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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出头的褚遂良正值壮年,这个时候的他正是人生中最得意且风光的时候。

博学多才,精通文史,年纪轻轻就在朝中担任起居郎,专门记录皇帝的一言一行,而且他的父亲褚亮也是弘文馆学士,

一门双学士说的就是褚家。

春风得意的不光是他的人,还有他的字。

贞观三年年底,李二过三省下诏书,要为隋末战乱时期死去的有功之人修建庙宇,以纪念功业,为死难战士祈福往生。

于是派人在晋州修建了慈云寺,寺中那块碑文就是褚遂良所写。

自那以后,褚遂良的字,颜白的文,李崇义的名,被长安的学子称为长安三绝。

《水调歌头》根本就不用怀疑,在写中秋,在写思念,还是表达人们对月亮的好奇和对人生哲理的探索。

《水调歌头》一词已经是顶端中的最顶端,经典中的经典,可谓是千百年来无人出其左右。

褚遂良虽然不喜欢颜白,更不喜欢颜白同自己为长安三绝。

可当他看到《水调歌头》的时候,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还是让他觉得难以呼吸,那晚他也在晚宴上,初闻难望其项背他还想笑。

可等真的听闻后他才觉得武家娘子说的这句话一点都没有错。

他剖心自问,随后苦笑着摇摇头,这一辈子他也写不出这样的东西,一句把酒问青天,就不是他这辈子能写出来,这气魄他没有,更没有想过。

可笑的是自己。

一个问字,就把颜白豪放不羁的气魄展示得淋漓尽致,褚遂良仿佛看到颜白在朝堂上与人辩驳的样子。

更不要说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句点睛之笔了。

上篇高屋建瓴,下篇峰回路转,难怪众臣哑口无言,也难怪令狐德棻老先生喟然长叹,《水调歌头》中秋词一出,余词皆废。

为之绝唱。

褚遂良清楚地记得陛下问武家娘子还有没有写月的,武家娘子说还有,还有好几首的时候,群臣骇然的样子。

别人一辈子都难出一首,出一首就能吹一辈子,这颜白才多大,写了这么些,每个都是让人难望其项背。

当《水调歌头》传到长安学子之中时,长安的纸竟然真的贵了。

数不清的人开始给远方的亲人去信,信里说了很多思念的话,说了很多长安事,但无论说了多少话,最后他们都会留足空白。

工工整整地把这首《水调歌头》写上,只希望自己思念的人平安长久,不管相隔千山万水,都可以和自己一起看天空中那一轮明月。

短短三日,上到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会说上那么一两句。

唐人对文化人的崇拜是浸到骨子里面的,是虔诚的,他们在路上见到有字的纸上都会当作宝贝一样收起来,回到家后放到香炉下面压着。

所以他们之中很多人虽不明白其中深意。

但因为对知识文化的尊重,他们会把自己能记住的一两句奉为经典,牢牢地记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自己那没有机会读书识字的子嗣。

平康坊的姑娘们永远是紧跟潮流的,《水调歌头》才传出来,她们就敏锐地发觉这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词。

数十个有才学的姑娘聚在一起,开始编曲,开始设计舞蹈,开始让姑娘们排练。

当人人都沉浸在千里共婵娟的时候,好事者已经偷偷地把《水调歌头》写在了国子学的白墙之上,字很好,也陌生。

不是越王的字,也不是蜀王恪的字,夜里写的,是谁的字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就连不良人都不知道。

武家二娘子武媚之名被世人所知,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拜师。

好事者像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开始散播谣言,说什么拜师是假,垂涎美色是真,谣言才升起然后就胎死腹中了。

长安的妇人爆发出了恐怖的力量,尤其是那些在宫中见过二囡的贵妇们。

她们在听到谣言的那一刻起就派出了家奴,走时说话了,碰到这些乱嚼舌根子的直接掌嘴,一直打到他们求饶,认错。

师父给弟子传东西,而且这个弟子还是女子。

不是说女子不能拜师,而是她们会把先生请回家教导,像二囡这样光明正大如男子般奉茶,磕头,进祠堂行拜礼的。

在这世间不说独一无二,那也是绝无仅有的。

况且,二囡拜师的还是颜家。

长安城的贵妇们,她们不愿意看到女子中好不容易亮起的点点光就被这些鸹貔给弄没了。

同样身为女子的她们心里很清楚,这是一个好兆头,颜家都敢为人先收女子为弟子了,那今后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先前平阳公主可是女子们中英雄,也为女子亮起了一盏灯,可惜天妒英才,早早地就去世了。

如今女子可以拜师,这等好事儿要是再被这些乱嚼舌根的狗东西给弄没了,那岂不是今后自己等人的女儿将会彻底地没有一点的希望了?

贵妇出马,别看都是女流,但手段却是直接,没有那么多的门门道道,抓住一个就送到衙门,理由是:

言语侮辱贵人。

这个理由在这个时候可以说无解,不管是真是假,但只要是贵人府邸送来的那就是真的,衙门就得认。

因为衙门里面所有的人都知道,贵人如果想要处理掉一个人他们会有无数个方法让这个人消失,根本就不用这么做。

他们甚至不用动手,只要他们有这个意思,自然会有人帮他们去做这个事儿。

也根本就不用跑一趟衙门,也根本就不用告官,更别提还要想一个理由安排罪名了,用不着,根本就用不着。

贵人之所以是贵人,那是有道理的。

衙门的牢房从未出现过这么多犯人,长安县万年县两个衙门的县尉坐在一起喝了一杯茶,事情就得到了解决办法。

汛期刚过,污水渠腌臜之物晦涩难通。

既然这些人侮辱了贵人那就负责清理臭水沟吧,于是,这群人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就人云亦云地说了一些话,真的就祸从口出了,一个月的劳改。

连工钱都没有得劳改。

二囡看着一帮劳改从自己面前走过,冷哼一声,转头对老斑鸠道:“老斑鸠,谣言的尽头查出来了没有?”

班弄苦笑道:“小主子,查出来了,不过我觉得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二囡皱着眉头想了想,轻声道:“难不成是自己人?”

班弄点了点头:“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