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生是掐着点的。
但下界的时间过的很快。
王朝更迭，英雄豪杰，如走马灯花一般轮番上演。
大部分情况下，这些变化都很难吸引真正强者的注意。
不过有那么一瞬间，季长生停了一下。
他感受到了来自下界的大罗气息。
是妖族的气息。
但出现在人族聚居的地方。
这就有点奇怪了。
但这种蛇妖有什么好投资的？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难怪后土每次投资都失败。
后土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条白蛇当年被昊天用人道名剑赤霄剑斩了一剑，当场就跪了，只有真灵能轮回转世。
“我和祂对谈了半年，发现祂实在是一个不世出的大才，而且是一个真正的圣人。”
季长生皱眉，然后看了地府一眼。
值得一提的是，玉清真王已经扑街很久了。
后土也不敢真的弄死他。
“祂蛇皮人心，十分向往人族的制度，也十分精通人族的文化。”
她已经意识到，玉清真王根本不想和她以及人族牵扯过深。
而牵涉到大罗的轮回，肯定是后土亲自操纵的，地藏王菩萨都插不上手。
后土越了解就越感觉，这条蟒王有人皇之姿。
失败一次可以是偶然，失败两次也可能是意外，但是每次都失败，地藏王菩萨觉得后土洗不动。
所以她果断又投资了一波，送这条蟒王去转世成人。
季长生迅速感应了一下，就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圣人？妖族也诞生了圣人？”
而且对人族拥有无数改良的想法。
地藏王菩萨：“……娘娘，你看人的眼光真的有点问题。”
后土也有话说。
这条蟒王真的兵不血刃，就靠道德节操、人格魅力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居然在昊天传承了几百年基业的王朝中完成了夺权。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条白蛇很不一般。”
“被昊天杀死的那个蟒王？对，就是那条白蛇的气息，竟然真的轮回转世了。”
实在是不理解。
毕竟是圣人之子，有不粘锅不下场的底气。
“不是修为上的圣人，而是道德上的圣人。地藏，我敢保证，你们人族绝对没有出现过这样的道德楷模。我相信这条蟒王会用祂崇高的道德感染你们所有的人族，成为引领你们人族前进的天子。”
对于地藏王菩萨的质疑，后土并没有生气，只是平静道：“事实胜于雄辩，你自己看便是了，这条蟒王已经快用他的道德，完成对昊天基业的替换。兵不血刃，就做到了如此壮举，比起玉清真王高明了百倍。”
地藏王菩萨作为人联成员，得到季长生的授意后来询问了一下后土娘娘。
她没想到，妖族一条白蛇，对人族的了解竟然还在她之上。
从后土娘娘口中听到“圣人”这个词，地藏王菩萨迷茫了。
所以后来昊天奋起反击，对玉清真王彻底失望的后土也懒得再增加投资。
这让后土看到了新的希望。
恰好这个时候，被昊天杀死的蟒王也来到了轮回地府。
他那种变态的道，连季长生都有点束手无策，更别说玉清真王了。
不过玉清真王确实也没有当人皇的意思。
昊天维护了六御之首的权威。
但这厮自己放弃了，只分封了诸侯，自己却懒得登基称帝，让后土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她家大业大，能不断在轮回中收割财富，但为什么每次都要找这种失败者投资？
她有个亏钱系统吗？
地藏王菩萨如后土娘娘所言，关注了一下这个蟒王在人间的所作所为。
而且妖族中的蟒王，居然能做人族的道德楷模，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要不然当年昊天斩蟒王的时候亏损了底蕴，玉清真王但凡有想法，当时就可以登高一呼，一统洪荒仙界的人族国度。
“这个蟒王……真的有点东西，不，是很有东西。娘娘，这次倒是贫僧错怪你了。”
然后，地藏王菩萨确实惊到了。
地藏王菩萨作为第一代先民，内心真正信奉的还是拳头。
但是这条蟒王用的不是拳头，只是让所有人都佩服的道德楷模，以及出神入化的舆论宣传。
所以地藏王菩萨杀气大盛：“忠孝节义，算是被他玩明白了。能装这么久，的确是个大才，妖族进化了。”
不怕妖族会打架，就怕妖族有文化。
这条蟒王明显已经进化的比人族更加人族，那些隐藏的妖族余孽如果都是这种水平，对于人族的威胁就太大了。
地藏王菩萨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
这条蟒王的转世身，因为亲儿子杀了一个奴隶，就能直接把亲儿子杀了邀买人心。
这种事情，没有几个人族大贤能做到。
如果妖族都这么干，下面的人肯定都会拥护这些转世的妖族当首领。
后土娘娘也是这样说的：“人族号称兼容并蓄，既然这条蟒王已经转世为人族，自然也要当成人族看待。他表现出来的道德比你们原生人族更加光明，更值得百姓追随，那是他的本事。若是因此就对他痛下杀手，地藏，你们到底是为了私利杀人，还是为了大义杀人？”
地藏王菩萨身为一代先民，从妖族的血食走到今天，亲身经历的苦难比后土娘娘更多，自然不会被后土娘娘三言两语的诛心之言撼动。
她十分冷静的保持了理智的思考：“若是这条蟒王能当一辈子道德楷模，由他来统领人族我没有意见，我甚至可以让他与三皇五帝并列。娘娘说的对，人族一直兼容并蓄，我们足够包容。问题在于，他不可能当一辈子道德楷模。”
“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伱如何能够确定？”后土娘娘摇头。
她用小世界模拟过这条蟒王的走向，也已经将蟒王失败的原因和蟒王共享。
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错误答案，蟒王自然会避开那些错误。
这个想法地藏王菩萨能够猜到。
她幽幽一叹：“娘娘，你一直都不愿意承认一件事。”
“何事？”
“失败者即便给他们重来的机会，大概率也还是会失败。真正的强者，根本不需要重来。”
地藏王菩萨冷声道：“带领一个种族崛起，若是有那么容易，娘娘这些年何至于蜗居地府？妖族余孽又何至于避世不出？他就只有这点才华了，治国可不是靠道德就能做到的。”
地藏王菩萨一语成谶。
崛起的过程中，道德可以感染周围的人。
但是崛起之后的治国过程，需要的是真才实学，雄才大略，而不是仁义道德。
蟒王表现出来的，是一个道德完美无瑕的好人。
不是一个雄才大略的枭雄。
蟒王试图在上位之后，依旧用从前的老一套，效仿三皇五帝，用复古的仁义道德统治现在的人族。
下面的人告诉他，时代变了。
把你捧上去，是为了拿好处的，不是为了让你继续讲仁义道德的。
没好处，怎么上去的，怎么给我们滚下来。
人族就是这么一个真实的种族。
你给我好处，我就供着你。
你不给我好处，管你丫什么东西，都是垃圾。
蟒王这个感动人族的道德楷模，迅速就成为了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
天下大乱，昊天留下的基业在迅速崩塌。
天庭。
季长生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
而且他发现了妖族余孽活动的踪迹。
于是，他选中了一个幸运儿。
“师弟，你要机械降神？”李嫦曦提醒道：“这是不是不太好？”
“是有点不太好，不过我是为了铲除妖族余孽，不是为了插手人族的发展。”
“……行吧，不过这种机械降神还是要少用。人族的发展永远只能靠自己，求神拜佛只能是心理安慰。要是显灵过多，人族会失去那种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这会让他们失去最无畏和重要的勇气。”
“我明白，不过这条蟒王本身就开挂，所以用一个更开挂的人对付他合情合理。”
长生大帝话音落下，天降陨石。
天庭第一次插手洪荒仙界人族王朝的自然更迭进程。
四方云动。
这破坏了人族一直以来和天庭相处的潜规则，正常来说，人族会奋起反击。
甚至有可能打响天人之战。
火云洞也的确散发出了战意。
不过很快，各路强者就察觉到是长生大帝的意思。
迅速偃旗息鼓。
长生大帝的插手，意味着蟒王的短暂统治迅速落下帷幕。
但洪荒仙界随之而来的格局，也愈发动荡。
“帝君，三皇五帝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只要妖族余孽不插手，无论人族内部斗成什么样，我们都不插手。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人族这些年走的太顺了，遭遇一些挫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最重要的是，我们这些人族出身的强者，应该把舞台让出去，让后辈们展现自己的风采。若是人族的发展一直按照我们的规划去进行，我们就永远是最强的那一代，这不是我们的初衷。一代新人胜旧人，这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进步。
“三皇五帝想要看到的是越来越多像长生大帝这样自由生长的人族强者，而不是在长辈呵护中培养起来的天选之子。”
长生大帝出手后，火云洞迅速派出使者前往神霄玉清府拜访长生大帝。
季长生听完使者的话后，点头表示赞同：“三皇五帝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此次只是针对那条蟒王，后续人族发展，我并不插手。”
使者松了一口气：“多谢长生大帝理解。”
“应该的，我也希望人族能够在激烈的竞争中诞生出真正不世出的人杰。”
季长生的这个野望，在不久后变成了现实。
大争之世，群雄并起。
人道争锋，迎来了一个统治级大魔王。
“长生，二凤真不是神仙转世？”
“真不是。”
“姑姑也没帮他？”
“没有。”
“那太猛了，真的太猛了，二凤的军事才华，绝对不比三皇五帝差。”
“我之前问过三皇五帝，他们说单以军事而论，他们比不上二凤。”
“我就说这小子行。”
李道彦一拍大腿。
作为季老魔最老的搭档，季长生当然也没忘记便宜大侄子。
自从见到李嫦曦后，李道彦就是他在玄都观最好的朋友。
这个观点至今也没有改变。
所以李道彦也有被分到一颗蟠桃。
不过李道彦的才华天赋的确是有限，所以他并没有留在天上，而是在人间厮混。
现如今……是李唐宗室的一员。
而李唐，正是现如今洪荒仙界最大的人族国度。
刚刚迎来了一位年轻的天子，才华横溢，战功赫赫，威压天下，万国来朝。
正是刚才李道彦口中的“二凤”。
洪荒仙界的人族内乱了几百年之后，再次迎来了统一。
“长生，你之前说你的那个计划需要有一个大一统的人族王朝为起点，我看现在的李唐就很合适。”李道彦道。
季长生微微点头：“确实很合适，李唐的李，很有欺骗性。”
太上老君的转世身叫姓李名耳，字聃，这不是秘密。
所以李唐建国之后，就一直碰瓷太上老君，说李耳是李唐的老祖宗。
这个行为，和李嫦曦碰瓷老君本质上是一样的。
八竿子都打不着。
纯粹就是硬蹭。
但太上老君也不至于站出来撇清关系。
所以李唐的根基在洪荒仙界前所未有的稳固。
万一真是太上老君那个李呢？
就算不是太上老君，万一是太阴星君的那个李，也很了不得。
可以说，现在的李唐是最威风的时候。
各路神仙见到李唐的大将，都不敢装逼，生怕引发什么不可预测的后果。
“师姐，你跟着道彦去见见李唐那个年轻的天子，让他配合一下。作为回报，师姐你可以在李唐多亮亮相。”
季长生不介意让传闻来的更猛烈一些。
李唐越强，对佛教把信仰传播到李唐国度来也就越有吸引力。
而太阴星君的加成，当然不可小觑。
李嫦曦满意的点头。
“碰瓷老祖宗不可取，万一被老祖宗否认了就尴尬了，还是碰瓷我吧。师弟，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我看李唐的李，可以是我的李嘛。”
季长生耸肩：“你自己去谈，我没意见。要是当代天子愿意做你的晚辈，那是你的本事。”
“他肯定会识时务的。”李嫦曦自信满满：“毕竟，月光笼罩之地，都是我的领域。”
李道彦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姑姑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师姐，记得给老师在李唐安排个国师的名头。”季长生提醒道：“虽然老师转世了，但也要给老师足够的尊重。”
李嫦曦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答应了下来：“交给我，你放心。”
……
人族格局的变化，不仅天庭关注到了，灵山也时刻在关注。
一日，如来佛祖唤聚诸佛，召开佛教大会，张口就来：“我观洪荒仙界四大部洲，众生善恶，各方不一：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心爽气平；北俱芦洲者，虽好亲生，只因糊口，性拙情流，无多作践；我西牛贺洲者，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但那南赡部洲者，贪淫乐祸，多杀多争，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我今有三藏真经，可以劝人为善。”
诸佛闻言，内心同时吐槽如来厚颜无耻。
现如今政通人和、蒸蒸日上的大唐，正是洪荒仙界南赡部洲的统治者。
也是洪荒仙界现如今最安定和平的沃土，没有之一。
而灵山所在的西牛贺洲，是妖族势力的基本盘，狮驼岭是典型的代表。
西牛贺洲也是洪荒仙界公认最混乱无序的一洲，没有之一。
正因为有妖魔乱世，所以佛教在西牛贺洲才一家独大，信徒众多。
如来佛祖一张嘴，凭空颠倒了黑白，说大唐治下贪淫乐祸，多杀多争。佛教领土，不贪不杀，养气潜灵。抛开事实不谈，如来的脸皮诸佛还是很钦佩的。
没有手下捧哏，如来也不介意，继续道：“我待要将三藏真经送上南赡部洲，又担心那方众生愚蠢，毁谤真言，不识我法门之要旨，怠慢了瑜迦之正宗。需有一个德高望重者，去南赡部洲的大唐国度寻一个信徒，教他苦历千山，远经万水，到我处求取真经，永传大唐，劝他众生，此乃天大的福缘，谁肯去走这一遭？”
诸佛心中一惊。
有聪明的佛陀，已经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佛教在扩大地盘传播信仰，恐怕还涉及到了圣道之争。
最近灵山暗地里一直有传言，准提圣人的轮回转世之身已经正式降生大唐。
很显然，如来是奔着准提圣人的转世身去的。
不少佛陀暗中看向弥勒佛。
但弥勒佛一直在沉默。
观世音菩萨主动站了出来：“弟子不才，愿上大唐寻一个取经人来。”
如来佛祖满意点头，道：“观世音菩萨神通广大，此事非你莫属。”
自从观世音菩萨投诚之后，如来佛祖发现她甚是好用，比截教的那些师弟师妹强出好几倍，所以观世音菩萨隐隐已经成为了如来的得力助手。
观世音菩萨也很给如来佛祖面子，问道：“弟子此去东土，佛祖可还有言语吩咐？”
如来佛祖道：“叮嘱那取经人，西天取经，要的是一颗真心，必须脚踏实地。不许在霄汉中行，动用飞行之法；目过山水，谨记程途远近之数。”
弥勒佛终于爆发：“如来，若是一路走来，要经历多少艰难险阻？无数强者都在觊觎我师转世之身，你有何居心？”
如来佛祖保持微笑：“欲成无上正果，自要历经磨难。弥勒，你着相了。我对取经人并无恶意，菩萨，我与你五件宝贝，保护那取经人。”
如来即命阿傩、迦叶，取出“锦澜袈裟”一领，“九环锡杖”一根，对菩萨言道：“这袈裟、锡杖，可与那取经人亲用。若肯坚心来此，穿我的袈裟，免堕轮回；持我的锡杖，不遭毒害。另有三枚箍儿，我有‘金紧禁’的咒语三篇。假若路上撞见神通广大的妖魔，你须是劝他学好，跟那取经人做个徒弟。他若不伏使唤，可将此箍儿与他带在头上，自然见肉生根。各依所用的咒语念一念，眼胀头痛，脑门皆裂，管教他入我门来。”
观世音菩萨收下五件宝贝，内心在想应该昧下几件自己留用。
反正准提圣人都是用不到的。
“也不能吃相太难看，先扣下两个箍儿吧。锦澜袈裟和九环锡杖都是外面装点门面的，灵山诸多佛陀看着，都昧下影响不好。”
观世音菩萨感觉自己实在是大慈大悲。
平账大圣的那些客户，雁过拔雁，吃干抹净。
自己拿了五件宝贝，居然只扣下两件。
传出去，谁不得赞观世音菩萨一声清正廉洁？
观世音菩萨辞别如来佛祖，刚到了灵山脚下，就看到了弥勒佛祖在等着自己。
“见过佛祖。”
观世音菩萨主动行礼。
弥勒佛祖深深看了观世音菩萨一眼，提醒道：“菩萨若前往大唐，最好先改改自己的名号。”
观世音菩萨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唐皇名字当中有一个‘世’字？我需要避讳唐皇？”
佛教的菩萨，若是要避讳人族的天子，那就等于佛教对人族低头。
弥勒佛沉声道：“这是长生大帝的意思，如来想赚人族的信仰可以，跪着赚。皇权高于神权，如来借信仰控制人族，是痴心妄想。菩萨若有异议，我很担心你会死在大唐。”
观音菩萨低头喧了一声佛号：“自此之后，只有观音菩萨。”
“菩萨是个俊杰。”
弥勒点头，对观音菩萨识时务的态度十分赞许。
祂不知道，祂老师此时也在当另一位俊杰。
“与大唐天子结拜？还当弟弟？简直岂有此理。”
准提的转世身玄奘大师很愤怒。
然后他看到了笑眯眯的李嫦曦。
瞬间一个激灵。
“长生呢？怎么是你这个精神病？”
李嫦曦笑吟吟的开口：“准提，当今天子是我的后辈，你不想和我沾亲带故吗？”
准提不想。
但是李嫦曦吹了一把自己的月牙刃。
“真怀念当年揍你的感觉。”
准提咬牙：“结拜就结拜，李嫦曦，你莫以为我怕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