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旭不知道该说什么。
比起问她为什么，发生了什么，或是骗她自己，说自己可以成为她的家人。
九旭选择更真实的沉默。
他一把将余幽然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感受着她的哽咽，缓缓唱起“海之叙”。
不知是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海之叙”是那么的忧伤和矛盾，就像此刻的余幽然和自己。
余幽然不幸的是她的遭遇，九旭矛盾的是他的内心。
九旭他现在内心很复杂，有感同身受的悲伤，有哀其不幸的同情，有不知该如何表达的心意，有想拥她入怀将她带走的痴恋……
还有一丝令自己厌恶的窃喜，那是听到她被逐出北冥后一瞬间便出现的感觉。
不，应该说自己窃喜的是——她终于成没有背景的普通妖族。
自己终于有了和她对等的地位。
一个妖界普通的妖，一个妖界普通的人。
说真的，九旭一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骄傲和值得说道的优势，可以用来当喜欢上余幽然的理由和筹码。
事实上，从第一次见到悠悠，九旭的心就再也没有平静过。
纯真、有趣、可爱，还有些怪怪的。但就是一下子把自己的心抓住了。
或许，真就像凯瑟琳说的那样，自己是好色，见色起意，根本就不是一见钟情。
所以，把这份悸动放心里，用时间去确认吧！自己开始期待和悠悠的约定。
可第二天，他发现悠悠成了余幽然。
或许对于她来说，那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的问题。
而对于九旭来说，那是身份改变。她不再是那个会逃家，爱吃的小妖了，而是自己够不到的存在。
自己一个终会离开妖界的人，配得上这样一个妖界大族的小公主么？哪怕她根本不姓北冥。
与其闹出这不切实际的笑话……还不如，只把她当朋友来的好。
哪怕她第二晚就想和自己结为道侣，他也只当是对方开玩笑，甚至为自己当时一瞬间当真的窃喜而感到羞愧。
自己一个两世四十几的灵魂，居然会喜欢一个小妖，自己当真是不知廉耻。
所以，无论她在后面怎么粘自己，九旭都觉得，那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妖怪，为了馋自己的饭团和歌声的借口。
可今日听到她这话，自己除了揪心和难过可曾大胆得表达一下呢？
没有，自己除了沉默就是唱歌了。
看似是自己深思熟虑的处理方式。
其实，何尝不是自己的懦弱呢？
一首曲毕，余幽然已经恢复了平静。
感受着怀里呼吸平静的佳人，九旭沉默了少许，才说出了一句，“别怕，有我在呢。你……”
像是意识到，这会造成什么误解的九旭，没有将话说完，也没有去解释。
或许，他潜意识里认为：“你最好误解自己的意思吧，自己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这样被对方解读会更好。
余幽然缓缓起身，离开九旭的怀抱，揉了揉微红的双眼，“谢谢你……九旭。小飞鱼感觉好多了。”
九旭哪能看不出她的牵强，心里揪着，但在脸上，还是摆出一副温柔的笑容。
“没事，有我在。”
“嗯……”余幽然点了点头，“你想听有关一条小飞鱼的故事吗？”
九旭尽管心痛，但依旧“嗯”到。
不过九旭回答完就后悔了。
自己明知道对方要干什么，她这是要干脆得切开自己，想将心里痛到坏死的东西剥下扔掉。
虽然这能够最快得到自我的开解，但……那种痛她撑得住么？
或许这是最好的一种选择，所以自己才会笑着点了点头吧……
“呵！太差劲了！”九旭恨透了自己。
可余幽然却开始缓缓讲起了她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
嗯……也不是太久。
有一条大鱼，喜欢上了一只彩色的小鱼。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旅行。
他们去过冰海，到过暖洋，探过深海，游遍星空。
然后，他们一起回到大鱼的家。
可大鱼的家人看不起小彩鱼，拿各种镜子去查小彩鱼的来历。
大鱼怒了，他带着小彩鱼离开自己的家，和小彩鱼幸福得生活在一起，在一处与世无争的美丽海湾。
有一天，小彩鱼生下了一条小飞鱼。
大鱼很开心，可他的笑声却引来了想要捕食他的家伙。
大鱼很强，三下五除得打败了对方，于是换了片海湾，继续和小彩鱼、小飞鱼幸福得生活了几年。
可大鱼再次被发现了，但这次想要捕食大鱼的很强，大鱼没办法，只好联系了他的族群。
可大鱼的族群还没来，想捕食大鱼的确来了更多，大鱼没办法，让小彩鱼带着自己的鱼鳞，带上小飞鱼去找大鱼的家人。
大鱼的家人得知后很着急，当即派自己的族群去找。
可没多久，他们排除的族群就只剩了几条带着伤回来，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大鱼，在回来后被问东问西，最后被关了起来。
小彩鱼和小飞鱼也被赶出了大鱼家。
可小彩鱼不甘心，她想尽办法去救大鱼，终于在有一天找到了方法，小彩鱼要只身去救大鱼。
并在走之前教给了小飞鱼好多好多东西，让小飞鱼全部记下。说是全记下的一天，她便会带着大鱼回来，和小飞鱼一起生活。
可等啊等，小彩鱼还没有回来，可小飞鱼已经全部记下了小彩鱼说的话了。
忽然有一天，小彩鱼回来了，她还带着大鱼的妈妈，小彩鱼让小飞鱼跟着大鱼的妈妈回大鱼家。
小彩鱼说自己还有事要去最，让小飞鱼听大鱼妈妈的话，说什么时候小飞鱼变成大飞鱼，大鱼和小彩鱼就会回来了。
可跟着大鱼的妈妈没多久，大鱼的妈妈就和小飞鱼说自己要去很远的地方。
她让小飞鱼听小飞鱼两个爷爷的话。
小飞鱼的爷爷，一个很严厉，一个总爱笑。严厉的大鱼爷爷教了小飞鱼很多，总爱笑的大鱼爷爷给了小飞鱼很多东西。
但大鱼家的其他大鱼，他们还是不喜欢小飞鱼。他们总想赶小飞鱼走，关小飞鱼黑屋。
小飞鱼很无聊，小飞鱼想出远门找大鱼和小彩鱼。
严厉的大鱼爷爷开始不理小飞鱼，爱笑的大鱼爷爷开始躲着小飞鱼。
这一天大鱼爷爷带着小飞鱼出远门玩，小飞鱼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交到了朋友，吃到了从没吃过的东西。
找到了可以让小飞鱼快速变成大飞鱼的办法。
本来小飞鱼觉得，自己会越来越开心，觉得自己会很快变成大飞鱼，这样就可以去找大鱼和小彩鱼了。
可严厉的大鱼爷爷，却因为小飞鱼快要变成大飞鱼了，就不要小飞鱼了，让小飞鱼离开大鱼家。
小飞鱼这下又没有家了……
你说，这条傻傻的小飞鱼，急着变大飞鱼是不是特别傻，急着急着，把家搞丢了……嘿嘿，傻吧～”
余幽然说完，笑着看向九旭，像没事人一样。
九旭看着她的表情，心脏揪着难受。他真想骂她一句，“傻瓜，说得像是故事里的小飞鱼不是自己一样，可你一直自称小飞鱼啊！”
可是九旭说不出口。
他很想像言情剧里那样，啥也不说，吻过去，然后搭上一句，“你不是还有我么？”
可是，九旭那劳什子的理性却告诫自己，这是乘虚而入，这是在偷换情感概念。
“呵！虚伪。”九旭默默得自嘲道。
但他知道，有些事是只有现在的自己能做……
“呼……”九旭长舒了一口气，悄悄拉住她的手，红着脸将她拦入怀中，轻轻得拍着她的肩头。
“悠悠，虚无缥缈的承诺，我给不了你。但我答应你，这次试炼结束后，我们就离开这里，你想去哪就去哪好么？或者……”
九旭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或者，你可以和我一起离开妖界，跟我回家。”
悠悠的眼神，随着九旭的决定泛起光亮。
“嗯！”悠悠释然般的微微一笑，靠在九旭的怀里轻轻闭上了眼睛。
两人静静得坐在那。
九旭看着怀里睡着了的悠悠，那时不时皱眉惊惧的睡颜，似乎在做着什么噩梦，九旭垂眸，忍不住呢喃，
“悠悠，现在我们都太弱小。弱小到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无论是我想要的闲暇，还是你想要的家，都没有自由选择的余地。
但别担心，你喜欢的人……可是会变得很强的。
不会过太久的，所以在此之前，你就做条无忧无虑的小飞鱼……就好。”
九旭左手四指点住自己前额，一道乳白色的气团在手心汇聚。单手掐出一个奇怪的手决，口中发出一个古怪的音节。
这气团便化作一道流光，被悠悠吸入体内。
“痴梦一场，浮华几何；
对玉抚琴，掩照高歌；
烂柯惜故，东流何复；
赤霞朝露，蹉跎苦多；
……
太上忘情，余音渐息；
太乙解忧，指路方明；
箜篌般若，弦张未觉；
伏筝若兮，叹之奈何。”
随着九旭口中之词轻唱，怀中悠悠的神色也逐渐放松，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忘忧词～好一个忘忧啊！咳咳嗯……”，九旭苦笑一声，“若是你将来怨我，我也认了，谁叫我自作多情呢？”
九旭晃了一下有些昏沉的脑袋，当即修炼起来，既然要让她无忧无虑，那自己就多背负些吧。
……
皎洁的月华洒满池塘，卧在膝腿上的小飞鱼悠悠转醒。
九旭则是依旧在深度修炼中，一动不动。
小飞鱼回眸向上瞧去，只见梦中的男子闭着眼睛在专心修炼。
小飞鱼偷偷得笑了，“看来你还是喜欢小飞鱼的嘛！”
悠悠向上伸手，想要触碰他。却又笑着缩了回去，
“傻瓜，等你以后知道了一定会害羞吧！嘻嘻嘻……想要变强的，可不只是你哟～”
悠悠悄悄从九旭的膝枕上挪了开来。乖巧得坐在九旭身旁，开始闭目修炼。
……
翌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下。
习惯于晨练的九旭，被生物钟唤醒。
“呼～”
他长舒了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九旭陷入了回忆，不一会儿就尴尬得有些无所适从。
看着身旁还在修炼的悠悠，却忍不住得扬起嘴角。
九旭轻轻点地，离开此处，开始了新一天的身体训练。
等他带着早饭回来时，悠悠也恰巧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咕噜噜……”
“额～”
“咕噜咕噜……”
“嘻嘻，嘻嘻……”
“小飞鱼饿了？”
“哼，明明是你肚子先叫的。”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得抓起食盒里的包子啃了起来。
对于昨日的事，他们闭口不提，只是狼吞虎咽得干着饭。
“呼呼呼……”一阵风声而过，高大的身影落在二人背后，一把将二人一手一个得拎了起来。
“哎！你们两个也真是的，都什么点了还不快去集合！”
悠悠：“集合？”
九旭：“孙伯？”
“啧！昨天下午就说了，今天一早就要出发去空岛，你们没听？还是没收到秘境徽章？”
孙伯说罢，一脸无语得看着他俩，忽然转念一想，两眼瞪圆得看向手里的两个小家伙，“不会你们两个，昨天整晚都没回宿舍吧！”
孙伯说罢看了一眼悠悠，悠悠小脸一红，腼腆一笑；
再看看另一只手上的九旭，一眼扫过。九旭顿时感觉被看光了什么，尴尬得扭过头去。
“啧，还以为你上垒了。”孙伯小声的嘀咕道，一脸鄙夷得看了眼九旭。
“嗯哼，”孙伯清了清嗓子，将他俩放了下来，“你们两个，赶紧回去，带上秘境徽章，给我到正门口集合，石老已经在等你们俩了。”
九旭和悠悠对视一眼，立马点头转身离去。可九旭刚跳起来，就被拎住了后领。
悠悠也停下脚步，疑惑得看了过来。
“对了，余幽然你可以走了，但九旭你给等一下，我有事和你交代。”
悠悠闻言，朝九旭看了一眼，便立刻纵身离去。
九旭转过头来，“好了，孙伯你有啥事，就说吧。对了能不能先把我放下？”
孙伯随手一松，害得九旭一个踉跄，才稳住身形。
“你这臭小子。”孙伯嫌弃得摇了摇头，“小九，你让我怎么说你呢？这送到嘴边的，你不尝一口，也闻一闻啊！”
“啧！”九旭有些不开心，“我又不是那种人，我有我的原则。”
“呵！”孙伯摇了摇头，“妖族的女子敢爱敢恨，可不一定品得出你的绅士！你要是犹豫，那未来人家心里，有没有你的位置还不一定呢！”
“那你呢？”九旭闻言不服气道，“明眼人都看出你对胡姨有意思，但结果呢？”
孙伯闻言脸一垮，“啪”得一记弹额。
“就你人小鬼大！那还不是因为身份的问题。”
九旭揉了揉额头，撇嘴道，“呵呵，那你不觉得，我和悠悠之间差的东西更多么？光身份，你觉得我敢么？”
“嘿！你那能和我……算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孙伯叹了口气，“不过，说真的，你和悠悠的机会还蛮大的，毕竟她家里人也不怎么管她。”
“呵呵！”九旭没来由得冷哼一声，“你要是还说这事，我这就走！”
“行行行，我又不是没正事。”孙伯随即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我主要是想留你问一下，你到底什么修为了。毕竟，你昨天可是打败了会精境的小琳，我怕你修为超了进不去。”
九旭想了一下道，“也就是刚刚筑基，没什么大不了的。”
“嘶……”孙伯倒吸一口凉气，“这还叫没什么大不了的？”
“和他们比起来很高么？还是说我超过进入的修为上限了？”九旭疑惑得问道。
孙伯想了一下，“那要是这么比，还真没什么，你这水准也就堪堪百年修为吧！按昨天比斗来估计，也就能和普通的一百五十年修为的妖族，打个平手。”
“那就没事了。”九旭说罢，不等孙伯回应，便转身离去。