村长话还没说完,大胡子一个箭步过去右手提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拎了起来,眼中满是怒气,开口说:“老头子,再蒙我就让你尝尝魔法的滋味。”他在左手上唤出一团火焰,并拿着那团火焰在老人的眼前晃来晃去,村长用自己的手去掰大胡子的右手,却怎么也掰不动,腾空的双脚在空中无力的踢踏。“哦,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是吧!”大胡子说完,抓着村长的手一用力,就把那老人摔在了地上,燃着火焰的左手一挥,一圈火焰就把老人给围住了。村长本来被摔在了地上就有些吃痛站不起来了,这下被一圈火围着,更是倍感难受。被火焰围着的村长只感觉浑身热得难受,嘴巴干裂,特别想喝水。“哟哟哟,还不说,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啊,我的好村长。”大胡子在一旁戏谑的说,“你要是不说,这个火圈可是会慢慢缩小哦,到时候可就真的要烧烤啦,想不想试试!”老人渴得受不了了,张开嘴巴不停的叫着,好像这什么都没有的空中能给他水似的。大胡子也是有耐心,就这么耗着。终于,老头子受不了了,用虚弱的口气说道:“我说,我说。”大胡子听到后,马上又变成笑嘻嘻的脸,笑道:“我的好村长,你早告诉我,何必受这样的苦!”他解了魔法,过去将老人扶起来坐在椅子上,还给他倒水。大胡子重新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左手搭在桌子上,看看人缓过来之后马上问道:“好了好了,快告诉我吧!”

“你们要打听这个做什么!”村长问道。

“诶!你老人家要知道这个做什么嘛!这是我们的私事,你就不要过问了嘛。”

老人叹了口气,幽幽地说:“过桥不远,老孙家,有一儿一女,那女孩就是了。”

“好好好,哈哈哈哈,今天的事我给您赔不是了,晚辈谢过,您老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大胡子拍拍手起身说,说完了就起身出去,走了几步回头又补了一句:“长命百岁,以后咱们互帮互助,互帮互助,哈哈哈!”大胡子说完后大笑着走了。徒留老人在原地,欲哭无泪,只得愤恨地咒骂:“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生了这种畜生!”

第二天一大早,村长一大早便赶着驴子上了县城。驴子慢悠悠地摇了半晌。老人家终于走到了树林掩映着的魔法学校,拿到学校的红纸封好的介绍信后,他把信好好藏在自己的怀里,走几步又看一眼,走几步又摸一摸,生怕出了什么闪失。他心情大好,在县里喝了一顿酒。红着酒糟鼻子,吹着欢快的口哨往村里走去。可是刚走到半途,对面架着马车的一个长着国字脸,扎着马尾辫的男人把他拦了下来,他轻易把老人从驴子上拖进了一旁的树林,威胁道:“老头子,你手里的介绍信在哪里!”

“你这混蛋是谁啊,我哪有什么信,你个杀千刀的蠢货,欺负老头子算什么本事!”村长大骂道。

“老子可没有我二哥的耐性,你给我说,东西在哪里!”男子怒目圆睁。

“我说了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我还能变出来不成!”

“不说是吧!”男子手里燃起火焰,随手往外一抛,路边草丛便燃起大火,吓得一旁发呆的驴子怪叫着跑远了。

“不说下次烧的就是你!”

“三弟,对老人家客气点。”老人身边走来了一个留着八字胡,有几分书生气的人。

“老人家,我知道你是棱村的村长,你手里拿着学校的介绍信,那是我们要的东西,你把东西交出来,我放你走。”书生语气温和地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昨天有个大胡子的疯子闯到我家里,也是你们一伙的吗?”老人骂道,“你们敢打魔法学校的主意,不怕衙门降罪下来吗!”

“呵呵。三弟,别盘问了,带回去,扒个精光就能搜到了!”书生说完,从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正是大胡子,他笑嘻嘻地说道:“老人家,又见面了!”

“你们是一伙的,是一...”老人说着嘴里就被堵上了破布,那被称为三弟的人把老人五花大绑,头上套了袋子,丢进了马车。大胡子牵着那头驴,跟在马车后面,不知道要去哪里。

测试过去了三天,宋骊都没有收到消息,这让她有些焦急,就在第三天晚上,一家人正吃饭的时候,屋外响起了敲门声,牛爹出去开门,却迎进来几个一脸凶相的人,这些人虽然带着友善的表情,却依然不能掩盖着满脸横肉带来的恶意。其中,有个人还带着一脸浓密的大胡子。带头的笑着对牛爹说是魔法学院的老师。所以牛爹将他们迎进门来。刚开始自然是出于农村人的善意问他们吃饭了没有。带头的笑着说吃过了。既然是学校过来的人那当然是不能怠慢,所以牛爹也顾不上吃饭,将他们迎到大堂坐下了。牛爹细细打量来者,共有三个人,带头的是个书生模样的,留着两撇八字胡,个不高,眯着眼,嘴角挂着一抹笑容,能看出来有些修养;第二个人脸上挂着大胡子,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又高又壮;第三个人和第二人差不多身材,只是留着长长的马尾辫,国字脸,脸上白净,不怎么讲话。牛妈过来一一给他们倒水,笑着说道:“农家人也备不起那口茶叶,只好拿白水凑合一下,实在对不起。”领头的笑着说:“没关系,做学问的人不会对这种小事斤斤计较,我们还得感谢你们培养出了一个好孩子呢!”牛爹打量着几个人,心想:这一点也不像是教书的啊,难道练魔法的这么粗犷?虽然心里有疑问,但回应还是要有的,于是他回道:“哪里哪里,是孩子有福气啊。”

“想必你们也知道,能上魔法学校的孩子屈指可数,咱们县又大,这里一个那里一个。这才紧赶慢赶现在把介绍信送来了。”领头的从怀里掏出红色封装的介绍信,两手奉着交给了牛爹。

“哦,老师们辛苦,其实不着急的。话说不应该是没个村子的村长送过来吗?”牛爹笑着问道。

“今年特殊些,官府要求老师去每个学生家里走访,考量奖励的程度。”

“这样啊。”牛爹思索了一下。领头的又说道:“介绍信在手里了,不看看嘛,哈哈。”

“老师们不知道,我这乡下人不识几个大字,我叫两个孩子来看看吧。孩子他娘,去把宋骊叫来这里见见老师。”

“原来令爱叫宋骊,真是好名字!不过你既然姓孙,这女儿怎么不与你同姓?”

“老师有所不知,那孩子是落难逃到我们这来的,我收留了她。”

“哦,这孩子遇到你们这般心地善良的人倒也是福气。”领头的笑着说道,脸上却挂上了转瞬即逝的一抹阴鸷。

“老师哪里的话,虽然我是种田为生,但是人穷心不能穷啊!这是人的本分!”

“哈哈,你说的有道理,有你这样的好父亲,女儿想必差不大哪里去!”领头的说完,门外传来响声,牛妈带着宋骊进来了,在座众人一齐望过去,三人无不称奇:这孩子小小年纪,脸上不但毫无稚气,反倒冷静若冰霜。好看的眼睛竟散发着一股英气。领头的起身,两手作揖,另两人也跟着起身,学着领头的模样,他说道:“孙先生,今日我能遇此女,三生有幸。”

牛爹被说得有些飘了,先前的怀疑倒是烟消云散。他回道:“能遇到几位老师才是孩子的福气。哈哈。”

牛爹把介绍信交给宋骊,她迫不及待的拆开了,只见淡黄色纸张上写着:兹有宋骊同学,幸有天助,大开魔法之门,得此根基,将有腾飞之力。于二月十五日至十八日,待我校老师迎至学校报到。宋骊简单看了一眼,便被大牛抢走了,她也没管那么多,静静听着大人们谈话。

“只是我瞧这孩子并不像十岁?这是怎么回事?”领头的问。

“原是孩子来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如今虚岁十六才做了测试。”

“原来如此,也不要紧,魔法师嘛,对年龄没什么紧要要求。王廷对魔法师十分重视,我们招收学生也要例行奖励,我们刚才已经审视过家中情况,这里有银券一百两,便是给您二位的奖励,此后,您二位的女儿就去魔法学校读书,不过每周都有休息,可以回家,如您舍不得,也可以到县里租房子陪读。怎么样!”领头的说道。

“魔法学校的制度是非常优越的,毕竟是朝廷扶持的大事业。所以关于衣食住行两位并不用担心。”第三位人久违的开口了。

“好好好,我们会商量好的。”牛爹说。

“那,这一百两今天就留在这里,过几日开学,我们便把人接到学校去。今日多有叨扰,告辞,告辞。”领头的向牛爹牛妈致意。牛爹刚要回应,宋骊先开口了:“信上写的是有人来接,我可以自己去吗?今天能不能去?”几人对这个提议倒觉得挺突然的,领头的只好回应道:“同学要是实在有兴趣,今天也可以顺道和我们一齐走,路上去拜访拜访以后的同学也可以,不过就是离开学还有几天,但是学校还挺好玩的,倒是可以转转。”

“那好,我们现在走吧!”宋骊说道。牛妈赶紧说:“宋骊,你别胡说,这大晚上的,你别给几位老师添麻烦,而且你去学校住哪,吃什么都还没保证呢。”

“这个两位倒是不用担心,学校里保证孩子的生活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几位老师……”牛妈又想说什么。宋骊插嘴说:“几位老师,我姨怕路上危险,既然是魔法学院的老师,那就请演示演示魔法可好。”

“哦哈哈哈,那有何难,老二...二老师,给孩子爹妈看看吧!”领头的说。大胡子听到后,很自然的在手里捏出一团大火,走到大门前,燃起的手用力往门外一推,一道火舌就冲了出去。牛爹牛妈看到这一幕有些瞠目结舌,牛妈仍旧想拒绝,看着宋骊一脸去意已决的样子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宋骊在同牛爹牛妈和大牛告别后,难掩心中的激动,跟着三个人,冒了夜色向外走了去。宋骊走后,牛妈一直念叨:“这孩子跟着几个男人夜里走了,这种危险的事如何就同意了?孩子她爹!”

牛爹被念的有些不耐烦,抚摸着那张崭新的银券一边说道:“人家可是魔法师,你刚才没看到吗?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哎!我担心的就是那几个魔法师啊!怎么看着不像老师的样子。宋骊可不要有什么危险呐!”牛妈又不断念叨着。

天上黑洞洞的,稀疏的星星有一下没一下的眨着眼睛。地上,一行人在路上走着,两个人举着火把,而大胡子则用火焰魔法点燃了他的手,充当火把,三个人把宋骊围在中间,这样,虽然周围漆黑一片,但宋骊脚下的路倒是亮堂堂的。宋骊一路上都有些激动,走起路来欢呼雀跃,倒是让三个大人宽心了许多,领头的八字胡男子笑着问道:“宋骊,你以前是哪里人啊?”

“我,我忘了。”宋骊说道,“三位老师,学校里好玩吗?”

“当然好玩,有比你小的孩子,也有跟你年纪相仿的孩子,而且都会魔法。你们能玩到一起去。”领头的说道。

“学校里都教些什么呢?”

“这个...魔法学校肯定教魔法呗,还能教什么!”领头的迟疑着解释道。

“这还用问,肯定教魔法呗!”大胡子补充道。

“不是,不是,老师们,我想知道具体教些什么?国学还是理学?还是魔法学?”宋骊问道。

“这个...都,都教,这你得到学校后去问教学的老师啊,我们仨是招学生的,教学不归我们管。”

“哦,那老师们以前是怎么学习魔法的?”宋骊接着问。

“我们?那肯定是老师教的呗,读完书后又回到学校当起了老师。”

“三位老师都是这样吗?”

“不然还能哪样!”大胡子大大咧咧地说,“还能自己悟出来不成!”

“哦。”

“额,啊啊。”大胡子突然捂住了肚子叫道,“几位,我肚子突然疼得厉害,想去方便一下。”

“去吧,快去快回,我们接着往前走。”领头的说。

“好。你们先走,我马上回来。”大胡子说完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两位老师,咱们不等等那位老师吗?”

“不用等,黑灯瞎火的,咱们快些回去要紧。”领头的说完就接着赶路。

“话说宋骊你怎么不怕黑呢?”国字脸男子问道,“往往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敢在晚上出门的。”

“我习惯了。”宋骊说道,“我之前被贼人抓到这里来的。在山上待了几天,还见过老虎。”

“有这种事?”领头的说,“可否讲讲?”于是宋骊又把她的谎言向两个人说了一遍。领头的听完哈哈大笑,说道:“好,好,没想到你个小孩子有这样的胆气,临危不惧,你是可造之才。”

余下三个人说着话,大胡子却迟迟未归,宋骊问道:“那位老师怎么还不回来?”

“不用管他。”领头的说。

“解手需要这么长时间?”宋骊继续追问。

“没事的。”

“会不会遇上坏人啊?咱们要不要回去找找看?”宋骊接着说道。

“都说了没事了!”领头不耐烦地说道。

“我还是回去看看吧,老师。”宋骊说着,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停下了,继续走啊。你老师会魔法,哪里会有人是他的对手!”领头的说。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老师,这是人命关天的时候,咱们还是回去看看吧。”

“小丫头片子,心倒好!说了不用管就不用管,你别那么多话!”领头的语气有些不悦。然而宋骊听到后更加不悦了,她说道:“你们真的是老师吗?老师不会这么讲话,老师不会丢下自己人不管的!”

“老师还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想快点回去!老师不是不管他,都说了你那位老师有手段,再等一会可能回来了,现在更重要的是保护你这丫头啊。”

“不对,我心中的老师,我见过的老师都不像你们这样,无理。你们不是老师!”

“你个小丫头片子,严师出高徒,你懂什么!闭上嘴巴走就行了!”

“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你们肯定瞒着我什么!”宋骊问道。

“你可以住嘴吗?你想跟我们作对不成?快走。”领头的暴力推了宋骊一把。

“你干什么!”宋骊大叫道,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了下去。而那两位‘老师’,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冻在了冰块里。李宋从他们冻住的手里扯下来火把,又将他们的头上的冰解去,拿着火把照着他们的脸,冷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那人干嘛去了!”而此时宋骊已经感觉他们想挣扎出来,所以她催动魔力,冰面上长出无数的小刺扎得两人生疼。

“不准反抗我!”宋骊厉声说道,“快说!”

“我们是老师啊。不是说过了嘛!”领头的说道。

“对呀对呀。是老师啊!”另一个人附和道。

宋骊在两人面前踱步,另一只手唤出一把冰刀,咬牙切齿地说道:“说真话,不然我打你们哦!”

“真的是老师啊,你快放我们出来。哪有学生伤害老师的道理!”

宋骊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们俩。“再不说的话,冰刺扎进身体里可不是一般的疼!”宋骊抬手,冷气便在手上凝聚,在她马上就要释放的时候,领头的终于慌慌张张的开了口:“等等,别来真的,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嘛,你别动手。”

宋骊冰冷的说:“别磨蹭。”

“那个人去你家里了。”领头的说道。

“去我家里做什么?不好!”宋骊浑身一颤,一股疯狂的想要将眼前几人碎尸万段的想法涌了上来。她竭力克制自己,恶狠狠的骂道:“你们要伤害我叔和姨!我要马上回去,你们跟着我!”宋骊丢下一句话,张开翅膀,冲天而去。

“大...大哥,翅...翅膀!”另外一个男人惊叫道。

“我长了眼睛!”领头的又气又怕,感叹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大哥,要回去吗?要不走吧,她找不到我们的。”三弟说。

“你二哥还在那里,你觉得能是她的对手吗?赶快追上去!”

在早些时候,大胡子回到了牛爹牛妈的房子,几个人正收拾好了打算休息,大胡子一脚踹开了院子的小门,随后骂骂咧咧的走进了院子,牛爹听到这响声十分生气,破口大骂:“那个混账东西,大晚上的也不敲门!”可是刚一开门,马上又恢复了和气,说道:“哟!老师怎么回来了,可还有什么事!”

“有事,当然有事。我们落了点东西在这里。”大胡子东张西望着,随便挑了个凳子坐了下来,那副不作声的老师的形象丢到了云外。牛爹感觉异样,但还是礼貌的问道:不知道老师落了什么东西,我马上找出来给您。”

“好啊,尽快,我落下了一百两!”大胡子一字一句一顿的说。

“可,可这是王廷给我们的奖励啊!”牛爹害怕的后退了一步,意识到了不对劲,但还是询问了一下。

“我能不知道,这不是得吃点回扣嘛!嘿嘿。”大胡子没心没肺地笑道。

“回?回扣,你吃王廷的回扣?你不怕我去官府告你吗!”牛爹怒道。

“哈哈,去啊,明天就去,看看谁搭理你!”大胡子靠在椅子里,左手在桌子上划来划去,神色十分嚣张。

“罢了,你要多少回扣啊?”牛爹问道。

“刚才是一百两,我见你好说话,再加一百两,二百两回扣。”

“你发疯了吗?我哪里来的二百两!”牛爹骂道。

“哈哈哈,逗你玩的,逗你们这些普通人最有意思了。”大胡子笑道,“什么王廷,也是逗你玩的,老子跟王廷可没半点关系!”

“不是王廷?你们不是老师!你们是什么人!”牛爹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哈哈,瞧给你紧张的。一说不是王廷就吓成这样。”大胡子突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说,“那我告诉你,我是走人,你不得吓得尿裤子!”

“你骗我们,我孩子呢?我孩子怎么样了?宋骊怎么样了!”牛爹大声质问道。

“你们把宋骊带到哪里去了!你这畜生!”牛妈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抬手便要打大胡子,却被他抓住了抬起的手,用力一推,摔在了地上,牛爹赶忙去扶她,牛妈死活不肯,趴在地上大哭,又一个劲打着牛爹,嘴里骂道:“你个蠢货,你个贪货,我让你劝孩子别去,你非不劝,你个贪货...”

“你们别吵了!你孩子没事,多半能找到好人家,这天底下想要个魔法师做后代的富人可一抓一大把!”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牛爹扶着桌子,浑身颤抖,“畜生,你们这些畜生啊!”他不停的叫骂。

“骂有什么用!识相的快点把钱还给我,免得受皮肉之苦。”大胡子不耐烦的说。

“我绝对不会屈服于你这畜生的!”牛爹吼道。

“我说的不是你,是你儿子!”大胡子说得漫不经心,却击倒了牛爹心里最后一道高墙。他崩溃的坐在椅子上,泪流满面,无力的说:“我给你,不要让我孩子卷进来。”

“那要看你的表现咯!”大胡子微笑着说。牛爹像尸体一样进到里屋拿了钱出来丢给了大胡子。大胡子接过了,确认无误后说:“谢谢。”牛爹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坐着。可是,大胡子拿了钱,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身体向牛爹方向前倾,愁眉苦脸的说:“老孙啊,你先不要那么气,你老婆说得对,要不是你贪心,怎么会轻易让宋骊跟我们走了!哈哈。不是我坏,实在是留着你们对我们不利,影响我们的生意。”牛爹坐在椅子上,感觉胸中一热,嘴巴里有点红色流了出来。他从椅子上跳起来,操起一把长凳就朝大胡子脸上砸过去,大叫道:“你这畜生,我和你拼了!”大胡子笑了笑,起身,单手接住凳子,往后一扯,牛爹的身体顺势就往前倾,而大胡子早就准备好了左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大胡子右手一把扯过凳子,甩在了地上,一边抬起牛爹。轻蔑的说道:“跟我拼,你也配!”火焰从他的左边胳膊慢慢向手掌蔓延。“老子今天让你尝尝烧烤的滋味!”大胡子恶狠狠的说,“你,你媳妇,你儿子挨个来,都跑不了,哈哈哈!”大胡子发出疯狂的嘲笑。刚要下手的时候,一股极强的寒意从屋外冲了进来,仿佛春天立刻变成了寒冬似的。大胡子感受到异样,向大门外望去,结果一根巨大的冰柱从黑暗中,向他袭来。大胡子躲闪不及,立马把牛爹挡在自己身前,冰柱霎时间停下了。他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那根狰狞的冰柱,盯着门外深邃的夜晚大叫道:“谁,谁在外面!给我进来说话!”他刚说完,冰柱便退回了黑暗里,夜色中,有一双发着红光的眼睛慢慢往屋内走,她每靠近一步,都让屋子里冷了一分。屋子里的火光终于打在了那人的脸上,她站在门口,却让大胡子大吃一惊,他说道:“宋,宋骊?怎么是你!”

“孩,孩子,宋骊,快逃,别管我们,快逃!”趴在地上的牛妈看着宋骊还好好的,心里别提多激动了,哪里知道这魔法是她的手段,只想着她的安全。

“放开我叔。”宋骊冷冰冰地说道,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还有人呢,谁在外面,你找了什么帮手!”大胡子仍旧紧紧抓着牛爹,生怕这张保命符溜出了自己手掌心。可他全然不知宋骊早已经气炸了,压根就没想着要谈什么,黑暗悄悄在大胡子身后凝聚,纵向斩断了他两只手臂。两只胳膊应声落地,大胡子与牛妈的惊叫一齐响起,大胡子是痛的,牛妈是吓的。见状,宋骊恢复了以前那黑色眼睛,英气的模样,快步跑到牛妈身边,与牛爹一起将她扶了起来。她安慰道:“姨,你没什么大事吧!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只是吓到了,你没事就好,宋骊,你没事就好!”

“叔叔你没事吧?”宋骊又问道。

“我没事,我没事。大牛也没事,大牛睡着呢。”

“你们没事就好,半路上有个高人帮了我,她还要问一些问题,你们先进屋,不要出来。”宋骊说道。

“好好好,你也跟着我们进屋,屋里安全。”牛妈说着就要拉着她进里屋,宋骊在牛妈的手上拍了拍,说:“屋外的高人不便进门,我还要传话,先不进去了。”

牛爹补充道:“那,那你千万小心啊,万一有问题,你就大叫,叔冲出来和这几个人拼了!”

宋骊笑着回应了一句:“我知道了。”两人进屋后,大胡子跪在了地上,颤抖着说道:“不知哪位高人在此,既然不满晚辈的作风,晚辈愿立刻离开,烦请高人息怒!”

“别求了,不会搭理你的。”宋骊站在大胡子面前,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又找了个凳子坐下,再次说:“人家砍掉你的手,是因为你用两只手伤害我叔和姨。没要你的命已经是高人的善意了。”

大胡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深深的恐惧感立马溢满了心头,他说道:“多谢,多谢高人不杀之恩。”

“别急着谢,把事情的缘由说一说,之后他老人家自有定夺!”宋骊边说着,拖了一张长凳子放在大胡子面前,躺在长凳子上,看着房梁继续对大胡子说:“你们原本想带我去哪里?”大胡子不说话。她转过头看着大胡子说:“舌头打结啦?难道说事情的缘由比你欺负我叔和姨还严重?”宋骊眼见着大胡子还是不说话,便开口道:“那算了,我歇会吧!等那两个人到了再说。没准他们半路逃走了,丢下你一个人面对门外的高人。到时候高人要问你话,我就帮不了你了!”她把两只手曲着放在后脑勺下面,头枕着手,两只脚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

“我想知道我的手臂是怎么断的。”大胡子虚弱地问道。

“我还以为你舌头打结了呢!不是会说话嘛!”宋骊盯着天花板说道,“可是又不是我伤的你,我怎么知道呢。我只知道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那位高人可在外面看着你呢!”宋骊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呀,本来觉得这里是个挺好的地方呢,你们仨一来就给了我一个好大的坏印象!”

不一会,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宋骊直起上半身,改坐在长凳上了,她说:“我还以为他们会丢下你呢。”大胡子也睁着眼睛看向外面。果然两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宋骊向他们挥手,说道:“你们怎么这么慢,去找帮手了吗?”

“大哥,三弟小心,屋外有高人守着!”大胡子叫囔着。两人听到屋内的喊话,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求道:“还有高手,高抬贵手呀!饶命!”

“快滚进来!”宋骊不耐烦地说。两人又连滚带爬地进了大堂。

“刚才我问你们是不是去找帮手了?”

“没有没有,我的大师耶,我们哪有这个胆子。”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没有?那怎么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宋骊厉声道。

“这么远的路,有难度,有难度,我们又没有大师您的实力!”领头的奉承道。跪在地上的大胡子懵了,他质问道:“大哥,三弟,为何叫这丫头大师!”

“你给我闭嘴!”领头的说,“咦!你的手怎么了?”

“让门外的高人砍掉了。”大胡子委屈道。

“我不像大师吗?小心门外高人听了不高兴了!”

“你不是像,你就是大师,就是大师,嘿嘿。”八字胡谄媚地说道。

宋骊站了起来,她道:“叫你们回来,不为别的,我不能白白受了委屈,我要知道你们要干什么,要带我去哪里!讲明白了,兴许有活路。不管谁讲都可以,有一句假话,死一个,三句假话,只好再见了。来吧来吧,时候也不早了,你们站着说,不要脏了家里的凳子。”两人刚要开口,宋骊补充道:“对了,我说的假话指的是我认为是假话那就是假话,嘿嘿!”

“不会,不会有假话。”两兄弟说完就想去扶大胡子,宋骊投去了一个厌恶的眼神,说:“外面的高人没说话,你们也敢扶?”站着的两人面面相觑,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好了,好了,说吧,谁来说。”宋骊问道。

“大师不介意,就我来说吧!”领头的说,“我们的确不是老师,我们是走人。”

“走人,走人是什么东西?”宋骊疑惑着发问。就在这一刻,八字胡眼珠子立马转了几圈,低声下气地说:“我一早就想告诉你的,无奈大师走得匆忙。你之后确实是要去学校的,这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在此之前,我们要帮你寻一户好人家,走人做的就是这种事情。”

“什么意思?”

“就是帮你找一户好人家啊,在咱们国家,每一个会魔法的孩子都是以后的栋梁之材,理应得到更好的照顾,所以也需要去往更富有的人家。”

“有这种事?那原来的家庭怎么办?”

“那就是给点补偿,不,奖励,是奖励。”领头的说。

“奖励?你是说之前给我叔的那一百两?”宋骊说道。

“不是,那一百两确实是魔法学校的奖励!”

“你们又不是老师,学校的奖励怎么会轮到你们来发!”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魔法学院学生少,老师更少,可没时间来忙这些事情,所以交由我们代劳了。”

“你莫不是在骗我吧!怎么会有人家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抚养的?”

“那是你不懂,这奖励可不是随便打发人的,可都是高达数百两的,足够穷苦人家用好久。”

“不对,那你怎么不跟我叔和姨明说?除非你们做的事情是不对的事情!”

“这...”八字胡笑道,“这怎么会呢,只是我们都知道,自古骨肉之情浓于水,骨肉分别如刀割呀。也就不便告知了。”

“你还知道如刀割!那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

“哎,我们也有难处,便都是为了像大师一样的会魔法的孩子茁壮成长嘛,这不是我这样不起眼的人能左右的事情。你也觉得富人家的生活会好一些是不是!”

“是...”宋骊回道,“不是,你别乱说,亲情能用金钱衡量嘛!”

“既如此,那跪着的大胡子回来做什么?为何又要伤害我叔和姨?”

“这...”

“为了吃点回扣。”跪在地上的大胡子说,“这是道上的规矩。”

“回扣是什么?”宋骊不解地问。

“就是在奖励里面拿出点白银装进自己口袋。因为每户人家的奖励最后都有好几百两白银,我们会从里面拿出几两。”大胡子说。

“这算什么规矩?不都是穷人的钱吗?”宋骊不悦地说。

“不论贫富,一切按规矩来。”大胡子说道。

“那你为什么打我叔和姨?”

“因为他们不从我,不合规矩。”大胡子说。

“别说你那什么规矩了。既然事情都这样了,你那双手就当是对我叔和姨的道歉,还有那一百两也是。至于你们说的去到富人家生活,我没有那意思。”

“那,那大师的意思是?”八字胡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你们走吧。以后...”宋骊还未说完,里屋的牛爹冲了出来,说道,“不准走!请门外高人原谅我的无礼,我不想孩子被骗了。”

“叔?你什么意思?”

“你还蒙在鼓里呢!宋骊!你当真不知道什么是走人吗?”牛爹气愤的说,“他们是买卖人口的畜生啊!”

“说什么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就是把你卖到别人家去啊!哪里有父母会将自己的孩子送走,哪里有亲情可以用钱买?他们在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伤天害理?你们骗我!”宋骊拳头紧握,瞳孔又慢慢收缩为纺锤状,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瑟瑟发抖的三个人。

“饶命,饶命。我们也不想的,有人逼我们的。”两个人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我才不管谁逼你们!是你们说假话!”宋骊大叫道。寒霜慢慢覆盖了她的手臂,头发竟也因冰霜而隐约有了些白色。这副模样,在三人眼里宛如索命的妖怪。

“你们去死吧!”

“宋骊别伤人。宋骊。”牛爹一把摁在了宋骊身上,巴掌瞬间被扎出了无数血洞。他捏着自己的手,来不及顾忌疼痛,说道:“不要伤人。你不能伤人啊!”

“要送他们去县衙,天底下自有公理,不会饶了这些人的。”牛爹说。

“可是我,我好生气。”宋骊说道,“我好想,我好想动手。”

“你可以生气,但不可以冲动!”牛爹说,“明天,明天你跟我把他们押到县衙去。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那,那我出去一下。”宋骊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屋外便传来了一声巨响,吓得三个人汗毛都立了起来。她回来后,牛爹交代说晚上由他看着三个人,让宋骊晚上好好休息。宋骊骂道:“你们三个给我好好待着,我刚才跟屋外的高人说了,他也会守着你们,要是再敢乱来,你们自己想清楚。”

“不敢,不敢了。”三人战战兢兢地说。

于是便由牛爹守着,宋骊进了屋,准备第二天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