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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三是这次尉迟家的领队。

秋三是老熟人了,尉迟家的家将,当初在泾阳的时候是尉迟宝琳的贴身护卫。

颜白现在还记得,当初在泾阳的时候自己就是被这位掐人中给掐醒的,如今他能亲自带队前来,想必是尉迟宝琳特意安排的。

看着狼狈至极的秋三带着众人朝着自己快步走来,颜白笑着打趣道:“军中厮杀的猛汉,这坐一个月的船滋味如何?楚国公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被颜白打趣的秋三由快步变成小跑,笑着跑到颜白身前,恭敬地行礼道:

“尉迟家护卫秋三拜见郎君,公爷和小公爷身体康泰,代家主问候,县公安好,家主让我告诉军侯长安不用挂念,家里会有人帮衬着。”

说了一大堆问好之后,秋三这才苦笑道:

“大郎莫要笑话我了,本来二十天的路程,我硬是在路上停了三次,多耽搁了十天,这坐船实在扛不住,这大海太大了,比曲江池大太多,看着都害怕。”

颜白闻言哈哈大笑,过了半响,终于把气喘匀了,才说道:

“我不笑话你了,我来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走走,知道你喜欢喝酒,守约来时带了不少酒,今日让你喝个够!”

秋三喜笑颜开,和颜白并步前行的时候低声道:“郎君这次来家主让我带了不少匠人,这些匠人都是家主亲自托关系要来的。

他说都是问别家借来的,听说都是造船的好手,家主让我告诉您,这些人您一定要想法子给笼络住,他不打算还!”

颜白闻言一愣,重重地点了点头:“承情了,告诉公爷,这恩情颜白铭记在心,今后一定会还。”

“对了,问谁家借的?”

秋三笑眯眯道:“郧国公张公爷家借的,他不是在管工部么,家里的匠人多。”

颜白嘿嘿笑着点了点头,既然是借张亮的,那就不用还了,他儿子多,免得百年后分家业不好分。

秋三把话带到了,剩下的什么都没说。

泉州对他来说是一个新的不能再新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新奇的,他知道泉州在建城,入眼房子倒是不少,可是没有见到城墙。

秋三忍不住想,这玩意要是有敌人打过来了该咋办?

在秋三到达泉州后的第三天,尉迟家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跟着尉迟家一起来的还有令狐家,看着尉迟家的护卫冷大头扛着令狐家的管事下船,颜白忍不住眼皮直跳。

别人家都是身强力壮五六尺高的汉子,令狐家却是一个身高不到四尺,须发皆白的老头子。

老天爷啊,令狐家没人了么,派个老头子来做什么?

是觉得这里的蚂蟥吸不死人,还是要在这里找个风水宝地准备长眠,自己这年轻力壮的都扛不住,这老人家能活着过来真是老天爷在打盹。

它要不打盹,绝对不会让你活着到达这里。

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嘛!

冷大头扛着令狐家的护卫来拜见颜白,他本想好好地朝着颜白诉诉苦。

这一路自己都晕的不行,还要照顾这个老头子,想起走的时候小郎君的嘱托,又想到这令狐家也是写史的人,就忍下了这口气。

他没说话,结果肩膀上的令狐家管事不乐意了:“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这后生真是无礼,我的肺都要被你顶出来了!”

正准备把这令狐家管事放下来的冷大头闻言一愣。

嘴里见礼的话还没说出来,被呛得连连咳嗽,他一边咳嗽一边把肩膀上的令狐家管事从肩膀上放下,一把抓着他的衣领子没好气道:

“你这个老东西没晕船?”

令狐家管事不解道:“谁告诉你我晕船的?”

“你没晕船,闭着眼坐在角落不吃不喝做什么?还有,你没晕船你吐什么?”

令狐家管事没好气道:“我坐在角落里那是沉思,至于我为什么不吃不喝,为什么吐,你也不看看你们?

一个比一个吐得厉害,你说,都这样了,我怎么吃喝,我都被你们给恶心死了。

令狐家管事愤恨地挥挥衣袖:“真没出息,坐个船还晕,想当年老夫跟着隋帝王去打高句丽的时候就是坐的船……”

冷大头气的浑身发抖,一想到自己嘘寒问暖,端茶倒水,服侍了他一路,到头来竟然是个不晕船的。

这…这找谁说理去,这老头子怎么如此的心安理得,不晕船也不说一声,可怜自己晕船晕的啊……

颜白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一乐子,接受了尉迟家管事和令狐家管事的拜见之后,海面上又来了一长排的商船。

就在颜白考虑这又是哪家,怎么如此大的阵仗的时候,很少出门的独孤家的小娘子喜滋滋的朝着海边跑去。

席君买跟在后面,看着他那着急忙慌的样子,颜白真想抽这小子一顿。

看着独孤娘子朝着越来越近的商船卖力的挥舞着胳膊,颜白知道,这定是独孤家的人来。

真不愧是豪族,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独孤家如今都如此尴尬了,竟然还能有下海的商船。

果然不能小看每一个人啊!

很快颜白就见到了熟人独孤某,李崇义说,独孤某有个堂兄叫独孤怀恩,大唐朝建立之初,李渊任命他为工部尚书。

但这个家伙身在曹营心在汉,曾密谋联合刘武周袭取永丰仓,然后用来加害李二。

结果暴露了,这家伙被杀了。

下了船,独孤某直接就跑来拜见颜白,拱着手,语气夸张道:

“县公真是了不起啊,这才多长时间,这泉州已经有了新气象,别人谈之岭南闻之色变,可这些在县公手里却是另一番模样,厉害啊!”

颜白笑了笑,直言道:“独孤家这是来分一杯羹的?”

独孤某闻言一点都不生气,压低嗓门道:“县公,独孤家的匠人好使吧!”

颜白闻言不由的眯起了眼:“这是在威胁我咯?”

独孤某闻言连忙摆摆手,低声轻笑道:“我怎么敢呢?

我的意思是今后这些从独孤家出来的匠人就不再属于我独孤家了,他们可以属于泉州,可以属于县公,也可以属于朝廷,属于谁全在县公一念之间。”

颜白笑了笑,带着独孤某进了自己才做好的小楼。

小楼位于半山腰,居高临下,这个位置是老周选的,老周是老兵,打了一辈子仗,选址的时候他本能的就选了这个位置。

他说这个位置好,进可攻,俯瞰四周,退可守,退如茂林。

他选的这个位置和颜白不谋而合,但颜白没想那么多,颜白只是单纯的喜欢高处,因为这个位置是真正的面朝大海可见春暖花开之地。

进了院子,颜白大大咧咧的摊开地图,指着泉州偏南的一处地方轻声说道:

“我感激独孤家对我伸出援手,所以,我手指所画的这地方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人手够多,开出的田都是属于你们独孤家的永业田。”

独孤某闻言皱起了眉头,不满道:“你知道的,我独孤家不缺这点田地,县公卸磨杀驴?”

颜白笑了笑:“产业不用想,这是我的底线,田地已经算是恩赐了,所以卸磨杀驴谈不上!

这个事愿意谈就这么定了,若是不愿意,随你怎么说,不过,我倒是可以听听你的意见和想法!”

独孤某深吸了一口气:“泉州之事,县公可以一言决之,既然县公愿意听我一言,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

独孤某看着颜白:“独孤家不要山林,不要田地,但我独孤家想要今后泉州港口的一成利,或是一县的主官!”

颜白认真的看着独孤某,独孤未央看着不作声的两人心里越发的忐忑。

通过这一年在泉州对颜白的观察,她自认比叔父独孤某更了解颜白,在她的心里无法给颜白做一个具体的定义。

但她发现,颜白这个人是极其高傲的,高傲到哪怕他细声细语地对你说话,你也能感受到他骨子里面的那股傲气。

压迫感十足的傲气。

别人的傲气让人生厌,但是颜白的傲气却不是那种。

所有的政令都是出自他之手,独孤未央复盘了很多次,但始终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让佛道两家都老老实实听的指挥的。

颜白看着独孤某突然笑了,推开门拍拍手道:“鹿入林!”

片刻后,一个汉子快速的从山脚跑了上来,颜白见独孤某满脸疑惑,笑着解释道:

“介绍一下,这位军士叫鹿入林,隶属东宫左率府,任左长史,正七品上,领判诸曹、府事,你现在可以跟他谈。”

(太子六率,左右率府为其中两率,其下设左右卫率各一人,正四品上,左右付率各一人,从四品上,左右长史各一人,正七品。)

独孤某打死没有想到颜白身边会有太子的人,更没有想到颜白会直接把太子的人叫了上来。

如此一来,独孤某瞬间明白,泉州这块地已经被朝廷捏的死死的,颜白刚刚说的没错,永业田已经算是恩赐了。

一念至此,独孤某脸上露出真诚的笑意:“永业田很好!”

颜白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为什么总把目光放在土地上呢,其实我们面前的大海更加的富饶。”

独孤某摇摇头,他觉得颜白这是在安慰自己。

颜白也摇摇头,他觉得这独孤某还是缺少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