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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八日的运粮草的队伍第一站是豳州,也就是后世的彬州市,也就是说还是在咸阳地界。

原本的两百多人府兵也整整的变成了齐整的两千人。

粮草的车辆也变成了四百多架,骡马数百,运粮食车驾在道路上逶迤不绝,蜿蜒数里地,人吃马嚼之下,草料粟米每日都在飞快地减少。

但是到达下一个地方后又会快速地增加。

两千人的后勤分配都让颜白有些头疼,真想不明白数万人的行军队伍,他们的后勤补给是如何解决的。

到达邠州之后粮草队伍一下子变成了三千多人。

两千人是府兵,剩下全是匠户和农夫,因为按照规定,队伍里还召集了不少农夫和匠人,他们需要推车,开路,以及军械的维修。

这是他们的劳役。

等他们把军队送到下一个州府的境地之后他们就会回家,然后由这个州府的农夫顶替他们的位置继续往前,直到下一个州府。

结束后颜白就会给他们写文书,由当地县衙衙役带回去,今年一年的劳役就彻底结束了。

那么他们这一年的租庸调都豁免了。

农夫们很开心有这样的机会,因为这是在大唐境内,虽然苦了点,但是没有性命之忧,遇到这样的“好事”他们都会抢着上。

颜白行军非常地严谨,这是他在泾阳跟尉迟敬德老公爷学的。

在每日四十里路程一到,颜白就吩咐众人开始结阵扎营,哪怕现在还在大唐境内,没有任何敌人以及敌对势力。

可颜白依旧有条不紊地执行这项严谨的军令。

第二条军令就是不准喝凉水。

二千名府兵必须喝凉开水,在武功县的时候因为口渴难耐,有三个府兵忍不住偷偷地喝了生水,颜白得知后大为生气,违背军令是要杀头的。

在李晦的恳求下,人头暂且记下,颜白当着全营的面拿着鞭子把这三个人狠狠地抽了一遍,并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现在这三人被颜白任命为监督官,他们的任务就是监督看看还有谁敢喝生水。

李晦现在的军职是正六品下的昭武副尉 ,受颜白节制,管营中一千人;史仁基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管营中的另一千人,也受颜白节制。

李晦来军中颜白是事先知道的,他是河间郡王安排进来的,当看到史仁基的时候颜白就彻底地有些不理解了。

这家伙为家里老二,而且他已经是千牛备身,按理说就算他入军营也不该是这里,最次也是行军大总管的护卫之流,但他偏偏就来了。

问过才知道,这家伙竟然也是他老子安排进来的,任务就是熟悉军中事情,如果战事明朗,也趁机捞点军功。

而且他们家没有什么立长不立幼的规矩,他们家是哪个子孙有出息以后就哪个子孙管家。

按照行军的惯例,结营之地必须有活水,有水的地方就会有钓鱼的李晦。

为了让钓鱼更光明正大,李晦找的名头是给全营改善伙食,就他钓的那几条猫鱼,搁在行军的大瓮里面连个鱼味儿都没有。

“将军,我请求打杀此獠以安军心。”

已经瘦了一圈的颜白拍了拍史仁基的肩膀笑了笑:“算了,慧炬已经偷偷的哭了好几次了,估摸也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咱们再把他这个爱好给剥夺了估计会哭死,走吧,天要黑了,咱们去巡视营地。”

天黑了,李晦也回来了,见大帐内颜白和史仁基正在看地图也凑过来了脑袋,颜白抬头看了一眼已经黑了一大圈的李晦,笑道:

“现在的日子是不是让你后悔?”

李晦知道颜白在笑他,闻言叹了口气:“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就晒不黑呢?”

颜白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见李晦也到了,颜白伸手往地图上一指:

“六日之后我们要到达宁州,等到了宁州以后会休整三日,三日之后行军速度要达到每日六十里,不然消耗的粮草过大,我们会交不了军令。”

顿了一下,颜白直接说道:“我们还要征收双倍的粮草,这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这一路你们也看到了,百姓穷苦,土地荒芜啊,我估摸着不好做啊!”

李晦冷哼一声:“咱们有大军二千,陛下的意思不也隐晦地说要从杜氏下手么?

要我说早该这样了,他们族中子弟不总是大言不惭地说城南韦杜、去天尺五,什么不学偏偏去学那些氏族,活该!”

“咱们不能太过啊,太过了,杜吏部尚书那里咱们就说不过去了!”

史仁基抱着膀子:“不过宁州之地也不是他们的族地,但这块地听说可全是他们的,一眼看不到头啊,全是上好的土地,杜吏部尚书是简在帝心,咱们可别猜错了圣意。”

李晦又变得有些忧愁,看着颜白道:“论打架史仁基行,论诗词你行,论咬文嚼字我行,可是论猜帝心还是算了,你我都不行。

而且跟氏族交手我们也没有做过,我们都不专业啊!”

颜白想了想说道:“特事特办,我想杜吏部尚书应该会理解的!”

“用强?”

“就看他们懂不懂事了!”颜白想了想:“不管懂不懂事儿,这也要大伤元气,路过这么多县,唯独这个地方是陛下特意交代的,那帝心就不难猜测了!”

史仁基把地图卷了起来,悠悠道:“你是将军,我服从军令就行了,其余我不管,我只管我接到的军令。”

颜白看着李晦,问道:“慧炬,你的看法呢?”

“我跟史仁基校尉一样,一切都听将军的!”

李晦说罢拿起了自己在路上买的几个茶杯,哈着气使劲擦,嘴里小声嘀咕着:“不对劲啊,我瞅着是南北朝岳州窑青瓷小杯,看看这琉璃质开片青色半釉,啧啧,真美啊!”

说着他把杯子举到颜白眼前:“看看这开片自然么?好看么?自然么?”

颜白实在受不了李晦,闻言没好气道:“好看个屁,一看就是假的,还自然呢,还没我脚后跟开片开得自然。”

“还有!”颜白看了史仁基和李晦一眼:“别打马虎眼,我现在是将,这件事儿我只需要发布命令就行,你们负责执行,逃不了的!

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李晦史仁基赶紧一抱拳:“得令!”

休整一夜之后,运粮队伍沿着泾水继续往北,越走越荒凉,越走天气也就越冷了,所有人慢慢地都习惯了这样用脚走出来的行军。

就连李晦也由原来的精神不振,现在也变得平静淡然。

只不过越来越黑了。

当进入宁州地界,当看到宁州那黄土垒砌还没有马背高的城墙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可城里的宁州人却变得提心吊胆起来,破烂的城门紧紧地关闭着,很多百姓偷偷地打量着城外这一支齐整的军队。

颜白挥挥手,陈摩诘骑着马快速地冲了出去,高声叫喊:“将主有令,扎营。”

看着四周凋零的模样,颜白不止一次地怀疑这里到底能不能收上来军粮,太穷了,实在太穷了,对比之下长安城真的就是富得流油的大城。

颜白转过身看着李晦和史仁基:“我是给你们一天的时间,粮草一点都不能少,想必你们也知道,过了庆州之后我们要一口气进入关内道,直达灵州。”

“遵命!”

史仁基去城门那边交涉,李晦忧心忡忡道:“我们对世家收多少,他们走后他们就对百姓成倍的收取更多。

陛下明明很爱百姓,可是到最后却根本落不到丝毫的美名,反而朝廷挨骂,我们这些人也挨骂。”

“如果我把军令告知宁州百姓呢?”

李晦摇摇头:“这些都是徒劳而已,他们是世家,他们会说苛政如虎,他们是当地的掌权者,你觉得百姓会相信咱们?你觉得百姓敢信咱们?”

颜白没有说话,这时候李晦突然说道:“城门开了!”

两匹马快速地冲到阵前,史仁基抱拳道:“将军,宁州令杜成和带到。”

杜成和身为宁州令,或许杜如晦早都给他说了要征集粮草的消息,他一见颜白就抱歉道:“将军,明日早晨太阳升起之前所有的粮草以及农夫宁州都会准备好,请将军放心。”

说罢看了看天色,他又小声道:“天色已晚,驿站也准备热汤,府中也准备了简单的饭菜,将军如果不嫌弃可以随我进城简单的洗漱一下……”

不等杜成和说完,颜白突然说道:“也就是说你知道我们会来是吧!”

杜成和不知道怎么接这样的话,自己就是客气一下而已,虽说知道你们要来,但是哪里知道你们几时到。

念头一转也就释然了,粗人嘛,军伍里面都是粗人,性子都是直来直去的,能理解。

可念头一转又觉得不对。

他书信早已经得知,领军的主将叫做颜白,不但不是个粗人,而且还是一个让人望尘莫及的大才子,按理说他是读过书的,不会无理地打断自己还没说完的话。

可是他就是打断了,难不成是傲气使然?又或是文武双全?

杜成和笑了笑说道:“军报早在七日前都过宁州,今日将军来,我估摸着就是了!”

颜白点点头:“想必也知道粮草从哪里出!”

“知道知道,尚书已经吩咐了,这个无须将军担心,明日日出之前一定会准备妥当!”

“我还要二十万钱!”

杜成和看了一眼颜白,拱拱手:“喏!”

“好,你去准备吧,好了派人说一声就行!”

杜成和:“遵命!”

回到宁州城,杜成和拿着族弟杜如晦的快马送来的急信又看了看,坐在那儿喃喃道:“唉,可惜了这十年的辛苦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